曹錄勳一旦尋思過來,下意識地抬手遮在眉骨處,眺望起黑水河麵上正在集結列陣型的敵船。
隻見近一百艘敵船已經徐徐靠攏,船身挨著船身,在黑水河江麵上擺出一字陣型,肉眼所望過去,幾乎是百艘江船緊密連為一體。
火攻!!!
曹錄勳的心中霎時閃現這兩個字,一片汪洋火海的場景不約而同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隻見餘管事遙手一指正糾集陣型的敵船繼續解釋道:“曹將軍你看,白蓮教的江船無一不是木頭所造,而且多數都是揚帆而行,一旦我方的床弩射在這些江船的帆布上,甲板上,桅杆上,嘿嘿……結果會是如何?勢必將其引燃,屆時再有江風相助之下,火勢燎原,這些江船又是緊密連在一起……”
“船連船,風吹緊,大火蔓延之下……哈哈哈……”
曹錄勳經餘管事這麼解釋下來,已是了然於胸,頓時仰天縱笑道:“妙,實在是妙啊!餘管事,還是你技高一籌啊,來來來,咱們也學上一番火燒赤壁三百裡,將這群叛匪邪教的江船先燒個一乾二淨再說。”
餘管事嘴角掛笑,謙遜地擺手道:“老漢算不上技高一籌,嗬嗬,老漢也隻是拾前人之牙慧罷了。要說妙計安天下者,非平陽郡公郭大人莫屬啊!”
“是極是極,”曹錄勳連連糾正道,“本將軍曾聽衛公講過,郭大人行軍打仗素來不循規蹈矩,往往出其不意,貫用奇謀妙計。今天,曹某人算是見識到了。”
說罷,曹錄勳突然向附近幾名黑甲玄兵招招手,吩咐道:“傳本將軍令,從現在起,由餘管事替本將軍暫代指揮,凡黑甲玄兵營士卒,皆悉數聽從餘管事的命令和指揮,明白沒有?”
“喏!”
幾名黑甲玄兵士卒紛紛跑向床弩防線通傳曹錄勳的的命令。
而餘管事聽聞之後亦是趕忙拱手謙讓,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連連口稱道:“黑甲玄兵乃是我大唐軍中最精銳之悍卒,老漢豈敢僭越專權,替曹將軍您行駛指揮之權呢?”
對於曹錄勳如此大大方方地拱手相讓指揮權,彆說餘管事這個當事人,就連程二牛這個旁觀者都有些意外。
誰知曹錄勳卻是鐵了心一般,不容拒絕地說道:“餘管事,本將軍說得都是真心話。你儘管放心大膽地指揮吧,如果有需要曹某人的地方,你也儘管開口便是。從現在起至打退敵船為止,黑甲玄兵營三千弟兄,包括本將軍,都聽你號令。”
這話可真是說得相當低姿態了,餘管事在來之前以為就是過來幫把手支支招,沒想到會曹錄勳會將整個指揮權放手給自己,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一時間,他都不知道如何回應了。
“報——”
一名黑甲玄兵從床弩防線上飛奔過來,奔至曹錄勳跟前便急急喊道:“敵船集結完畢,一百艘敵船正以一字陣型向我軍渡口岸邊全麵壓進,敢問大人,是否啟用床弩再次阻擊?”
曹錄勳眯著眼睛眺望了一眼黑水河麵,可不,百艘江船齊頭並進,正擺著一字陣型向這邊急速開來。一百艘零散的江船如今緊密靠攏集結在一塊,宛若一隻龐然大物般向這邊靠來,氣勢甚是嚇人。
當即,曹錄勳神色一凜,衝餘管事鄭重其事地說道:“餘管事,敵船已經開始向這邊行使,戰事一觸即發,你就莫要再推辭了。從現在開始,三千黑甲玄兵,還有本將軍就統統都由你來指揮差遣。希望你我精誠合作,打退這眼前的百艘敵船,守住這第一道防線。”
現如今形勢逼人,餘管事也不是那種不分輕重緩急之輩,曹錄勳又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他如果再推辭就委實有些迂腐和不懂變通了。
旋即,他點頭稱了一聲好,然後返身衝著不遠處一名風雷堂弟子招招手,喊道:“栓子,你去通知咱們風雷堂的弟兄,從現在起由我們風雷堂的弟兄接管床弩,讓兄弟們手執火把,負責操控床弩投射之職。”
說到這兒,他又扭頭向曹錄勳說道:“至於黑甲玄兵營的弟兄,隻能暫時委屈他們負責供應弩槍給床弩上膛了。曹將軍,你意下如……”
“沒問題!”
曹錄勳不假思索地應承了下來,然後又招來一名黑甲玄兵,將餘管事剛才的話轉述了一遍,然後叮囑道:“告訴他們,餘管事的命令便是本將軍的命令。若有人敢暗中抗命或陽奉陰違,或是鬆弛懈怠貽誤戰事,哼,定斬不饒!!”
這時,程二牛也不在磨蹭,向兩人告辭道:“俺這就回城樓去,向俺大舅子彙報這邊的情況。”
說罷,獨自一人飛奔離開了渡口,返回了城樓。
不一會兒,前沿陣地上接二連三的消息傳到曹錄勳和餘管事耳中。
“報……敵軍戰船已經行駛至黑水河中央。”
“報……敵軍戰船繼續向我軍這邊靠攏。”
“報……敵軍戰船渾然未分解,一直緊緊連為一體,離我軍床弩防線不到兩百步。”
“差不多了!”
餘管事和曹錄勳異口同聲地吐出四個字,兩人相視一笑,隨後曹錄勳果斷保持緘默,不再越權。
而餘管事則是衝著傳令兵急急下令道:“傳令風雷堂眾弟子,立刻將弩槍點火,開始連續投射。若無某家的命令,中途不得間歇。”
一時間,百架床弩防線上隻見人頭攢動,各自分工。
黑甲玄兵負責供應裹著碎布條塞著破棉絮的弩槍,而風雷堂弟子則負責點燃弩槍、發射床弩,火把搖曳中,第一輪床弩已經開始投射……
啾啾啾啾……
一百根燃燒著的弩槍已經脫膛而出,以最快的速度朝著敵船群落飛馳而去,如火流星般帶著嗤嗤火光,競相落在了敵船之上。
或帆布上,或甲板上,或桅杆上,稍稍引燃便將火勢漸漸蔓延開來。
更有甚者,直接命中船上的匪軍,弩槍貫胸而過,將其整個人燃燒起來。
身中弩槍的匪軍痛苦地悲鳴嘶吼,整個人如一團火球般手舞足蹈地潰逃在船上,嚇得幸免中槍的匪軍皆紛紛躲避,深怕引火燒了身。
床弩的第一輪投射起到了震懾匪軍的效果,立馬也引來了防線上黑甲玄兵的轟動,歡呼雀躍間,又聽餘管事大聲喊道:
“繼續投射,不得間歇,不要讓匪軍又喘息的機會。”
啾啾啾啾……
又是一輪火流星朝著敵船群落投射而出。
形勢一片大好!
……
……
東門城樓上,觀戰的一眾將領圍在郭業身邊,臉帶驚喜之色地紛紛點頭讚許不已。
他們也沒想到,原來床弩還可以這麼玩,遠程攻擊也可以這麼打,又一次開了眼界。
而郭業同樣是神色欣喜,連連揮拳振奮,大聲叫好。
不過他並沒有被暫時的勝利而衝昏了頭腦,他始終保持著清醒。
他在欣喜熱度過後,同時也暗暗地盤算起了另外一層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