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兩名黑甲玄兵架著一人,強行拖到了郭業的跟前。
曹錄勳趕忙指著那人,說道:“大人,這就是你要找的那個人!”
郭業正眼一瞧,發現眼前耷拉著腦袋的這人一身錦衣華服,並非如普通白蓮教匪那般的統一服飾打扮,而且頭上也非纏著白巾,而是戴了一頂名貴材質的襆頭。顯然,來頭不小,非富即貴,絕非是白蓮教中卑賤下等人。
這便更加印證了郭業之前的猜測,這人應該就是關隴世族出身的公子。
隨即,他問道:“你姓什麼?你在白蓮教中是什麼身份?這城樓上的床弩是你經手的吧?”
“哼!”
那人仍舊耷拉著腦袋低著頭,郭業連番發問,僅僅得到了他一記冷冷的悶哼。
喲嗬,還真是個不怕死的硬骨頭?
郭業見狀心中不由冷笑。
旁邊的曹錄勳不乾了,二話不說箭步上前,一手鉗住那人的下巴,使了力氣將他的臉給抬了起來,唾罵一聲道:“放肆,我家大人問你話呢!”
這時,郭業方見到了對方的麵龐,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長得蠻英俊,整個人給郭業的感覺太熟悉了,在長安城中時這種人郭業頻頻撞見,典型紈絝子弟世家子弟所具有的那種自視甚高勁兒。
尤其是曹錄勳死命鉗住他的下巴,那人雙眼迸火,一副受辱發怒要吃人的眼神,讓郭業看到了對方桀驁不馴的狠勁。
隨即,郭業緩緩轉身不再看他,隻是伸出手來衝曹錄勳揮了揮,淡淡地說道:“拖下去,砍了吧!拿他的人頭祭旗,宣告虔州城光複!”
“遵令!”
曹錄勳正要命令黑甲玄兵將人拖下,卻見那人神色大變,不複剛才那般冷酷硬骨頭,而是將目光躍過自己落在郭業身上,火急火燎地嚷嚷道:“我是趙崇,我乃廣元趙氏子弟,廣元趙氏家主趙有信的第三子。”
關隴幾大家族之一的廣元趙氏子弟?
郭業斜著眼神瞟了他一眼,輕輕哼了一句:“那當年死在皇陵的工部左侍郎趙明德是你兄長?”
趙崇沒想到這個廣南路行軍大總管竟然如此決絕果斷,說殺自己就殺自己,連讓自己裝逼扮鐵骨的機會都不給。現在為求活命,他立馬現出了原型,非常配合地連連點頭應道:“沒錯沒錯,趙明德正是家兄!莫非我那已故的兄長與大人曾有過交情?”
郭業心說一句鬼才和他有交情,之後又問道:“那這些床弩都是你們趙家提供給白蓮教匪軍的了?”
趙崇道:“是的,不過這可不是我的主意,乃是我父親讓我運來虔州城的。他說城中囤放著從嶺南路十五個州府搜羅來的金銀珠寶,等著南方大亂事成之後,由我們關隴八大世家牽頭將這筆富可敵國的財寶拿出來招兵買馬,用以逼迫朝廷與我們談判,再不濟也能憑著關隴世族的底蘊和這批不可計數的財寶,與朝廷南北對峙。哦,不對,揚州張家如今已經除名,而洛陽長孫家也因為長孫無忌的被貶而分崩離析,關隴八大家僅餘六家。這是我親耳聽父親跟我說的。”
“哼,你們關隴世家打得倒是如意算盤!”
郭業冷哼一聲,突然感到很奇怪,為何自己隻是簡簡單單問一個問題,而這個趙崇卻說得如此周詳,連關隴世族的計劃都和盤托出。
這是為什麼?
郭業匪夷所思地問道:“我明明沒問這些,為何你要跟我說這麼多?”
趙崇一臉期待地看著郭業,道:“我不將這些和盤托出,你怎會饒我性命,放我離去?”
郭業納悶了,好笑道:“誰跟你說,隻要你回答了我的問題,隻要你將所有事情和盤托出,我便會饒你性命,放你離去?”
趙崇臉色驟變,瞳孔瞬間一縮,駭道:“戲文裡不都是這麼說得嗎?往往戰勝方從受擒降將口中探出了口實,便會放其安然離去。難道郭大人你要擅殺俘虜降將不成?”
我草,這小子是個二.逼吧?
郭業不可思議地問了一句:“你彆告訴我,你這帶兵打仗什麼的,都是從戲文中學來的?”
“這有何好奇怪的?本公子素不愛念文習武,就偏好這戲文。比如那諸葛孔明獨唱空城計,嚇走司馬懿;還有那失街亭,諸葛亮揮淚斬馬謖,還有那蔣乾盜書……”
說起戲文來,這趙崇竟然沒有了害怕,說得頭頭是道,而且手舞足蹈眉飛色舞,恨不得在郭業跟前唱上兩嗓子過過癮。
二.逼!
這絕對是二.逼!
郭業看著眼前這個趙崇,自己當初竟然會以為坐鎮虔州城的是個高人,沒想到卻是個坑爹的貨色。
尼瑪啊,這孫子就是一個戲迷外加紙上談兵的二.逼貨,真是仗了床弩之利啊。
一時間,郭業心裡百般汗顏,自己兩萬多兵馬,竟然會被一個紙上談兵的戲瘋子擋在虔州城外這麼多天。
而阮老三的刀盾營,竟然會在這麼一個紙上談兵的戲瘋子的手上吃了虧,硬生生折損了一半的刀盾兵。
這虧,真他媽是吃得惡心啊!
郭業臉上陰晴不定,一想起眼前這二.逼的手上竟然欠了自己這麼多條人命,冷冷問道:“那虔州屠城也是出自你的手筆了?”
“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趙崇說道:“成者王侯敗者寇,這怪不得我。而且戲文上也說,若要在短時間內讓一個地方安定下來,就必須亂世用重典。戲文上也說,亂世唯強者當立於天下。所以,屠城自然免不得。想當年,冉閔攻下鄴城,還關閉四門硬生生屠了二十萬夷人呢。還有當年漢丞相曹操攻陶謙,屠得徐州城雞犬不寧。再有西楚霸王項羽,嘖嘖,一生征戰無數,曾六次屠城,其中更有坑殺活埋秦卒二十萬。殺神白起更是了不得,一生屠城不計其數,至少有百萬人死於他的手中。與他們相比,我這屠得虔州城十萬賤民的性命,真是小巫見大巫了。還有……”
“彆說了!”
郭業一聲斷喝,衝趙崇抬腿就是一記重踹,將其狠狠地踢倒在地,咬牙切齒道:“你他媽就是一個泯滅人性的瘋子和不懂兵事隻會紙上談兵的蠢貨,曹錄勳!!!”
最後,郭業是歇斯底裡地衝一臉氣憤的曹錄勳喊道:“將這個狗屁趙家的人渣給我拖下去,彆讓他死得舒坦,找上五匹上好的戰馬,將他五馬分屍,我要讓他在痛苦哀嚎中死去!!!”
“是!”
曹錄勳右手一揚,猛地一揮,早有一旁摩拳擦掌的黑甲玄兵將趙崇拉了起來,緊緊架住。
曹錄勳喝道:“將這個人渣拉到城外,五馬分屍!”
“不,你不能殺我,我乃廣元趙氏子弟!”
“郭大人,你乃朝廷命官,不能擅殺俘虜降將。”
“不,你不能殺我!”
“不……不要殺我……饒命啊!!!”
趙崇再是掙紮再是求饒,郭業依然無動於衷,冷冷地看著趙崇被遠遠拖走,直至拖下城樓,他都麵色不改半分,冷峻肅然地看著趙崇被拖走的方向,狠狠罵道:“你這種人,我真沒想不出一個留你性命的理由。不殺你,不足以平民憤,平民怨,更不能告慰我那些死去的將士。至於廣元趙氏?嗬嗬,老子遲早都要對你們這些關隴世族扒皮抽筋,挫骨揚灰!”
曹錄勳怨氣難消地補了一句:“郭大人,既然他們敢對無辜百姓屠城血洗,那來日平定叛亂後,我們便將這些沒人性的關隴世家統統抄家滅族,斬草除根,一個禍患也不留才是!”
“正解!”
儼然,郭業對於關隴世族的拔除,又加深了一份狠勁。
“報…報報報……”
突然,一道人影衝郭業這邊奔來,曹錄勳比郭業早早看清來人,低聲提醒道:“是前去占領西門的康郎將回來了!”
康寶一奔到跟前,就衝郭業大聲喊道:“妹夫,西門拿下了!”
郭業微微點頭,道:“拿下西門是遲早的事兒,犯不著你一個堂堂的郎將前來報信吧?”
“不是不是~”康寶喘了兩口氣,喜道,“我在西門城樓上,隔著黑水河依稀瞅見了嶺南府那邊的碼頭,貌似有船隻正朝咱們這邊過來,江船上正插著我們大唐的龍旗。應該是,是……”
跑得太快累得夠嗆,又氣喘籲籲上了。
不過郭業已經猜到了他想說什麼,臉上剛才因為趙崇而帶來的陰晴不定頓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悅色,輕快地說道:“看來,衛公他們的速度比我們快,已經將嶺南城拿下好些日子了。估摸著這艘插著我們大唐龍旗的江船,就是衛公派來傳話的。”
貞觀六年七月初六,夜,嶺南城、虔州城相繼光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