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著梁叔宇這般著急,郭業又重新找回了勝券在握的感覺。
繼而,將自己的計劃徐徐講了出來……
郭業一人在講,梁叔宇對坐傾聽,沒有中途打斷和插言。
直到郭業言罷,他才一副極其詫異撞見鬼般的神情,怔怔問道:“就,就這樣?”
郭業莞爾一笑,道:“不這樣,你還想怎樣?你真以為我讓你蓄養死士,殺進長樂坊中,將偌大一個長樂坊,數百家賭坊賭檔,焚燒殆儘,毀於一旦?”
“啊?”
梁叔宇錯愕一聲,道:“沒,沒什麼,隻是有些奇怪罷了。郭公子,你大費周章做這些事兒,難道隻是為了給長樂坊添添堵,惡心惡心江夏王一把?”
郭業輕笑道:“不然你以為是什麼呢?切,我又不是什麼殺人不眨眼,心狠手黑的江洋大盜,你尋思什麼呢?”
梁叔宇乾笑兩聲以示遮掩,一想到郭業願意分出一杯羹,以讓自己參與兩國大集市為代價,為的就是讓自己幫這麼一個忙,梁叔宇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當即搖了搖頭,歎道:“郭大人,平心而論,你明知對方非自己所能撼動,卻還要一往無前,實乃不智;而僅僅為了替你的師長出上一口惡氣,就如此煞費苦心,付出若乾代價,更是得不償失。這根本不像郭大人的行事作風。敢問郭大人,你到底圖的是什麼?值得嗎?”
梁叔宇這麼一問,也不禁扣動了郭業的心弦。
從得知司馬博士自縊而亡,到替魏叔玉三個混蛋償還了五萬的賭債,再到厚葬了司馬博士,下定決心要替他出上一口氣,接下來的連番布局籌謀。
無論是與郭業親近的關鳩鳩,還是與郭業達成合作關係的梁叔宇。郭業這番舉動怎麼看,都是衝動莽撞不理智,怎麼做都是虧本的買賣。
不過在郭業自己看來,實則不然。
正所謂,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他這些看似不理智的行為,除了與生俱來的急公好義、任俠性子在作祟之外,還有一個潛藏心中未曾對人言及的原因,那便是——
他察覺到長安城中,乃至朝堂之上,早就有人一直對長樂坊這個烏煙瘴氣之地心生不忿,甚至對驕橫嗜財的江夏王李道宗心生不滿。
比如,虞世南、褚遂良等清流大佬,又如魏征、房玄齡、杜如晦等兩袖清風之名臣。
他想通過這件事,以期達到替司馬博士鳴不平,出出惡氣之外;還想通過這件事,來進入某些人的視野。
讓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佬們知道,也有他郭業這麼一號人存在。
郭業時常在想,身處陣營錯綜複雜的帝都長安中,步步驚心,做一個無根無底無陣營的孤魂野鬼,也是挺可憐的。
而且爭對長樂坊這件事,他準備隱約暗中計劃一切,江夏王李道宗縱是氣得雷霆暴怒,也不可能拿他郭業如何。
所以此事,對郭業本身而言,百利而無一害。
既然是潛藏於心中的想法,那就不能與梁叔宇明說了。
郭業隨口編了一個理由說道:“梁公子,有些事情談不上值得不值得,郭某還是那句話,路不平有人踩,信不信隨你吧!”
梁叔宇聽著郭業的解釋,一陣無語,雖不知郭業到底打得什麼目的,但肯定不信郭業這個牽強的理由。
不過這些他都不關心,他關心的是郭業遠在西川的兩國大集市。
繼而問道:“郭大人,你的真正用意梁某不願再問。我隻關心一點,是否我隻需按照你剛才說得那般去做,我梁家便能從兩國大集市中分上一杯羹?”
郭業心中暗笑,買賣人始終是買賣人,有百分之兩百的利潤,都能罔顧冒著上絞刑架的風險。
隨即應承道:“梁公子大可放心,隻要你肯答應幫忙,我便能兌現承諾。再說了,你們梁家實力雄厚,我讓你們參與兩國大集市又有何不好?正是強強聯合,越做越強。專注眼前的蠅頭小利豈是我郭業的做事風格?”
“好!”
梁叔宇大讚一聲,言道:“好一個強強聯合,越做越強,郭大人好大的魄力!為表梁某人的誠心,屆時我會用我們梁家在長安東市的十家店鋪與郭大人交換,交換兩國大集市的三成分子。同樣,專注蠅頭小利,亦非我梁叔宇的風格!”
昂?
十家東市的鋪子?
郭業頓時有些錯愕,他本打算拱手相送兩國大集市的三成分子,沒成想梁叔宇竟然大方若斯,寧願交換,也不願白要。
這點,真心完全出乎郭業的預料。
白來的十家鋪子,而且還是在東市這種寸土寸金之地,郭業乾嘛不要?
“痛快!”
他也是大讚一聲,臉帶笑意,再次向梁叔宇伸出右手,示意道:“梁公子,預祝我們二次合作愉快!”
“好!”
梁叔宇此時心中也是熱血澎湃,大喊一聲就要伸出手去與郭業相握。
可手伸出一半,還未與郭業相握便又抽了回來。
顯然,嗜潔之症又開始作祟。
刹那間,梁叔宇有感到千萬隻螞蟻在身上蠕動,癢癢難忍。
郭業再次腹貶,奶奶的,這是什麼毛病啊?
隻見梁叔宇突然身體有些不自在地從榻上爬起,飛速穿起靴子來,拔腿就往外跑,邊跑邊喊道:“郭大人,見諒。梁某身體不適,必須先沐浴更衣一番,至於你那個計劃,隻要到時候派人到東市知會梁某一聲,梁某定會在東市做出響應!”
聲音落罷,人已經竄出了靜室,來到了外頭。
郭業見狀,立馬追喊道:“我靠,梁公子,你走了,一會兒誰送我回城啊?你不會讓我自己一人走回城去吧?”
隱約間,郭業好像聽到梁叔宇傳來的回音:“二騾子,二騾子,人死哪兒去了?你趕緊用我的馬車送郭大人回城,本公子今晚暫住雲山寺中。”
“公子放心,小的一定將郭大人安全送回城中。”
主仆二人的應答傳入郭業的耳中,郭業暗暗猜測,這二騾子應該就是那個負責趕車的書童青衣小廝。
真是重口味,一個青衣小廝般的書童,居然起了二騾子這樣的賤名。
先是侍女叫做小桃紅,小桂蓮,再是書童叫做二騾子。
郭業再次對梁二公子起名的水平感到無奈和悲哀。
約莫過了一會兒,青衣小廝二騾子來到靜室,通知郭業已經在寺外套好馬車,隨時都能回城。
郭業嗯了一聲出了靜室,與之離開雲山寺,重新踏上返回長安城的路程。
到了城裡,回到太平坊郭府,已經是傍晚時分。
...
...
兩天後的一個早上,負責跟隨加監視司馬平邦的郭府下人黃傲欣然回府,來到郭府的書房想郭業稟報事情。
郭業聽得黃傲稟報黃傲這兩天的情況後,問道:“這小子居然會這麼快就找齊了人手?”
黃傲這兩天日夜都在司馬平邦身邊,對這廝的所作所為知之甚詳。
聽著郭業問來,不由輕笑道:“大官人,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司馬平邦是什麼貨色?濫賭鬼一個,你讓他再找一些爛賭落魄的人,還不好找?好家夥,僅僅兩天,這廝僅僅花了幾十兩銀子,便找齊了將近一百來個三餐不繼的濫賭鬼。”
郭業莞爾一笑,又問道:“那這些人都願意聽從司馬平邦的吩咐?”
“哪能不願意?司馬平邦許諾他們,事成之後,再一人賞他們十兩銀子,這些家夥都把司馬平邦當成財神爺一般供著了。”
“好!”
郭業擊節讚道:“看不出來這小子還有點小聰明,知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的道理。還有,我讓他準備的那些東西,他也一並準備好了?”
“嗯,準備妥當!”
黃傲回道:“這小子巴不得現在就替大官人辦完事,然後拿著大官人的銀子去蜀中那邊置房買地當個富家翁呢。”
“哈哈哈……”
郭業暢笑一聲,極為滿意地說道:“這就好。黃傲,這兩天你再辛苦辛苦,替本大人看好司馬平邦這小子,彆讓他中途變卦耍什麼幺蛾子。”
黃傲應了一聲嗯,問道:“大官人,司馬平邦托我問下您,如今他已經一切準備妥當,您讓他做的事情,具體定在哪一天?”
郭業略微沉吟了下,說道:“趁熱打鐵,長樂坊應該是傍晚時分最為熱鬨,那就定在明天黃昏之後吧!”
“成,我這就回去通知這小子!”
說罷,黃傲轉身就要出書房。
“且慢!”
郭業突然又叫住了他,吩咐道:“你一會兒去跟貞娘大管家說一聲,讓她派人給魏叔玉、房遺愛、杜荷三人送信,讓他們明日午飯後來我府中。”
黃傲點頭表示知曉,這才抬腿離開了書房。
待得黃傲走後,郭業坐在椅子上,一人靜靜地盯著書桌上早早攤開的雪白宣紙。
伸出右手食指輕輕蘸了一下硯台上的墨汁兒,往潔白如雪的宣紙上屈指一彈……
吧嗒~
一點墨汁彈出指尖,落在宣紙上,霎時,浸染了開來,徐徐往外擴散,宛如一坨墨黑!
“明天,就看司馬平邦這點墨水兒,能不能把滿池子的清水給攪合黑了?”
“好戲即將開鑼,今晚可要早早入睡,養精蓄銳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