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僅僅是頑抗到底嗎?
郭業敢肯定,頡利可汗此人並非冥頑不靈之人。
如果對方的骨頭真有那麼硬,真有那麼血性,真有那麼帶種,那麼,這廝早就在北疆戰場殉節而死了,哪裡還會東躲西藏,竄逃靈州了。
那麼理由隻有一個,那便是這廝不見兔子不撒鷹。
他深知,隻要上了談判桌,就沒有什麼成與不成,無非是好處與籌碼夠與不夠的問題了。
看來頡利可汗無法相信自己的單單幾句話,而放棄頑抗,與自己乖乖配合啊。
也是,不掏點乾貨出來,誰也不是傻子。
隨即,郭業突然語出驚人地說道:“本官是何人?切,說出來嚇死你。你信不過本官,難道還信不過我大唐東宮太子的允諾嗎?”
呃?
東宮太子四個字猛地一拋,神情頗為激動的頡利可汗立馬鎮定了下來,。
一副詫異地眼神望著郭業的雙眸,妄圖從對方眼中看出一絲閃爍和詭詐出來。
可惜事與願違,郭業這小子撒起謊來,連眼睛都不帶眨巴一下的。
他僅僅心裡默念了一聲兒,承乾太子啊,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暫時借你虎皮一用,也不枉為哥們大老遠為你從西川跑長安來了。
頡利可汗沉靜下來之後,冷聲問道:“你說你是大唐東宮太子的人?李承乾這黃毛小兒答應不會動本汗一根汗毛?”
聽得出來,話中儘管透著嘴硬若斯,但多少已經有些鬆動了。
郭業心中竊喜一下,到底是太子的招牌好用啊,名人效應,太子的信用額度就是高啊。
他故作傲嬌地淡然一笑,沒有點頭稱是,也沒有搖頭否認。
既不想給頡利可汗落下口實,又能讓對方產生錯覺,認為自己就是太子方麵的人。
果然,人都是賤骨頭,特彆是溺入旋窩中做垂死掙紮的頡利可汗。郭業越是這麼故作神秘,他越是趨於相信。
但是這終歸是關係到頡利將來的命運,他還是沒有全身心投入地相信。
繼續質疑道:“哼,李承乾那黃毛小兒允諾又如何?他一個國儲,焉能左右得了李世民的抉擇?嗬嗬,少誆騙本汗了,本汗不吃這套!”
我草,你他奶奶的。
最後關頭,頡利可汗還是多疑,郭業心裡一陣兒捉急。
看來還要從李二陛下方麵著手,給丫吃定心丸啊。
隨即略微搜尋了下史書上關於頡利可汗的記載。
曆史上,這倒黴可汗在靈州被張寶相活捉押往長安之後,的確沒有遭到李二陛下的毒手。
相反,這個亡國可汗還受到李世民的禮遇。
被綁入長安後,李世民不僅沒有百般刁難加以謀害於他,還賜他良田百傾,封了他一個光拿俸祿不乾事兒的右衛大將軍虛銜。
李二陛下唯一的條件就是令其終生不得出長安半步,算是變相的軟禁。
儘管是軟禁,但對他這個大唐宿敵也算是至仁至信,厚待有加了。
哪怕是頡利可汗病逝長安之後,李二陛下還追贈他為歸義王,並勒令禮部以突厥習俗之禮厚葬之。
這份待遇,在曆朝曆代成者王侯敗者寇的逐鹿中,可謂之禮遇有加。
所以,郭業這才敢打包票,頡利可汗入了長安,人身方麵絕對能夠得以保障。
可關鍵是郭業知道將來事兒,人家頡利可汗哪裡會知道?
能夠預知未來這種荒誕話,郭業也無從下口啊。
看來,得想個由頭好好說道說道……
頡利可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郭業,似懷疑,又似期翼。
趙九醜則繼續捏著嗓子淫聲浪語地學床叫,樂此不彼,叫的那個銷魂嫵媚勁兒,甭提有多投入了。
隔了半晌,郭業張嘴乾笑兩聲,嘴角處劃起的弧度略顯自信,顯然哥們已經心中又有招兒了。
果然,郭業一聲笑罷,將頡利可汗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之後,陡然問道:“頡利可汗,你可聽過我們漢人有個典故,叫做千金買馬骨。”
頡利雖為東突厥可汗,但好歹也是一國之王,漢人的經史子集多少有些涉獵。
至於千金買馬骨的典故,他自然聽過,而且作為一國之王,對於千金買馬骨這種謀略型的典故,他耳熟能詳。
這則典故告訴所有上位者一個關於招賢納才,樹立自己高大形象的政治手段伎倆,作為東突厥可汗,他怎能不懂?
自然而然,對於郭業的問題,他點頭表示肯定。
但是,這跟他綁入長安,李世民小兒不會殺自己有何關係?
郭業發現了他臉上的急色,淡淡笑道:“不急不急,聽哥們給你慢慢說來。”
隨後緩緩將貼在頡利可汗脖頸喉管處的匕首拿開,好讓對方不再壓抑緊迫,徐徐說道:“我大唐當今陛下胸懷四海,素有大誌。你覺得以他天可汗之名,以他高遠的誌向和能力,會將大唐版圖僅僅止步在東突厥處嗎?”
這話頡利可汗儘管聽得刺耳,但還是認同了郭業的說法。
“東突厥與我大唐乃是宿敵,如果吾皇在擒獲你之後,卻能夠網開一麵,既往不咎。甚至許以官爵與良田,你覺得其他諸如東突厥之小國國主會如何看待吾皇?”
“他們明知無法阻擋大唐之腳步,皆會紛紛猜想,連宿敵東突厥之主,大唐陛下都能赦免其行,賜以官爵封地以終老,豈會虧待彼等?”
“你,頡利可汗,便是吾皇千金所買之——馬骨!”
...
...
這就是千金買馬骨!
頡利可汗臉色越發鬆動,但還是執拗地問了一句:“李世民野心勃勃,心狠手辣,連親兄弟都敢屠戮殆儘,本汗憑什麼相信他?”
聞言,郭業差點破口大罵,媽的,真是死扛到底啊!老子廢了這麼多口水,就換了你這句二百五的話?
當即沒好臉色地哼道:“不憑什麼,就憑他乃百族尊奉的天可汗,乃我泱泱大唐之九五至尊!”
言下之意,李二陛下就是億萬富翁,你丫就是個臭要飯的窮光蛋,他怎會因為幾毛錢的緣故失信於你?
這話雖是豪言壯語,但聽在頡利可汗耳中卻是頗有嘲諷的味道,在這個小小的唐朝官吏眼中,貌似自己這個一國可汗很是掉價不值錢。
一時間,他陷入了躊躇,
降,還是不降?
...
...
“啪啪啪!”
“可汗,可汗,大事不好,唐軍將大佛寺給圍住了!”
“可汗,咱們被唐軍包圍了,怎麼辦?請您下令!!”
一陣慌亂的拍門聲將屋中三人驚醒,顯然是門口的突厥侍衛的惶惶大叫。
趙九醜立刻停止浪叫,將短刀拔出頂在頡利可汗的褲襠處。
郭業則是將匕首重新貼回頡利可汗的脖頸,心中大罵,蘇定方這狗日的,老子還沒發信號,你咋就率兵圍剿了呢?
你丫如此輕舉妄動,就不怕老子和趙九醜在裡頭出啥事兒啊?
罵歸罵,他還是將注意力放在頡利可汗身上,將手中匕首向前一推,貼在對方喉管肉處,沁出一絲血槽。
旋即陰惻惻地威脅道:“頡利可汗,我這人不經嚇,下手從來都是沒輕沒重,可管不住自己的手喲!”
最後,他左手指了指門口處,衝頡利可汗下了最後通牒道:
“可汗,看來你該儘快表態了。您是瓷器,我是爛瓦片,玉石俱焚這種事兒,對您來說,可是大大地劃不來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