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當此番前來並未帶伴隨,而是隻身一人,在童虎的引領下緩緩走向客廳。
此時的王伯當肩挎一把彎弓,步姿矯健如獵豹,白衣勝雪如謫仙,風度翩翩地走入了客廳中。
中年帥哥的拉風出場引得康寶一乾人等側目相向。
郭業亦是多年未見王伯當,看著對方都四十大幾了,還這麼臭屁不知道內斂,不由暗暗啐道,不騷包不裝逼,會死啊?
王伯當衝郭業拱拱手,輕笑道:“你前腳剛進圖瓦城,後腳跟就在阿裡土城傳開了,嘖嘖,看來三年未回西川,你郭業的人心還在呐!”
郭業撇撇嘴,道:“那是,好歹西川小都護府也是我一手打造起來的。再說了,誰不知我郭業是出了名的急公好義,義薄雲天啊?人心所向,那也是理所當然。”
郭業這話一出,在王伯當的心中立馬原形畢露。
王伯當微微暗歎,這小子在帝都長安廝混了三年,聽說還在國子監呆了一陣子,居然還是如此喜歡賣弄嘴巴口花花,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
趁著王伯當微微沉默,郭業衝康寶、龐飛虎、程二牛三人揮揮手,說道:“你們且先退下,對了,順便把我此番帶來的金銀布帛與美酒卸下,統統下發到西川軍弟兄手中。這是陛下賞賜下來,讓我犒賞西川眾將士。”
“有酒?長安來的美酒?”
說話間,程二牛已然竄出了客廳,撒丫子瘋跑了出去。
康寶和龐飛虎相繼搖了搖頭,苦笑著衝郭業抱拳稱是,然後追尋著程二牛的腳步離開。
三人走後,郭業才問道:“王前輩,王大當家,這三年聽說你動靜不小啊?野狼峪居然拉扯起一萬多人來了,嘖嘖,你這是要乾嘛呀?”
王伯當聽出了話中的挖苦之意,狠狠瞪了郭業一眼,將肩挎的彎弓取出放在桌上,然後自顧坐了下來,哼道:“少陰陽怪氣的,王某不會蠢到拉扯起一萬多人去跟李世民對著乾。胳膊拗不過大腿,這種飛蛾撲火自尋死路之事,王某肯定不會去做。郭業,咱們還是開門見山吧,我想你也應該清楚吐穀渾之事了吧?”
郭業表麵是點著頭,心裡卻是暗暗腹貶,將暗夜、康寶諸人罵了個狗血淋頭,幸虧王伯當晚來一步讓自己提前知道這個事情,不然對方一問自己三不知,還真會被王伯當取笑一番。
心中吐槽了一番之後,郭業問道:“既然你要開門見山,那好,咱們就直來直去得了,沒必要藏著掖著繞彎子。我問你,你將一萬多馬匪通過暗夜的手,借進吐穀渾國內,替慕容延擺平一切反對他的勢力。要求就是為了洗白,這洗白顧名思義就是將黑洗白,莫非你們想通過進軍吐穀渾,擺脫馬匪的身份?”
王伯當點頭讚道:“聰明,就是這個意思。”
郭業問道:“就這麼簡單?洗白之後呢?在吐穀渾入個良籍,當慕容延治下的平民百姓,好生過日子嗎?”
“哈哈哈,你在說笑嗎?”
王伯當神情為之不屑地笑道:“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兒?我一萬多人冒著風險進入吐穀渾就是為了當他的百姓,我吃飽了撐的沒事乾了?吐穀渾番邦小國,我一萬多號弟兄憑什麼要在那兒當良民百姓?莫非吐穀渾的水土養人不成?哈哈哈……”
王伯當放肆大笑,麵帶譏諷地望著郭業。
郭業心中暗道,我就知道洗白隻是第一個要求,王伯當無利不起早,不可能拿一萬多人的性命開玩笑。至少他所圖非小。
隨即輕輕手,示意王伯當直說吧。
王伯當見著自己連譏帶諷,郭業愣是不動如山一點也不炸毛,不由心中琢磨著,看來這三年,這小子也學了幾成養氣的功夫了。
繼而說道:“我會親領野狼峪一萬餘人親赴吐穀渾,助慕容延鏟除吐穀渾國內的反抗勢力。但是我希望,事成之後,慕容延能夠承認我們乃是吐穀渾的野狼軍。野狼軍的鎧甲武器,軍糧軍餉,都由穀渾朝廷供應。而且吐穀渾的國都白蘭城必須由我們野狼軍鎮守。”
野狼軍?
妄圖從野狼峪的馬匪搖身一變,變成吐穀渾的野狼軍?
郭業暗暗驚詫王伯當的胃口之大,這廝居然想從馬匪直接漂白成朝廷官軍,嘖嘖,而且竟然還想著掌控吐穀渾國都白蘭城。
如若這樣,那慕容延到底成了誰的傀儡,那還真說不準了。
郭業立馬搖頭不允道:“不可能,你要的太多太大了,恕郭某難以同意。”
王伯當也不甘示弱,哼道:“你覺得沒有我們野狼峪一萬多人的幫襯,憑你手中的東廠力量,可以完全對抗吐穀渾國內的軍隊?據我所知,吐穀渾雖是臣服大唐的番邦小國,但是光軍隊人數就達兩萬餘人。嗬嗬,你想好再回答,郭業!”
郭業不假思索地再次搖頭說道:“沒得商量,讓你掌握了白蘭城,就等於掌控著慕容延的生死。嗬嗬,我東廠辛辛苦苦一番,憑什麼給你做那嫁衣裳?”
“呃……”
貌似被郭業看穿了心思,王伯當立馬有些尷尬,有點惱羞成怒地樣子說道:“你這麼公然拒絕王某的要求,難道你就不怕我將你東廠的計劃在吐穀渾公布於眾,好讓你們的計劃胎死腹中嗎?”
“少拿這個威脅我?胎死腹中又如何?我寧可下令東廠不做,下令暗夜終止這個計劃,也不可能白費心思幫你白做嫁衣裳。再說了,估摸著暗夜現在還沒開始行動呢,你無憑無據,誰會信你?等做了你再公布於眾吧。哼!”
郭業一點也不含糊,半步不退地拒絕了王伯當的獅子大開口。
“哈哈哈!”
突然,王伯當不僅不再發怒,而且更是狂笑一番,笑道:“真有你的,算你小子狠!都說買賣買賣,交易交易,都是一方坐地起價,那方坐地還錢。你小子倒好,翻起臉來比野狗還要快,居然來討價還價的餘地都不給王某。唉,看來王某天生不能做買賣。”
郭業聽罷傻愣了一陣兒,王伯當這是要鬨哪樣?難道他也玩虛虛實實這種把戲,而剛才那番要求便是虛的?
果然,王伯當笑罷之後,終於說出了真正的要求,也就是王伯當心中的那道底線吧。
隻聽王伯當道:“我有三個要求,首先,野狼峪的弟兄改編成吐穀渾的野狼軍,這點毋庸置疑,我必須給兄弟們漂白。”
“其次,慕容延必須追封我先主李密為昭烈皇帝,且以國君之禮重新補葬一次,立上衣冠塚。當然,考慮到吐穀渾乃是大唐的屬國,此事可以秘密進行,以免被李世民那小兒知曉,給你們帶來禍患。”
“最後一條要求,野狼軍掌兵之權讓給你的人,但是你的人必須善待我的弟兄。”
郭業聽罷王伯當的三個要求,有些摸不著頭緒,問道:“就這麼簡單?”
王伯當點頭說道:“就這麼簡單!你應該記得當初我為何在這邊塞為匪?無非是想積蓄力量為我先主李密報仇。但是如今大唐江山穩固,李世民萬民膜拜號稱一代英主。我縱是再積蓄十年二十年又有何用?依舊就是回天乏力。與其這樣,不如退而求其次,趁著這次吐穀渾之事,給我先主求一個帝王諡號,求一個國君之葬,立上碑塚,我想他老人家應該也能瞑目九泉了。”
說完這番話,王伯當微微閉起眼睛,好像很是困倦,意興闌珊退隱山林之意。
郭業聽著他說來說去,都是了他死去的先主李密,心中讚道,伯當一生侍一主,當真是忠義了得啊。
不過他還是問道:“你這三個請求亦非難辦,隻要幫你辦妥了第二個要求,其他兩個根本不在話下。不過我很好奇,你自己又如何安排呢?手下一萬多號弟兄給了我,你還能乾嘛?”
“我能乾嘛?”王伯當重新抓起桌上的那把彎弓,很是傲然地說道,“我能射能騎,卸甲歸田或退隱山林,還能餓死不成?笑話!”
“你是說真的?你真能放下眼前的所有名與利?”
郭業再次試問了一句。
王伯當笑道:“郭業,並非每一個人活著都是為了名與利。你知道王伯當一生之中最引以為豪,最值得懷念的日子是什麼時候嗎?”
郭業還沒說,王伯當又自問自答地說道:“嗬嗬,就是效忠在先主麾下,為先主縱橫沙場,馳騁睥睨之時,還有和當初的兄弟一起喝酒一起吃肉的日子。不過這些皆已成了往事。如今你隻要幫我完成這三個要求,我此生已是聊無遺憾。不退隱山林,不跳出紅塵,又留在這名利世間有何意義?”
這話說得郭業真心的汗顏萬分,這世間有重守承諾如趙九醜之人,果真也有一生忠義如王伯當之人啊。
看來自己真是枉作小人了!
這樣的人,即便讓他掌握野狼軍,坐鎮白蘭城又能如何?
前提是隻要能夠將其收為心腹。
可惜,王伯當一生隻侍一主,郭業如果存著收攬對方為心腹的心思,不僅難以成功,而且在王伯當本人看來無疑也是一種侮辱。
既然不能成為心腹,何不以心換心,以情換情,好讓王伯當成為自己的最得力的夥伴呢?
抱著這個想法,郭業突然開口講道:“好,隻要你能助暗夜扶持慕容延上位,替他穩定了國內的反抗勢力,我就答應你,並替你完成這三個要求。不過嘛,你也必須答應我三個要求。”
“哦?”
王伯當很是灑脫地回道:“你請說,若能做到,王某豁出性命也會替完成這三個要求。”
PS:四章完成,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