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吹拂下,驚聞急報的吳虎徹底醒酒了。
他匆匆離桌跑到城頭,借著月色俯身極目看向城下,隻見幾百步之外數十麵大型盾牆正緩緩朝著北門蠕動,黑壓壓一片煞是懾人。
啪~
吳虎甩起一掌拍在城牆上,不顧掌心肉疼怒不可遏地罵道:“馬勒戈壁的,看這盾牌的製式,還有皮甲和長刀製式,絕對是官府的軍隊。九成九是長安朝廷那邊派官軍來征剿咱們了!”
此言一出,圍在他身邊的幾名心腹小頭目紛紛發出驚呼聲,一片惶恐不安之色。
“慌什麼?”
吳虎狠狠訓斥一聲,喝道:“粗粗估計也就幾千人而已,瞧把你們嚇得?當初洗劫屠城的那股子狠勁上哪兒去了?還傻愣著乾啥?還不下去傳令,給老子放箭射死這幫朝廷的狗兵?”
霎時,幾名小頭目紛紛撒腿各自狂奔,口中慌亂喊著:
“放箭,放箭!”
“都他媽彆吃了,再吃腦袋都沒了!”
“官軍來襲,吳首領有命,守城放箭!”
一時間,本就嘈雜的城頭人來人往,跑動頻頻。不一會兒便時不時地傳出挽弓搭箭的聲音。
嗖嗖嗖~~
一陣陣箭雨如天女散花般朝著城下盾牆方向疾射而去……
約莫等著城頭上箭射三輪之後,一名小頭目沮喪著臉跑到吳虎跟前,喊道:“首領,不行啊,朝廷官軍離咱們數百步,太遠了,不在弓弩射程之內啊。”
啪~
吳虎怒不可遏地反手一巴掌甩在了這小頭目的臉上,氣得跳腳道:“老子看見了,王八蛋,明明不在射程內還放箭?蠢貨,三輪箭射足足浪費了近萬支箭簇,不會放近了再打嗎?”
那小頭目捂著腫痛的臉頰,委屈地嘟囔了一句:“不是首領您剛剛下令放得箭嗎?”
啪~
吳虎反手又是一巴掌,正好打在那小頭目另外一麵的臉頰上,罵道:“還囉嗦個甚?還不去叫停?傳令下去,等放到百步之內再箭射,還有,準備圓木和石頭,一會兒等官軍靠近了,都統統扔向城去,看砸不死這幫狗日的。”
“哎喲,喏!”
小頭目再次委屈地叫了一聲疼,一滋溜煙兒,跑了下去。
吳虎打了手下兩嘴巴子依然不解恨,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怨毒看著徐徐逼近的數十麵盾牆,恨恨罵道:“等你們再靠近些,老子讓你們來多少人,就留下多少性命。真以為咱白蓮教都是烏合之眾?哼!”
城下,數十麵盾牆,繼續以龜速在向前蠕動。
三百步,
兩百步,
一百五十步,
一百二十步,
一百步。
停住了。
數十麵連成一條線的盾牆,在一百步的距離,停住了!
嘭嘭嘭嘭~
齊整的腳步聲驟然想起,吳虎猛地發現數十麵盾牆在停止的刹那,竟然向左右移動,中間愣是劈開一條道了。
他們想乾什麼?
吳虎腦子裡頓時生起狐疑,怎麼無端端地將分出一條道來。難道是?
此時,隱於盾牆保護罩的阮老三大聲喝了一句:“張致庸,本將隻能護送你到這兒了,接下來就靠你們自己了。”
“喏!”
張致庸突然勒緊韁繩,手中橫刀一揚,衝著身後一千名虎賁喊道:“弟兄們,隨某家衝殺一百步,替我廣南路大軍撞開北門。活捉賊匪!”
“殺!”
“殺,殺殺!”
“殺呀!”
眨麼眼的功夫,張致庸一馬當先殺出了盾牆的保護圈,領著一千名喊打喊殺的刀盾營敢死隊,以最快的速度朝著北門城門方向奔襲而去。
“原來玩得這出!”
城樓上,吳虎見到突如其來的一幕,心中頓時了然,急忙大聲喊道:“放箭,放箭,不能讓這些人衝到城下撞開城門,圓木和石頭也招呼著,讓他們有來無回!”
嗖嗖嗖~~
砰砰砰~~
轟轟轟~~
一時間,城頭白蓮教的匪軍又是輪番箭射,張致庸率軍衝襲還不到五十步,就被射殺了將近兩百來名死士。
待得他率隊再衝到三十步之時,一千死士已經死傷大半。
就在他帶著僅剩的五百人剛剛靠近城門十步左右,就被城頭上砸下來的圓木和石頭給硬生生地逼退至三十步左右。
嗖的一聲!
張致庸的肩膀上也中了一箭,而胯下戰馬已經被射成了馬蜂窩,借著戰馬的屍體掩護,他堪堪躲過了一條性命。
再回望身邊時,一千人僅剩三百餘人矣!
這三百餘人借著一處壕溝的掩護,僥幸活了下來。
“狗日的!”
張致庸一發狠直接將肩膀上的箭簇給拔了出來,然後在地上抓了把泥土直接塗抹在中箭的傷口處用來止血。然後再次發狠喊道:“弟兄們,退也退不回去了,如果現在這個時候退回去,一旦咱們往回跑,還沒回到盾牆內就成了活靶子。聽某家號令,最後再衝一次,死球算了!”
張致庸的一番話道出了實情,也激勵了壕溝裡僅活著的三百餘人,一時間眾人紛紛喊道:“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不能活著回去,就跟張大人一起再衝一次吧。”
“中!”
“狗日的,死也要撞他一回城門!”
“聽某號令!”
張致庸偷偷打量了一眼壕溝之上,見著城頭上麵射下來的箭簇也沒那麼密集了,立馬抓住機會喊道:“衝出壕溝,再撞城門!”
唰唰唰~
三百餘人統一行動,一股腦兒地翻身出了壕溝,再次朝著三十步之外的城門方向衝去。
“放箭,放箭,放箭!”
城頭上,吳虎見狀又是聲聲令下。
須臾功夫,張致庸的身邊又是百來人中箭倒下。
這下可把城頭上的吳虎樂瘋了,齜牙咧嘴地放聲大笑道:“狗日的唐軍,你們來多少,爺爺就給你們滅多少,看是你們人多,還是爺爺的箭簇多!”
“首領首領!”
吳虎旁邊一名匪軍提醒道:“他們剩下的一百多人攻到咱們的城門下了,現在正在下麵撞門!”
“慌個屁!”
吳虎此刻已然不慌了,哼哼道:“才一百多人就想撞開城門?真以為虔州城門是爛石朽木打造成的?聽老子的命令,往下麵扔石頭招呼著,砸死一個算一個,這城門他們僅憑一百來人是甭想撞進來!”
“喏!”
……
……
城下,張致庸雖然率著僅剩的一百多人衝到了城門前,可是這虔州城門委實太大太厚了,他們怎麼撞都無法撼動其分毫。
可是眼下到了這個地步,也隻有繼續撞門一條途徑了。
同時,百步之外,盾牆之內的阮老三也不淡定了。他是從頭至尾看著張致庸率領一千人衝殺撞門的,現在就剩一百餘人殺到城門處撞門,可他哪裡樂得起來?
隻聽他一臉痛惜地望著城門處撞牆的張致庸等人,扼腕歎息道:“僅僅一百步,就折損了我小九百名弟兄,這幫狗日的匪軍。一旦老子攻進虔州城,非活剮了他們不可。”
旁邊一名校尉提醒道:“郎將大人,看情況張先鋒官和那一百多名弟兄是很難將這城門撞開啊。這下可糟了,他們撞又撞不開這厚重的城門,撤又撤不回來。怎麼辦啊?”
“撤?怎麼撤?”
阮老三虎著臉指了指北門城頭,罵道:“城上至少有數千把弓弩,隻要他們一撤退,勢必就會成為活靶子。咦,薛仁貴,你乾啥?”
阮老三一聲喝叱,那校尉也扭頭看了眼身邊的薛仁貴。
隻見薛仁貴竟然讓兩個士卒替他牽著馬,而他自己則站在馬背上,手裡挽著帶在身邊的鐵胎弓,搭上一根箭簇後,作出一個身子下沉,彎弓射大雕的姿色。
而箭簇所指的方向,貌似就是百步之外的北門城頭上。
阮老三再次喝了一句:“薛仁貴,你給老子下來,難不成你還真想百步之外射殺賊匪不成?”
“哼!”
薛仁貴沒有回頭看向阮老三,而是傲嬌地冷哼一聲,嚷嚷道:“看那身材魁梧發號施令的城頭賊人定是賊匪首領,射殺了他定能讓匪軍群龍無首。”
“你小子還真敢異想天開啊,趕緊給我下來!”
“少來聒噪,你瞧我到底能不能射殺了他!”
薛仁貴聲音落罷,雙指一鬆,隻聽嘭的一聲弓弦響動,離弦之箭已然射出,鐵簇飛射城頭,發出咧咧破空響聲,直奔城頭上張牙舞爪得意發狂的吳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