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張元禮的叮囑後,張元智也沒有再使什麼幺蛾子,陳集濤很順利地完成了郭業交代的任務,從張元智手中得到了那筆賠付銀子。
陳集濤足足拉了兩騾車的銀子出了古井巷。
當陳集濤拉著銀子回到府衙後,郭業自然也是大感意外,在他看來這完全就不是張元智的行事作風啊。至少也要為難陳集濤一番才算正常嘛。
真是奇了怪了,雖然明知事出反常必有妖,但他卻百思不得其解,愣是搞不懂張家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不過令他納悶之事不單單是這件,到了第二天,張家名下的油鹽米鋪,仿佛如雨後春筍般主動重新開張了起來,出人意表的遵守著之前的約定,沒有一絲拖遝和故意為難的跡象。
最最令他不解的是,在接下來相當長一段時日裡,張家居然一改往日飛揚跋扈的高調作風,隱忍低調地蟄伏了下來,不再興風作浪與他作對,仿佛向郭業低頭認栽,心悅誠服地接受了郭業主政揚州的事實。
尤其是張元禮三兄弟,據郭業一直安排在古井巷外蹲點兒的手下回報,張家三老的活動範圍基本都局限在古井巷內,很少出古井巷走動,貌似過起了退出江湖隱居陋巷的生活。
這就更讓郭業琢磨不透,張家到底想乾嘛。
他當然不會天真地認為,張家是因為張承宗這件事而服了軟,懼怕了他,
相反,張家越是如此隱忍低調,他越是內心感到不安。
因為,張家明明知道自己此番主政揚州就是衝著他們來的,接二連三又在自己手上吃了暗虧,特彆是因為張承宗事件被自己擺了一道,將揚州鹽稅這塊大肥肉給丟失了,換成普通家族都無法忍受,更何況是在揚州隻手遮天呼風喚雨的揚州張家?
在他看來,揚州張家突然的隱忍低調,更像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寂靜。
不過,如今他剛剛在揚州站穩腳跟,一切百廢待興根本容不得他忙裡偷閒再去琢磨張家下一步的動向。
接下來又是一陣忙忙碌碌的日子……
他先是讓關鳩鳩入主了鹽運衙門,然後將之前張承宗私自招募擴編的三千鹽運衙門護軍強行解散,讓關鳩鳩重新招募一批新的護軍,順利助其掌控鹽運衙門,坐實了揚州鹽運使的位置。
待得城中恢複了往日的繁鬨之後,他便將揚州城暫時交給郡丞陳集濤與折衝都尉陳浪二人看管著。
自己則與劉振軒這個果毅都尉,率領著三百親兵馬不停蹄地走訪著揚州轄下九縣,了解各縣民生的同時也逐一與各縣的文武官員見麵。
籠絡人心也好,混個臉熟也罷,這都是他身為一州刺史的職責所在。
如今他乃一地的民政長官,自然要以治下百姓的生活為主。治下百姓無法豐衣足食,無法安居樂業,那麼他的政績就永遠無法堆砌而成。
一路下來,走訪了高郵縣、儀征縣、江都縣、寶應縣、廣陵縣,最後又在葛縣盤桓了數日,才乘船返回了揚州城。
這一趟下訪地方,足跡遍布轄下九縣,收獲頗豐,但也足足花費了他兩個月的時間。
當他返回揚州城進了府衙,已是黃昏時分。
打發走了劉振軒與三百親兵下去休息之後,他回到府衙後院的住處,正準備召見陳集濤來後院議事之時,突然有衙役來報,說是薛昊和玉茹有急事求見。
一聽這兩人要見自己,郭業這才恍然大悟,敢情兒是自己疏忽大意了,自打收拾了張承宗之後,這兩個月來這兩人還一直寄居在自己的府衙中呢。
隨即,他命衙役將兩人請進後院住處的客廳中來。
兩人一進來與郭業見完禮後,薛昊便開門見山地說道:“郭刺史,今日我們夫婦前來是向您告辭來的。”
夫婦?
郭業先是一怔,後來旁邊的玉茹姑娘麵帶羞澀地趕忙解釋,原來在府衙暫居的日子裡,這對苦命鴛鴦已經私定終身,共結連理了。
郭業想想也就是釋然了,這兩人早就捅破了最後一層窗戶紙,又曆經了張承宗事件,結為夫婦倒也在情理之中。
對於薛昊突然提出辭呈,郭業有些不解,問道:“薛昊,這兩個月本官一直馬不停蹄地走訪各地,倒是將你們小兩口疏忽了。這樣,如今關鳩鳩接管了鹽運衙門,我這便寫個條陳,讓你繼續回鹽運衙門任職書吏吧?”
薛昊搖搖頭,苦笑道:“感謝郭刺史的看重,不過薛昊不想再回鹽運衙門任職了。如今我與玉茹結為夫妻,在揚州住得有些膩煩了,想著換個地方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了。”
說罷,薛昊伸出右手緊緊握著玉茹的柔荑,你情我濃地與她對望著。
郭業聞言不由一愣,原來是想遠走高飛雙宿雙棲啊?
很快,他便猜出了薛昊心裡的苦衷,問道:“薛昊,你莫非是擔心之前因為張承宗一事,怕再留在揚州遭到張承宗的報複?”
薛昊握著玉茹的手更加緊實了,衝郭業點點頭答道:“郭刺史明鑒,雖然此事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月,但始終是薛某交出了明細賬簿出賣了他。張承宗此人心胸狹隘又手段狠辣,以他睚眥必報的性子,絕對不會放過我和玉茹的。所以,我們打算離開揚州,離開這個隨時會丟了性命的是非之地。”
郭業暗道一聲慚愧,說到底還是自己算計了這小兩口,而且這兩人還一直蒙在鼓裡。
隨即,他挽留道:“薛昊,張承宗被本官革職滾出了鹽運衙門,不複昔日的囂張。而且有本官在揚州一日,定會保你們夫婦周全的,你又何須在忌憚張承宗那賊廝鳥呢?”
薛昊搖頭歎息,又是一聲苦笑。
旁邊的玉茹忍俊不禁,神色惶恐地插嘴道:“郭刺史,我們知道你的本事。但是張承宗後麵有整個揚州張家,即便張承宗如今不再是揚州鹽運使了,但是揚州張家的手段也不是我們小兩口所能對抗的。揚州張家一日不除,我們夫婦便難有安生之日。罷了,我們還是趁此機會離開揚州,尋上一塊偏遠僻靜之所,過著平靜的生活吧。”
“噢……”
郭業拖著長音低吟一聲,他算是聽出來了,這小兩口還是懼怕張承宗發動揚州張家的力量對她們展開報複,至今還是不相信自己這個揚州刺史能保證他們夫妻安全啊。
慚愧,堂堂一州刺史,揚州地界兒的最高行政長官,在民間在老百姓的心目中的威信,居然還不如一個土生土長的家族。
慚愧啊!
罷了,既然薛昊夫婦如此堅持,郭業也就不再挽留規勸。
於是,他點頭應承道:“好吧,本官安排人護送你們到東門的碼頭渡口,你們乘船離去。你們相好前往何處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了嗎?”
薛昊和玉茹姑娘不約而同地搖著頭,歎息道:“暫時還沒想好,暫時先離開揚州再說吧。走得越遠越好,到時候走到哪兒算哪兒吧。”
郭業突然心生有個主意,提議道:“不如本官安排你們前往蜀中吧,就去蜀中益州隴西縣,那兒是本官的故裡。到了隴西,絕對沒人敢打你們的主意。而且本官會知會隴西那邊的親朋好友對你們小兩口多加照顧,到了那兒你們可以置上一些田地和房屋,過著衣食無憂富家翁的生活,可好?”
薛昊眼睛一亮,扭頭看了玉茹。
玉茹似乎欣然讚同,衝薛昊點了點頭。
郭業見狀,立即拍掌說道:“好,就這麼安排了。這就命人將陳郡丞過來,讓他安排你倆今夜天黑之後乘船離去。”
薛昊與玉茹聞言心中感動,一同衝郭業拜道:“有勞郭刺史了!”
就在這時,陳集濤腳步生風般急急從外頭進來客廳,一臉地風塵仆仆,伸手搖臂衝郭業喊道:“刺史大人,刺史大人,喜事,大喜事呢!”
郭業聽得沒頭沒腦,笑指著進來的陳集濤,衝薛昊夫婦樂道:“說曹操,曹操就到!哈哈,陳郡丞,本官正與她們夫婦說到你。”
陳集濤衝薛昊夫婦微微點頭致意了一番,然後衝著郭業朗聲道:“刺史大人,喜事呀!”
郭業暫時先將薛昊夫婦之事擱在一邊,狐疑地問道:“什麼喜事啊?莫非古井巷張家著火了?”
陳集濤搖了搖頭,曬然笑道:“刺史大人說笑了,下官也想古井巷著火呢。嗬嗬,好教刺史大人得知,下官剛接到碼頭渡口的府兵傳來快訊,說是一艘大船前不久剛靠岸,突然下來一大隊人馬,好像是大人遠在隴西的夫人來揚州了。”
蹭~!
郭業猛然站起,這下可淡定不住了,驚呼道:“我隴西的夫人來揚州?哪位夫人你知道不?”
陳集濤搖頭道:“下官不知,不過聽說下船來的陣仗很大,好像還有宮中的內侍一起陪同下船的。”
這下郭業更加糊塗了,怎麼自己隴西的夫人還有宮裡的宮人陪同一起來揚州?
會是誰?秀秀嗎?
貞娘?還是康芷茹那小辣椒?
隨即,他衝薛昊夫婦說了一聲見諒,便拔腿衝出了客廳,邊跑著邊扭頭衝陳集濤喊道:“陳郡丞,你來替本官好好安排薛昊小兩口離去之事。本官先去府衙門口迎接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