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慧娘,真真兒生著一副暴脾氣!
郭業一陣無語,這次他倒真是屈得慌,因為他今天壓根兒就沒有彆的心思,隻是有些話不吐不快,生怕慧娘將來吃了趙飛軒的虧。
因為自從上次在益州驛館與趙飛軒夜談一番過後,他真的發現趙飛軒變了,變得有些急功近利,為達目的為求升遷,他居然可以將一些常人所不能忍受的屈辱硬生生吞咽下去。
勾踐為求複國,十年臥薪嘗膽;趙飛軒為求升遷,為攀高枝,息事寧人,忍常人所不能忍。
這還不令人感到可怕嗎?
郭業甚至暗中揣測過,如果當初趙飛軒知道會因為得罪盧承慶這個小人而牽出魏王李泰,如果當初他知道會因為追查顧家大火真相而遭到魏王的忌恨,最終被貶蜀中益州坐冷板凳,也許當日盧承慶的“索妻”之舉,他很有可能會虛與委蛇下來。
最後吃虧的還是慧娘本人。
這並非是他天馬行空的猜想,而是如今事實就擺在眼前,如果趙飛軒不是急切想得到自己的引薦信而抱上孔穎達的大腿,最後在長安平步青雲左右逢源,又怎麼會讓慧娘借著貞娘的由頭來提醒自己呢?
而且慧娘為完成趙飛軒的所托,在郭府一呆就是四五天,不達目的誓不罷休,顯然趙飛軒給她的壓力不小。
不管慧娘是出於自願,甘心為丈夫做這一切,還是趙飛軒對她施加了壓力,但結果是慧娘已經來了。
無論如何,身為男人,趙飛軒是錯的。
即便有一千個一萬個理由,也不能讓女人為男人出頭。
這是一個男人的底線,至少同樣身為男人,郭業是這麼認為的。
變了!
趙飛軒已經徹徹底底地變了,變得郭業已經有些不願與他再交往了。
“喂,益州侯,你到底說,還是不說?”
慧娘見著郭業怔怔發呆想事出神,不由有些慍怒地嬌喝道:“你若是無話可說,還煩請將引薦信給我吧。”
郭業突然歎息一聲,有些一語雙關地提醒道:“趙夫人,你沒發現趙刺史近來變得有些不一樣了嗎?如果可以,趙夫人還是對你夫君多多長個心眼吧。”
“唔?”
慧娘不知道郭業為何突然將話題轉移到了自己的丈夫頭上,儘管一頭霧水,但好賴話她還是聽得出來,郭業這是明顯在自己麵前貶低自己的丈夫,說自己丈夫的壞話。
特彆是一想到郭業三番四次對自己的不敬,慧娘立馬清楚過來郭業的險惡用心,這是想要疏離挑撥自己與丈夫之間的關係啊。
旋即,慧娘眼含煞氣地鄙夷道:“益州侯,在他人背後亂嚼舌根,這可不是大丈夫所為。沒想到我夫君對你如此推崇有加,甚至百倍信任,你卻在人後搬弄是非,他真是看錯了你這人。”
奶奶的,冤!
郭業心中又是一番鬱悶,很明顯,他看出慧娘又對自己有所誤解了。這也難怪,誰讓自己對她之前有前科,還在她麵前說她丈夫的不是呢?
不過既然話已出口,說到了這個節骨眼兒上,他索性再點明一些吧,於是他聳聳肩,反問了一句道:“難道趙夫人不知道趙刺史給我索要這封引薦信的目的嗎?他無非就是想要通過這封引薦信結識孔尚書,然後拜入孔老大人的門下,將來好遷任長安,離開益州這個貧瘠之地。這些,趙夫人可清楚?”
慧娘冷笑道:“我怎會不知?我夫君在汝州為顧家請命,卻因此得罪了盧承慶這小人。盧承慶又蠱惑魏王殿下,在魏王麵前搬弄是非,最終讓我夫君被貶蜀中益州。正所謂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我倒是覺得我夫君並未做錯什麼。他十年寒窗苦讀,高中進士後又從七品縣令做起,一路披荊斬棘下來,步步艱難險阻,方有今日。他希望得到孔老大人的庇護,升遷長安又有何過錯?”
暈,郭業愣是沒想到慧娘這潑辣性子,說起話倒是一套一套的,居然有條不紊絲毫不亂。
不過貌似她還不知道趙飛軒到底是因為什麼而得罪了盧承慶。傻娘們,還不是因為你這紅顏禍水啊?難道你就不怕再有下一次,你丈夫權欲熏心最終將你推到無恥之徒的懷中榻上嗎?
既然趙飛軒沒有跟她明說,郭業也就不願點破,而是從另一個方麵質問道:“趙夫人,難道你就沒發現趙刺史最近變化很多嗎?從以前的坦坦蕩蕩到現如今的患得患失,從以前溫潤如玉的脾氣到現在的易怒易狂躁,莫非這些你都沒發現嗎?你自己好好細數一遍,自打被貶益州以來,你丈夫衝你發過幾次火,你可曾有過數?”
郭業劈頭蓋臉一番質問下,也容不得慧娘不沉思了起來……
因為,郭業說得這些恰恰都是事實,正所謂知子莫若父,知夫莫若妻,丈夫最近點點滴滴的變化,她又怎會沒有看在眼裡呢?
這些日子以來,她總是聽到丈夫張口閉口要跳出益州,總是患得患失,老是擔心魏王殿下是否還耿耿於懷。
這些日子以來,她總是能察覺到丈夫老是輾輾反側夜不能寐,隻要稍稍有一不如意,不順心,便會向身邊的人發火,甚至是自己與月兒,丈夫都不止遷怒過一回。
這時,她不禁對郭業的話有所動搖起來。
可女人永遠都是感性的動物,在理智與感性麵前,她們往往都會選擇後者。
麵對著郭業的質疑,感受著心中的動搖,慧娘最後還是狠狠搖了一下頭,大聲喊道:“不,你不要誇大其詞,少來巧言令色,我的夫君沒變,他還是原來的他,以前是,現在也是,將來還會是。”
喊罷之後,慧娘整個人又恢複到了原來那副冷冰冰的樣子,伸出手來索要道:“既然益州侯話已說完,那請你將引薦信給我吧!”
“你……”
郭業見著慧娘油鹽不進,繼續冥頑不靈的樣子,不由一陣語噎。
奶奶的,這次真是枉做小人了,居然還不領情,不開竅?
一念至此,郭業更是覺著屈得慌,因為他這次是千分之一千的想要規勸慧娘長點心眼,卻沒成想最後落得個好心當成驢肝肺,被慧娘當作了彆有居心之徒。
得,愛咋咋地吧!
隨即,他將手中的引薦信直接遞到了慧娘的手中,然後抽回手來狠狠一揮揚,喝道:“言儘於此,你愛信不信吧!”
慧娘也不是好相與的角色,火辣辣的脾氣一出來轉身就自顧小跑離開了書房,連一句道謝的客氣話都不曾留下。
待得這邊書房事了,那邊花廳的馬吊台子也散了場,天已晚,夜已涼,該是就寢安歇的時候了。
一夜過去,隔日慧娘便帶著月兒離開了郭府,乘船返回了益州。
約莫到了正月初九,程二牛和郭小蠻也抱著孩子動起身來,返回西川那邊。
時光荏苒,又過去幾天,很快便到了正月十五元宵佳節。
元宵佳節的隴西縣自然又是一番熱鬨,絲毫不遜於大年三十除夕夜,無論是城中,還是福順巷中的郭府,都透著喜慶。
當然,隨著元宵夜的緩緩而過,郭府內也彌漫起了幾分淡淡的離愁滋味兒。
闔家團聚的日子始終是那麼短暫,隻消今夜鬨完元宵,郭業明日又要帶著吳秀秀啟程動身,重返揚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