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中情況突變!!
郭業與陳浪二人殺氣凜然,目不轉睛地死死鎖定著雷老虎,隨時都有撲上前去將其一擊斃命的可能。
但雷老虎絲毫沒有畏懼,更沒有聲張驚動客廳外不遠處的手下,一如既往的咧嘴憨笑道:“帶種,真他娘的帶種啊!”
言罷,不忘習慣性地衝郭業豎起大拇指,讚許道:“郭刺史,我雷老虎欣賞你!”
郭業不知雷老虎到底要搞什麼名堂,麵色依舊清冷地說道:“承蒙抬愛,本官不需要你的欣賞。雷堂主,開門見山吧,你到底想怎麼樣?”
“坐,郭刺史,陳幫主,你二位都請坐!”
說著,雷老虎神色依舊熱情地請手道:“俺雷老虎對你們沒有惡意。放心,今天俺定會給你一個答複,好讓你寬心不再惦念咱這風雷堂。”
話畢,雷老虎霍然起身,大步走到客廳門口衝著廳外院子嚷嚷道:“餘進餘管事,傳本堂主之令,火速召集風雷堂下一十八位香主前來客廳議事,不得延誤!”
“是!”
白發老叟餘進的聲音遙遙從院中傳入廳來,傳進了郭業與陳浪的耳中。
此時,兩人早已被雷老虎的打亂了陣腳,壓根兒就看不明白雷老虎到底想要做什麼。
雷老虎下完命令之後,又重新返身坐回了堂首上。不過接下來他也並沒有再與郭業搭話,而是扭頭靜靜端詳著八仙桌上那杯茗茶許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時而眉宇緊蹙,時而臉色凝重,時而又是神情坦然,眉頭展開,仿佛心中雜亂紛紛思量著什麼。
約莫過了好大一會兒,客廳外頭的院中隱約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應該是風雷堂下十八位香主逐一趕來。
聲音傳入雷老虎的耳中,他仿佛下了很大決心一般,毅然決然地端起茶幾上的杯盞,衝郭業遙遙示意道:“郭刺史,陳幫主,請茶,請茶!”
說罷,仰起頭來送茶入口,咕咚咕咚仿若豪飲烈酒般地一飲而儘。
郭業與陳浪彼此對視一眼,又彼此搖了搖頭,真心搞不懂這雷老虎想乾嘛,神神叨叨的。
咚咚咚咚~~
一陣陣腳步聲清晰響起,一名名紫衣男子相繼入來廳中,有老有少有高有矮,每每進來廳中一人皆是衝著堂首上的雷老虎招呼道:
“堂主,屬下奉命議事!”
“堂主,屬下來了!”
“大哥,你派餘管事這麼著急將我們召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
...
儼然,風雷堂下一十八名香主,悉數到齊,彙聚廳中。
雷老虎見著眾人來齊,緩緩從太師椅上站了起來,伸手示意眾人道:“弟兄們,坐下,都坐下,今天將大家相召而來,是因為本堂主有一件大事要宣布。”
一十八名香主,還有風雷莊管事餘進一聽雷老虎有大事要宣布,便紛紛止住了鬨哄,安靜地列坐在了廳中兩旁的交椅上,等候者雷老虎的宣布。
當真是做到令行禁止,就連郭業這個帶過兵的人看罷,都暗讚風雷堂的規矩有方。
隻見雷老虎指了指郭業和陳浪所坐的方向,衝一乾屬下介紹道:“這位年輕俊哥兒是咱們揚州城的父母官,他身邊這位漢子也是咱們揚州地界兒上響當當的人物,鹽幫陳浪陳幫主。今日將這兩位大人物請來咱們風雷莊,那是因為本堂主一會兒宣布大事之時,需要他們從旁做個見證。諸位兄弟,你們可聽清楚了?”
“聽清楚了!”
眾人異口同聲齊齊喊道。
郭業此時已經被徹底搞暈了,什麼時候自己又成了雷老虎的見證人,奶奶的,這雷老虎到底在耍什麼鬼把戲?
同樣,陳浪也是一臉百思不解之相,扭頭正要開口詢問郭業,卻被郭業擋了下來,低聲吩咐道:“少說多聽,靜觀其變。”
這邊兩人還在暈乎乎之際,雷老虎陡然提高了嗓門,聲若洪鐘地喊道:“好,今天本堂主要宣布的事情隻有一件,那便是即日起,徹底解散風雷堂!”
轟!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正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一個,
兩個,
三個,
四個、五個……
在場一十八位香主紛紛驟然起身,麵容極度震驚地望著雷老虎,吵鬨叫嚷之聲此起彼伏,一浪高過一浪:
“堂主,這是為什麼啊?”
“堂主,咱們風雷堂如今在揚州地界兒上正是如日中天,怎能說解散就解散啊?”
“對啊,咱們風雷堂有兩千弟兄跟著堂主找飯吃,怎能輕易解散啊?”
“大哥,不能解散啊,風雷堂可是你赤手空拳打下來的基業啊,難道二十多年的心血就這麼付之東流白費了?”
...
...
群情激奮,客廳之中一度混亂不堪,若非雷老虎此時還在客廳中坐鎮著,若非雷老虎在風雷堂中一言九鼎,素有威望,也許真會鬨將得一發不可收拾。
郭業和陳浪到了這個時候,已經是徹徹底底的懵圈了,明顯被雷老虎突然宣布的這個決定給震到了。
兩人不約而同地張大著嘴巴,一臉迷茫地看著堂首上的雷老虎,久久無法合攏。
心中共鳴出一道狐疑,這雷老虎究竟要鬨哪樣啊?
當然,對於郭業而言,雷老虎宣布解散風雷堂這個消息自然是利大於弊,至少因為楊勇遊說雷老虎給他帶來的心中那根刺,會隨著風雷堂的解散而漸漸消弭於無形之中。
但是,雷老虎突兀宣布解散風雷堂,他一時之間還是無法接受下來。
很快,他便留意到全場雖然沸騰,但是也有一人麵容淡定古井不波地繼續坐在交椅上,仿佛已經事先提前知道了這個消息一般,這人便是風雷莊那位白發皓首的管事——餘進。
莫非雷老虎早早就跟餘進這位老管事知會過?
就在郭業驚疑之際,又聽堂首上站著的雷老虎張開雙手示意道:“肅靜,諸位兄弟先靜一靜,請容俺雷老虎說上幾句。待俺說完之後,兄弟們便會明白雷某人為何會解散這風雷堂了。弟兄們啊,大哥也有大哥自己的苦衷啊!三十多年前,咱雷老虎還是長安城裡的熱血方剛傲少年……”
隨著吵雜鬨哄的褪去,雷老虎又開始講起了那些個陳年往事來,不過這次的聽眾不單單是郭業一人,還有風雷堂的一十八香主。
雷老虎從三十幾年前雷家的滿門慘案開始講起,講到前隋太子楊勇如何在危難之時將他從楊廣的刀下救出,講到自己逃出長安後如何躲進道觀苟且偷生,講到天下大亂群雄逐鹿時自己如何在揚州打下風雷堂這番基業。
接著,他步入正題,講起了前隋太子楊勇後來死而複活,並搖身一變成了吐蕃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國師。並屢次三番地派人從吐蕃來揚州遊說自己,讓自己獻出風雷堂,獻出製造火藥之術助他滅唐複隋,挑起天下大亂之事來。
足足耗費了近一個時辰,雷老虎才將過往今生,來龍去脈統統道了個遍,最後滿臉苦澀地歎道:“弟兄們,當大哥的何嘗不想再與你們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啊?實在是情非得已哇,風雷堂一日不散,楊勇殿下便一日都不會對火藥之術死心,不達到遊說的目的,他絕對不會罷休啊。換做常人,雷某嚴詞拒絕也就罷了,可這位前隋太子殿下乃是雷某的救命恩人啊,豈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敷衍拒絕?那雷某豈不成了忘恩負義的小人?可是……”
說到這兒,雷老虎突然揮起一拳狠狠砸在身邊的八仙桌上,發出一聲嘭的巨響,麵色決絕道:“可是風雷堂豈能遷入吐蕃助紂為虐來攻打大唐?當今天子文成武德,實為少有的明君聖主。如今四海承平,百姓安居樂業,天下人好不容易有了太平日子過,豈能因為咱們風雷堂而再次陷百姓於水火之中?
是,咱們風雷堂雖然在揚州被稱為一霸,也沒少在瘦西湖的秦樓楚館和畫舫營生裡抽頭納稅,但是咱們何時欺負過平頭百姓?正所謂盜亦有道,風雷堂有風雷堂的規矩,江湖有江湖的法則,有些底線永遠都不能踩過界,有些雷區永遠都不能觸碰啊。”
“但是,我雷老虎這條性命乃是楊勇殿下所救,若沒有他當年的救命之恩,焉有今日的雷老虎?更哪裡會有今日擁眾兩千弟兄的風雷堂?如果楊勇殿下裹挾當年救命之恩再來要求雷某人,兄弟們,你們說說,我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我若答應,那我勢必助紂為虐,燃起天下烽火,陷大唐百姓於水火之中。屆時,我雷老虎就是大唐帝國的罪人啊!”
“我若不答應,我便徹徹底底成了忘恩負義的卑鄙小人。有恩不報是小人,一經傳揚開來,江湖哪裡還有我的立錐之地?風雷堂還有何臉麵在立足於揚州地界?”
“所以,我雷老虎今日痛下決心,即日起解散風雷堂,讓風雷堂徹底消逝於江湖,蕩然無存。”
“今日之後,江湖再也沒有雷老虎這號人物!”
“今日之後,揚州再也沒有風雷堂這一霸!”
“今日之後,兄弟們從餘管事那兒領了遣散銀子,各回各家,老婆孩子熱炕頭好生過日子去吧!”
“今日之後,凡我風雷堂的弟兄,誰也不能再扯旗號,重建風雷堂。”
“今日之後,凡我雷老虎的弟兄,定要謹記我今日之言,好生做人,不做歹人。”
“今日之後……”
...
...
全場默然,隻有雷老虎一人神情落寞站在堂首,口中滔滔不絕地說著話,至始至終,無人再插言打斷,更是無人再叫嚷異議。
郭業看著雷老虎站在堂上,那份蕭索落寞的神情,仿若一個即將退場落幕的英雄一般,分外珍惜著在幕前的每一分鐘。
突然,陳浪附在郭業耳邊,低聲提醒道:“郭刺史,雷堂主這話怎麼說著說著不對味兒啊?聽著怎得跟交代遺言似的呢?”
郭業聞言心中一凜,格外留意起了雷老虎的臉龐,臉色居然微微發黑,眼神渙散,嘴唇更是泛紫,極其嚇人。
咯噔!
郭業心裡一驚,脫口喊道:“不好,雷堂主要出事!”
果然,話音剛剛落下,情勢再次突變。
堂上還在說著話的雷老虎麵容突然扭曲一變,說話聲戛然而止。
噗~的一聲!
一口血水噴濺而出,整個人仿佛散了架一般向後仰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