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陛下眼睛頓時發亮,仿佛從郭業的話中找到了另外一道曙光。
不由催問道:“莫非郭卿還有什麼辦法,比和親吐蕃以安撫更加合適?”
李二陛下輕喚一聲郭卿,徹底擊碎了郭業心中最後一點忐忑,下意識地摸了摸後脖頸,暗暗嘀咕道,這腦袋算是保住了。
當即,郭業點頭應道:“當然,和親遠嫁大唐公主進吐蕃,這是舍本逐末的下下之策。臣覺得咱們大唐帝國還沒落魄到這種靠女人來巴結番邦外族的地步。呸,瞧我這張破嘴,怎麼說話呢?”
郭業佯裝懊悔地輕輕拍打了下自己的嘴巴,賤笑道:“和親這種餿主意爛方法肯定不是陛下想出來的。陛下日理萬機,天天操勞國事,免不得有時候受了某些佞臣賊子的蠱惑和誤導,才選擇了這等辦法。”
到了這個時候,郭業還不忘拍李二陛下馬屁的同時,狠狠潑了蕭瑀等人一盆子的臟水。
李二陛下聞之,僵硬的臉上勉強抽搐了一下,強笑著點頭道:“那是,朕一天光要處理的奏折就達上千,又足不出皇宮半步,免不得受了他人的誤導。郭卿,你且說來聽聽,你到底有何辦法比和親之策更來得合適。”
郭業暗暗鄙視了一下死要麵子活受罪的李二陛下後,隨後朗聲說道:“好,陛下來問,臣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儘才是。咦?陛下,臣今天驚嚇了整整一個白天,端的是一顆米都未進肚子啊,餓得有些發慌。可否賜臣一碗粥飯,讓臣先墊補墊補肚子先呢?”
“嗤,打蛇隨棍上,朕找你興師問罪,你倒是跟朕要你吃喝來了?哼,稍待……”
李二陛下沒好氣地數落了郭業兩句,衝著寢宮方向喊道:“皇後,可曾安睡了?之前你不是給朕做了宵夜嗎?來,讓人呈上來給郭卿家解解餓。”
很快,寢宮那頭就有了回應。
其實郭業還真不是為了跟李二陛下討要一碗粥飯,其實也是這廝心裡沒底兒,故意耍個心眼想要最後一次驗證下李二陛下是否對他真沒了敵意。
事實證明,李二陛下衝寢宮一聲喊,徹徹底底讓這小子安了心,踏實了下來。
不一會兒,寢宮珠簾一掀開,一名婉婉女子青絲垂肩步步生蓮走了出來,正是準備安寢的長孫皇後本人。
長孫皇後手上拖著木盤,盤上盛放著一個精致玉碗,碗中飄著清香。
呃,郭業狗鼻子輕輕嗅了一下,蓮子羹?
當即,趕忙上前迎去接過長孫皇後手中的托盤,恭聲敬道:“臣這是造了多大的福氣啊?居然能讓皇後娘娘親手為小臣送來一碗蓮子羹,有福了,真是有福了。”
“原來是郭業啊?”
長孫皇後看著郭業半夜三更還出現在甘露殿中,頗為訝異道:“原來就是你這小滑頭惹得陛下生氣,遲遲不肯安歇啊?”
“慚愧慚愧,小臣慚愧得緊啊!”
對著長孫皇後這般看似柔柔無鋒,實則綿裡藏針的話,郭業一陣汗顏,委實招架不住。
這女人果真名不虛傳,不愧千古一後的美名,比他丈夫李二陛下絲毫不逞讓啊。
郭業無言以對,借著蓮子羹在前,稀裡嘩啦喝了起來,怎麼粗鄙怎麼來,看得長孫皇後一陣苦笑搖頭,又不忘看自己丈夫一眼。
李二陛下見狀,也是一陣頭大,這廝怎麼就不能學得矜持一點,謙謙君子風範一點呢?
兩口子對望了一眼,眼中閃過幾分莫名的欣慰。
待得郭業喝完蓮子羹,還死不要臉的伸著舌頭一陣舔舐碗壁碗口之時,一副作死的樣兒,看得李氏夫婦一陣眼瞎,心中不約而同呐喊道,這哪裡還有大唐官員應有的風度?
李二陛下實在看不下去了,衝長孫皇後揮揮手,低聲道:“皇後,你先回去歇息,朕晚點再睡。”
長孫皇後嗯了一聲,不再言語刻意轉身返回寢宮,後宮不得乾政這條曆朝曆代的祖訓,長孫皇後是堅定不移的支持者。
待得皇後一走,李二陛下衝著還在舔舐碗口殘羹,就跟餓死鬼投胎一般的郭業,破口大罵道:“夠了,趕緊說你的辦法,朕困乏不已,明日還要早起上朝。”
郭業哦了一聲,哂笑著將玉碗擱回桌上,然後輕聲說道:“陛下,你現如今的苦惱應該是左右為難騎虎難下,是吧?這邊嘛,答應了吐蕃使節的求親,許諾將文成公主遠嫁吐蕃讚普鬆讚乾布,兩國聯姻;可那邊呢?因為某些原因,長安城百萬民眾一致反對和親吐蕃,民意洶洶讓您不得不慎重考慮。是這意思不?”
“廢話!”
李二陛下喝道:“還不是你乾得好事?若不是你,朕怎麼會陷入這種尷尬的局麵。你想想看,我若答應了吐蕃使節,那置長安百萬子民於何地?不順應民意,罔顧民眾心聲,公然忤之,這豈是有道明君所為之事?但是我若順了民意,公然反悔和親之事,那又如何於吐蕃方交代?朕貴為大唐天子,豈能言而無信?”
說到這兒,李二陛下頓時滿腦子的漿糊,不由指責道:“郭業啊郭業,是你將朕陷入這兩難之地啊,你,你,朕恨不得千刀萬剮了你這個……”
“陛下陛下,使不得,使不得!”
見著李二陛下又重新被自己點燃了心頭之火,郭業連連打斷道:“陛下,現在你若一刀喀嚓了小臣,誰替您解決這進退維穀的局麵呢?是不?”
李二陛下煩躁地揮了揮手,喝道:“彆囉嗦,趕緊說!”
郭業眼咕嚕一轉,壓低了聲音說道:“陛下,其實這事兒很好辦。明日,您讓禮部尚書李綱老大人草擬幾封國書,然後八百裡加急發往泥婆羅、高昌國、薛延陀、甚至吐穀渾等國的國主手中,國書中怎麼曖昧怎麼寫,反正就是要若有若無地將陛下有意將文成公主遠嫁給對方的意思表達出來。”
“嗯?”
李二陛下知道郭業下麵還有後話,沒有發問,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郭業會意,繼續說道:“陛下你想想看,這些國家隻要不聯盟,挨個拎出來,說白了都是小家小業,跟咱們大唐沒得比。陛下隻要在國書中透著曖昧,誰娶了文成公主,大唐定會扶植他,讓他興盛富強,讓他冠絕於其他諸國。你覺得他們這些國家中誰還能淡定得住?彆看他們一個個都抱團成壁壘,哼,到了利益跟前,我估計他們比野狗搶食還要來得激烈。”
李二陛下麵色沉穩,繼續問了句:“然後呢?”
“然後?”郭業笑道,“等著確定其他西域諸國都收到了陛下的國書之後,您再召見吐蕃使節,就說如今各國聽聞我大唐要賜婚文成公主於鬆讚乾布,各國君主都紛紛派使節進長安送來國書,求娶文成公主。這下,就在吐蕃國與西域諸國的聯盟中撕出了一條裂痕。”
李二陛下聽著居然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問道:“那朕該如何應付那吐蕃使節?”
郭業道:“到時候,您就說你很苦惱,也倍感壓力,不知將文成公主到底下嫁給哪位國主才好。索性你就來個無限期推諉,或者定個日期給吐蕃、高昌等國擺個擂台下個賭約啥的,比如一年之後選個地方來一次多國軍事演習,哪一國獲勝就將文成公主和親到哪一國。這樣一來,您左右為難的包袱不是直接給扔了嗎?”
李二陛下問道:“多國軍事演習?何解?”
郭業趕忙解釋道:“唔,就是說幾個國家各派上一支軍隊,來一場模擬非真實的戰爭,篩選出勝負來。”
“哦,這倒是新鮮,有趣兒!”
李二陛下聽著聽著,點頭越發頻繁起來,由衷歎道:“這倒是個好辦法,既可以順了民意,又可以不讓吐蕃國借著我大唐而徐徐強盛起來。關鍵是可以從西域諸國聯盟的內部瓦解對方,讓他們心有隔閡,不錯,這的確是兩全其美的辦法。很好,很好,真的很好!”
李二陛下連讚三聲好,聽得郭業心花怒放。
不過李二陛下突然又是蹙眉搖頭道:“那如果朕擺個擂台給他們下個賭約,一年之後的那個軍事演習分出了勝負,朕還不是要給幾個番國中的一國和親嗎?到時候還不是要麵對今天這種狀況與局麵?”
郭業輕笑道:“我的陛下唉,你也說了一年之後,一年之後的變數太多了,誰能說的準呢?而且就因為一年之後要分出高低,也許這幾國暗中就開始頻頻出陰損招互相較勁了。也許三個月後,泥婆羅滅了薛延陀,也許半年之後,吐蕃還滅了高昌國呢?在利益熏心的誘惑下,這事兒誰也說不準啊。不過我們的最終目的不就是要瓦解他們的聯盟,難道我大唐單獨對付一個吐蕃,或者一個泥婆羅,難道還會瞻前顧後,縛手縛腳不成?”
“妙!”
李二陛下聽完郭業的解釋後,居然破天荒的豎起拇指,讚道:“絕對是妙計。郭業,鬼才,鬼才,你端的是鬼才啊!難道你正如馬周跟朕之前推薦一般,不學無術,心中有術?”
郭業甚是裝逼地抱拳謙遜道:“微末伎倆,不值一曬!陛下真是謬讚了!”
此時的李二陛下看著郭業,那是滿滿的欣賞和讚許啊,哪裡還會舉得郭業這廝就是跟攪屎棍?
郭業看了眼殿中燭台上的蠟燭,都快燒沒了,隨即說道:“陛下,天色已經很晚了,小臣先告退,不妨礙陛下休息了。”
說著,又是拱手作了長揖,然後轉身就要走。
人還沒走到殿門口,突然就被李二陛下一聲輕喝,叫住了腳步。
隻聽李二陛下用恍然大悟般的口氣說道:“好你個賊廝鳥,差點被你鑽了漏子逃脫掉。朕險些將如何懲治你私斬多赤羅一事給忘記了。郭業,彆怪朕過河拆橋,卸磨殺驢,不懲治你一番,實難安撫吐蕃鬆讚乾布那廝。畢竟死得不是一個普通吐蕃人,而是一個堂堂吐蕃的親王。”
媽的,郭業頓時麵如死灰,這一劫真是想躲都躲不過啊,自己剛才特意繞了大圈,就是想著麻痹李二陛下的注意力。
好了,這下還是將自己兜進去了。
隨即,郭業轉過身來,哭喪著臉喊道:“陛下,你不能這樣啊,就說您不念我之前的種種功勞,總該想想小臣還獻計有功,替您解決了天大的麻煩事兒呢,是不?實在不行,我也不要加官進爵了,咱功過相抵了,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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