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繼續緩緩駛動,向揚州東門碼頭渡口方向靠近。
船艙內,長孫羽默也從郭業的口中知道了陳集濤的來曆,聽著郭業轉述起陳集濤剛才所提到之事,臉色驟變,難得一本正經地搖頭直呼慶幸。
他很清楚如果剛才郭業沒有動了惻隱之心無意中救下陳集濤,就根本不知知曉童煥和張承宗暗中使得詭計。
這個時候,他也不得不承認郭業的洪福齊天,同時也暗暗尋思,看來真是多做好事必有福報啊。
但是當他聽到郭業提及要將陳集濤帶回揚州養傷,並想辦法取回刺史金印之時,他臉上泛起難色,低聲歎道:“郭業,你若想將陳郡丞帶回揚州城中,恐怕有些棘手。”
郭業不解,問道:“為什麼?你不是說外頭鹽運衙門的護軍已經撤了嗎?”
長孫羽默點點頭,又看了眼坐在床上的陳集濤後,才低聲說道:“鹽運衙門的護軍,我是打發走了。可是剛才我聽到一直跟我扯皮的那個校尉提到,東門渡口碼頭已經被重重設防了,你道為何江麵上追殺緝拿陳郡丞的隻有鹽運衙門的護軍嗎?那是因為童煥安排了五百折衝都尉府的府兵在那設防盤查上船下船之人。而且他還另外下令剩餘的一千府兵在揚州城中穿街繞巷,挨家挨戶的搜查呢。看來不將陳郡丞找到,他們是不會罷休的!”
瞬間,陳集濤的臉色黯淡了下來,咬牙切齒恨聲道:“童煥和張承宗這兩個敗類對下官還真是勢在必得呀。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看來他們不將我拿下,絕對是睡不踏實啊!”
郭業先是出言安撫了陳集濤幾句,然後沉默了一小會兒,突然聽到外頭茅老九的拍門喊話聲,腦中靈光一閃,大呼道:“有主意了!”
隨即,他示意陳集濤暫且休息,便拉著長孫羽默出了船艙找茅老九商量辦法去了。
...
...
大船繼續駛向揚州方向,差不多到了黃昏時分,才抵達東門渡口碼頭。
大船一靠岸,郭業站在甲板上眺望著碼頭附近,果真設著關卡,數百揚州府兵正拿著畫像在盤查著進進出出碼頭的人群。
茅老九來到郭業身邊,用討好的口吻低聲說道:“郭刺史,老漢隻能將你們送到這兒了,這下了船就隻能靠你們自己了,千萬要小心啊。”
郭業拍了拍茅老九的肩膀,誇道:“茅東家,你這人不錯,下次有機會進了揚州城,一定要來刺史府找本官。你隻要提本官的名字,到了那時想必沒人為難你,不讓進來的。”
說著,他衝身後的長孫羽默招招手,衝他使了個眼色。
長孫羽默會意,將手中一個綢緞裹著的小包塞到茅老九的懷裡,喝道:“收好了,這裡麵有約莫一百多兩金子,大抵值得上一千兩紋銀了。至於多出來的,回頭給你的舵手和夥計弄點酒菜,就當是郭刺史和我犒勞大家的。”
茅老九緊緊抱住包裹,滿臉儘是意外的喜色,他還以為這事兒被鹽運衙門這麼一搗亂,沒了後續了呢。沒成想郭刺史還記著清楚。
隨即,他佯裝客套的推辭道:“嘿嘿,老漢寸功未立,怎,怎麼敢受這份賞銀哩,哎呀,這顆使不得!”
長孫羽默看著茅老九的矯情勁,啐道:“裝什麼裝?爺們是差錢的主兒嗎?叫你收下就收下,囉嗦!”
茅老九被長孫羽默這麼一嗬斥,頓時嚇得有些腿打哆嗦,戰戰兢兢的。
郭業笑道:“茅東家,這是我之前允諾你的,也是你應得的。今天這事兒,你隻當沒見過沒聽過,就當是我給你的遮口費了。”
這事兒自然指的就是陳集濤之事,當然還有後來郭業找他幫忙的其他事情。
茅老九機警地點頭保證道:“刺史大人且放心,老漢這張嘴肯定保證嚴實,不亂嚼舌頭。而且老漢今晚在這碼頭渡口休整一番,明日一早就帶著舵手夥計們啟航回滄州去了。揚州這邊至少年關前不再來了。”
郭業見著這廝如此聰明的識時務懂進退,不由多了幾分欣賞的眼神。
最後他問道:“怎麼樣?我讓你準備的事情都準備好了嗎?”
茅老九點點頭,嗯道:“刺史大人放心,臭鹹魚,擔架都準備齊全了,還有那位受傷兄弟我也給他捯飭捯飭了一番,現在他的臉色蠟黃蠟黃的滲人呢。對了,您手下那位校尉大人已經在船艙準備了,就等你一聲令下了呢。”
郭業高興地讚道:“好,有勞茅東家了,感激不儘。那咱們就此彆過,他日有緣再聚?”
茅老九緊緊抱著懷裡裝著一百多兩金子的包裹,咧嘴不滯點頭笑道:“刺史大人好走,來年老漢去了揚州,定會到刺史府上跟大人討碗水喝哩。”
郭業哈哈笑道:“朋友來了不僅有水喝,還有酒喝,有肉吃。”
笑罷,他衝船艙下麵的劉振軒喊道:“振軒,帶著兄弟們上來,咱們下船咯。”
遙遙傳來劉振軒的一聲是,不一會兒三百號親兵紛紛上來甲板,最後有兩名親兵扮成頭戴鬥笠的普通漁民,兩人一前一後抬著一副擔架,擔架上抬著陳集濤,陳集濤的身體上蓋著一張白色的床單,從頭到腳蓋著,不露出一絲身體來。
霎時,一股腥臭的味道經江風一吹彌漫在甲板之上,長孫羽默捂著鼻子直呼臭死了。
郭業笑道:“將就將就吧,好了,接下來就由你打頭陣吧,拿出你長孫三公子的範兒來,咱們先混過渡口關卡這一關。”
長孫羽默捂著鼻子嗯了一聲,便匆匆下了船。
郭業衝劉振軒眾人大手一揮,低喝道:“弟兄們,跟上,下船啦!”
嘩啦嘩啦~~
三百人陸續下了大船登上岸,最後抬著陳集濤那兩名親兵押在最後。
下了船上了岸,來到關卡處。
這麼熙熙攘攘幾百人的陣營自然引人矚目,而且從擔架上白色床單下散發出來的腥臭味更是熏跑了附近好多人。
隊伍排成長龍,挨個挨個通過關卡的盤查,不少揚州府兵手中拿著陳集濤的畫像在隊伍中亂轉悠,不時讓郭業的人抬起頭來對照一番。
這時,長孫羽默已經在關卡處跟一個校尉發起飆來:“操你娘的,你知道本公子是誰嗎?真是瞎了你的狗眼,來年本公子你也敢盤查?”
那校尉本長孫羽默的氣勢給震到了,弱弱地問道:“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啊?”
扮作長孫羽默隨從的郭業大手一揚,怒指道:“豎起你的狗耳朵聽好了,我家公子乃是當朝尚書左仆射,趙國公長孫無忌大人家的三公子。見著皇後,我家公子得叫一聲姑媽;見著皇上,我家公子得叫一聲姑丈。聽清了嗎?要不要我再重複一遍?”
“啊?”
負責關卡盤查的校尉顯然被長孫羽默的身份給震懾到了,不過職責所在又不敢冒然輕信,剛想壯著膽子問問對方有何憑證。
突然啪的一下臉被狠狠抽了一下,原來是長孫羽默直接將吏部簽發的委任狀甩到了他的臉上,喝罵道:“這是吏部給本公子的官憑,上麵寫了本公子的身份。對了,本公子此番是赴任揚州刺史府的彆駕一職,以後你我得好好親近一番才是,嘿嘿……”
長孫羽默一番冷笑,臉上煞氣儘現,鋒芒畢露。
那校尉趕忙蹲下將地上的委任狀撿了起來,壯著膽子攤開一看,嚇尿了……
還真是長孫大人家的三公子,而且此番來揚州是赴任彆駕一職的。
他心裡細細盤算了一下,甭說對方高山仰止的家世背景,就說對方的揚州彆駕一職,都不是他能輕易得罪的。
立馬,他堆笑著將委任狀交還到長孫羽默的手中,訕笑道:“卑職有眼不識金鑲玉,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盤查起了長孫公子。三公子前來赴任揚州,卑職委實沒有收到消息,恕罪恕罪。放行放行,來呀,架起圓木趕緊讓長孫公子和他的隨行們通過。”
霎時,關卡暢通,長孫羽默冷哼一聲帶著郭業還有三百親兵陸續過了關卡。
就在最後抬著擔架的兩人即將過去之時,突然一名府兵在那校尉耳邊耳語幾句,那校尉臉色驟變抬手喊道:“這兩位兄弟請留步!”
唰~~
不僅僅這是兩名負責抬擔架的親兵,就連過了關卡的郭業和長孫羽默都停下了腳步,所有人的目光都轉移到了擔架這邊。
郭業看了眼長孫羽默,低聲道:“看吧,幸虧我及時做了準備。接下來瞧我的吧。”
說著,他重新返回了關卡這邊,來到擔架這裡。
那校尉見著郭業是長孫羽默身邊的隨從,便問著郭業道:“在下職責所在,還請這兩位抬擔架的兄弟摘掉鬥笠吧。”
啪啪~
兩聲鬥笠落地,兩名親兵露出了臉,那校尉讓手下府兵拿著畫像對照了一番。
很快,對照完畢,並非畫像上的陳集濤。
不過那校尉貌似誌不在抬擔架的兩名親兵,而是擔架上蓋著白布躺著的人。
然後指著擔架問道:“這躺著的是什麼人?從頭到腳蓋著白布,散著一股腥臭味,莫非這人是死了?”
郭業點點頭,輕聲歎道:“唉,這也是隨我們從長安來揚州的弟兄,不過病死在了船上。死都死了,總不能將他扔進水裡喂魚吧?我家公子仁義,要將他帶回揚州厚葬,讓他至少也能入土為安,是吧?”
那校尉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一邊伸手想去揭開那白色床單看個究竟,一邊問道:“出生未捷身先死,還真是可惜了。對了,他患了什麼病啊?”
說話間,床單就要被揭起。
郭業趕緊說了句:“麻風病!”
噌~
那校尉捏著床單的手突然縮了回來,連連退後了兩步,就跟撞見鬼似的駭然道:“麻…麻…麻風病??”
郭業嗯道:“可不,不然我們這位兄弟為何要頭戴鬥笠?不就怕被傳染了嗎?這位校尉大人如果不信,我揭開被單讓你看看那張臉……”
說著,郭業輕輕捏住被單一角,半遮半掩地露出了陳集濤的半邊臉頰……
嘔~~
那校尉見罷,反胃嘔心差點吐出酸水來,媽的,蠟黃蠟黃的半張臉上,儘是一顆一顆芝麻大小的黑點,這不是麻風病是什麼?
霎時,他又是連退數步,捂著鼻子尖聲叫道:“抬走抬走,趕緊入土為安吧。對了,你們最好到了城中去趟藥鋪瞧瞧,這麻風病可是要傳染的呀!!!!”
驚叫之後,他已然轉身奔向了江邊,邊跑邊嚷道:“趕緊的,剛才靠近那屍體五步之內的,統統跟老子跑江邊洗澡去,快,快……”
轟~
緊接著,將近兩百多名府兵撒丫子衝著江邊爭先恐後地跑去。
郭業一陣無語,暗笑,還真是嚇到了。
隨後,他衝那兩名親兵使了使眼色,便轉身回到了長孫羽默身邊,兩人彼此對望一眼,想笑不敢笑。
隻聽長孫羽默大手一揮,高聲喊道:“弟兄們,隨本公子進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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