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劉振軒便從折衝都尉府調集出了一千府兵。
一路之上,千餘虎賁戈矛林立、甲胄晃晃,押解著昨日夜闖都尉府的二十幾具刺客的屍體,聲勢浩大地殺向了古井巷,欲與張家興師問罪。
當興師問罪的隊伍闖入古井巷,集結在張家祖宅大門口之時,整個張家頓時上竄下跳,雞飛狗跳,亂成了一片。
很快,張家三老中的張元信便被下人們請了出來,在祖宅大門口與劉振軒對峙了起來。
隨張元信同來的還有他的兒子張承嗣。
張元信麵色不善地衝劉振軒喝問道:“劉都尉,你縱兵私闖民宅,這是何意?豈有此理!!莫非我們張家已經到了任由你們如軟柿子搬拿捏的地步?”
劉振軒板著一張臭臉,連拱手問好的客套話都省了下來,也不費言解釋,徑直衝手下士卒揮手示意喊道:“來人,將騾車上的屍體、還有所有刀具統統卸下來,好讓張家三老爺瞧個仔細。”
“喏!”
數十名府兵一擁而上,將幾駕騾車上的屍體逐一搬抬了下來,一具一具地擺放在了張家祖宅的大門口前空地上。
幾名府兵各自分彆抱著一捆橫刀,走到張元信跟前,突然雙手一撒,嘩啦啦全扔在了地上。
嚇得張元信張承嗣父子跳起腳來,向後退了數步。
霎時間,一具具血液乾涸死相猙獰恐怖的屍體,一把把還沾著血跡的冰冷橫刀,將張家祖宅附近的下人仆役嚇得紛紛寒蟬若驚,彼此交頭接耳議論了起來。
張承嗣年輕氣盛,見狀上前就要大口破罵劉振軒,卻被其父張元信伸手攔了下來。
張元信麵色陰寒地看著這一地的死人死屍和橫刀,冷冷地問著劉振軒道:“劉都尉,一到清早你便弄些死人到我張家祖宅了,你搞這些汙穢不堪之事,莫非是想壞了我們張家的風水?”
劉振軒繼續板著一張臭臉,開口說道:“張家三老爺,本都尉為什麼大清早給你們找晦氣,想必你心中早該有數吧?”
張元信哪裡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不由一陣惱怒,聲色俱厲地吼道:“放肆,你少潑臟水,莫非這是郭業讓你來觸我張家黴頭的?”
劉振軒哂笑道:“張家三老爺,你也彆太拿自己當回事,我家侯爺日理萬機,哪裡有心思去理會你們?既然你要裝糊塗,那在下就囉嗦半句替你釋疑釋疑吧。薛昊夫婦喪命一案,你清楚吧?刺史府功曹佐官馮魁與賊人暗通曲款,狼狽為奸,總該聽過吧?嗬嗬,昨天夜裡折衝都尉府地牢突然闖進來二十幾號刺客,欲要行刺馮魁殺人滅口。可惜最終功虧一簣,被我們全殲殆儘。”
劉振軒說得這兩樁案子,張元信豈能沒有聽過?他們張家最近雖然蟄伏忙於其他事情,但是對於揚州城內的事情卻是了然於胸,尤其是最近鬨得沸沸揚揚的命案,更是知之甚詳。
不過既然這件事情不關他們張家的事情,又能給郭業這個新任揚州刺史添堵找麻煩,他們也是喜聞樂見,欣然坐著壁上觀。
當他聽到劉振軒提及昨夜之事,他心裡不由一陣舒坦,暗暗為這些刺客拍手叫好道,乾得漂亮,就不該讓姓郭的賊子消停,不過也可惜了,這些刺客居然全部被殲,真是一群沒用的東西。
但是,心裡暗爽歸暗爽,他不明白昨夜刺客夜闖折衝都尉府,跟大清早劉振軒帶兵闖入古井巷,找自己張家晦氣有什麼關係。
隨即,他喝道:“這是你們官府的事情,關我們張家什麼事兒?”
劉振軒冷冷笑道:“有沒有乾係,你看過便知了。”
說著,他上前用腳提了提地上橫七豎八亂放著的刀具,衝張元信提示道:“張家三老爺,你自己蹲下來檢查一番地上這些橫刀,看看刀柄上都寫了些什麼東西。”
張元信狐疑地看了眼劉振軒,然後與他兒子張承嗣不約而同地蹲到了地上,將信將疑地檢查起二十幾把橫刀的刀柄來。
不看則以,一看之後,當真是嚇了一大跳。
身為兒子的張承嗣率先叫了起來:“爹啊,這些刺客所用的橫刀,竟然都是出自咱們張家!!”
啪~
張元信一巴掌拍在了兒子的腦袋上,怒罵道:“混賬,不會說人話就給老子閉嘴。”
顯然,張元信也看到了橫刀刀柄上的字樣,頓時明白了劉振軒一大清早來古井巷張家的原因,敢情是因為這些橫刀出自張家的緣故,來興師問罪啊。
可是,他身為張家三老之一,最清楚不過他們張家壓根兒跟這件事情沒有關係。而且張家根本就沒有私鑄管製兵器的先例,這明顯就是有人假借張家的名頭再做這件事。
很快,他便想到,也許這是有人在故意陷害張家。
當即,他豁然起身一腳踢開跟前的一把橫刀,掙著脖子叫嚷道:“荒謬,荒謬,我們張家紮根揚州百餘年,一直都在奉公守法,哪裡會做私鑄兵器這等大逆不道之事?誣陷,這是誣陷。哼,劉都尉,這肯定是有人在故意栽贓我張家。”
旁邊的張承嗣也幫腔道:“沒錯,姓郭的身為揚州刺史,豈能憑借一些兵器就將臟水潑到我們張家的頭上?莫非姓郭的想要公報私仇,借機來陷害我們張家?”
“放肆!!”
劉振軒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張承嗣,喝道:“你算什麼東西,我家侯爺豈是你能汙蔑的?張家三老爺,你且聽好了……”
劉振軒罵了張承嗣一嗓子之後,將注意力轉向了張元信,說道:“如果我家侯爺公報私仇,借機陷害你們張家的話,今天就不會讓本都尉帶著刺客的屍體和兵器來你們古井巷了。我家侯爺今天派本都尉來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讓我問下你們張家,為什麼刺客會用標識著張家字樣的兵器?他還讓我問下你們張家族長張元禮,什麼時候古井巷張家也跟風雷堂這種惡貫滿盈的揚州惡勢力沆瀣一氣,狼狽為奸了?”
風雷堂?
張元信父子一聽到這三個字,麵色明顯都為之一怔。
這個時候,父子倆都聽出了劉振軒的話中之意,敢情兒官府已經查出了這些刺客都是出自風雷堂,至於兵器明顯就是風雷堂在栽贓嫁禍,假借官府之手通過兵器來順藤摸瓜,來對付張家啊。
“狗日的風雷堂!”
張承嗣再次急道:“爹,風雷堂這些惡徒們一直都在惦記咱們張家在揚州的產業,您看看,這次居然乾起栽贓嫁禍的下作事來了。我早就跟您說過,風雷堂遠遠不會滿足霸占瘦西湖,遲早會對咱們張家動起心思來的。”
“住嘴,承嗣!”張元信出言喝止了兒子的口不擇言,然後衝劉振軒難得的拱了拱手,言語稍稍緩和了不少地說道,“劉都尉,你回去告訴郭刺史,這件事情跟我們張家絲毫沒有乾係,我們張家也還沒下作到跟風雷堂這種匪幫沆瀣一氣的地步。放心,你讓他通融我們兩天時間,待我將這件事情告知兩位兄長,張家自然會給你們揚州府衙一個交代,張家定會澄清與風雷堂潑得這盆子臟水。”
劉振軒聞罷之後,心裡暗暗竊喜,又被侯爺說中了,嘖嘖,侯爺真是算無遺漏啊。
旋即,他仍舊板著一張臭臉,漠然地點了點頭,沉聲回道:“好,就給你們兩天時間。兩天之後,你們張家必須給我家侯爺一個交代,將這兵器的事情解釋清楚。否則的話,這事兒跟你們張家,哼,沒完!”
說罷,劉振軒果斷轉身,握著佩刀的右臂高高舉起,朗聲喊道:“聽令,撤出古井巷,返回都尉府!”
“喏!!”
“吼吼吼!!”
一聲令下,一千餘人隊列整齊浩浩蕩蕩地小跑著,撤出了古井巷。
張元信駐足祖宅門口,望著步伐整齊聲勢震震的隊伍遠去,不由愁上了眉梢。
旁邊的張承嗣望著漸漸出巷口的隊伍,衝劉振軒囂張的背影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啐道:“混賬王八蛋,居然如此肆無忌憚,飛揚跋扈,真是給了你好臉。”
說著,他衝張元信嘟囔道:“父親,這些丘八也越來越囂張了,要不,我找找我那未來嶽父,少不得教訓他們一頓。”
“收起你這惹事的性子!”
張元信不滿地看了眼兒子,低喝道:“你那嶽父眼裡揉不得沙子。你若再不長進,小心他退了你這門婚事。”
張承嗣平白又惹來一番訓斥,心裡當真屈得慌,隻得悻悻地哦了一聲,低下了頭來。
張元信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對了,最近你大伯父不是讓你和崔氏子弟崔義真一起籌謀,在淮揚和江南開設銀號的事情嗎?你怎麼天天都呆在家裡?”
張承嗣一聽這個,頓時擺出一副苦瓜臉來,唉聲歎氣道:“爹啊,你可彆說這個事兒了。您說起這個事情來,我就是滿肚子的委屈。”
張元信眉頭緊鎖,疑惑地看著兒子,道:“嗯?怎麼回事?”
“還能是怎麼回事?”張承嗣滿是怨念地說道,“還不是托了我那位好堂兄的福?如今崔公子可是對他信賴有加,兩人好得就差穿同一條褲子了。”
“繼續,說下去!”
“最近,我那位承宗堂兄替崔公子從高句麗國找了位遠方親戚,嗨,妙就妙在這位來自高句麗的崔公子還是個冤大頭,人蠢似豬,卻銀子多如沙石。最近,他們三人正打得火熱呢。父親,聽說這位來自高句麗的冤大頭也姓崔,如今在江南一帶做著大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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