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2章：醉夢三生

一行人進入了落花宮，千羽霓裳替眾人安排了食宿，夜裡時，天上一輪明月高懸，月光無暇，仿佛將整個天上人間披上了一層銀紗，樹枝微晃，婆娑成影。

蕭塵與千羽霓裳來到一座紫竹林裡，風吹過，竹葉沙沙作響，在儘頭處有著一座碧波幽潭，花落潭中，泛起點點月光漣漪。

“師哥，來。”

千羽霓裳走在前邊，拉著他的手，去到潭上方一座涼亭裡，隻見亭中已備好數壇美酒，千羽霓裳麵帶淺淺微笑，斟上一杯，輕輕向他遞去：“師哥，給。”

蕭塵接過美酒玉樽，緩緩飲下，入喉隻覺甜而不辣，不禁想起昔日曾在素憐月的碧水壇，與熠瞳他們所飲的“湘妃淚”，采七分晨露，三分春後雨水，皆是無根水而釀，這酒與湘妃淚倒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酒名為‘三生醉’，乃是我親手為師哥而釀，師哥覺得如何？”千羽霓裳麵帶淺淺笑容，看著他道。

“恩……”蕭塵微微點頭，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若論酒中之道，他遠遠不如熠瞳和塵染非花那般挑剔，仿佛無論什麼酒到了他這裡，都是一樣。

“對了，師妹……”

“噓……師哥再飲一杯。”

千羽霓裳淺淺一笑，又替他斟滿一杯酒，將他到嘴邊的話，又給推了回去，一邊又笑著道：“流月時常讓我少飲酒，可我想，浮生無趣，與其終日與人指點江山，不如醉裡看花，人生不正該如此，拋卻腦後事，憑欄浮一大白嗎？師哥以為呢？”

“恩……師妹說什麼，便是什麼。”

蕭塵緩緩放下手中酒樽，又待言說什麼，千羽霓裳又推杯將他的話給堵了回去，笑道：“難得一敘，師哥再飲幾杯。”

蕭塵素來不喜飲酒，每每隻與熠瞳他們在一起時才會飲酒，此時也不好推卻師妹之意，就這樣一杯接一杯，頃刻間一壇便已見底，千羽霓裳也小酌了幾杯，此時雙頰微紅，看上去更加嬌媚了。

“師哥，再來……”

千羽霓裳又向他遞了一杯，這次蕭塵卻未飲了，輕輕拿著手裡的酒杯，說道：“師妹先等等，我有件事想問你，三日前，我在太虛……”

“噓……”

纖纖玉指放在了他的唇邊，千羽霓裳似是帶了三分微醺薄醉之意，看著他輕輕道：“有什麼事，比得上我們數千年後重逢，不要讓那些事，壞了此時良辰美景好嗎？”

“師妹……”

蕭塵看著她此時帶了三分醉意的朦朧雙眼，心中不禁微微一動，倘若此情此景，是與未央相遇，又是如何一番風情，可眼下，她是自己師妹，兩人之間始終隔著一層窗紙，當年沒有捅破，如今更加不能，一旦捅破了，便再也回不去了，縱使心中有情，終究數千年已過。

想到此處，蕭塵心中不禁有些淒苦，將手裡的美酒一飲而儘，但這次入喉，非但不甜，甚至還有些苦了。

“對了師哥，我倒還想問你，三年前那次在天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這三年又究竟在哪？”

千羽霓裳一邊緩緩斟酒，一邊不疾不徐地問道。

蕭塵放下手中酒杯，輕聲一歎，緩緩道：“那次，我確實在裡麵感受到了妖氣，而且還……”

“還怎麼？”這一刻，千羽霓裳神色仿佛凝重了幾分，手裡的酒杯也放下了。

蕭塵搖了搖頭：“進入了一方神秘空間，看見了一些奇怪的幻象，後來天衢崩塌，我為護楚菁菁和楚依依她們安全離開，不慎被一道空間裂痕卷進去了。”

他隻輕描淡寫地說了那天的事情，至於和洛靈妃在那神秘地窟通道裡麵看見的一切，他覺得暫時還是不要告訴千羽霓裳為好，等回了人間，再去向白素素問個清楚，畢竟這件事非同小可，甚至關係到六界。

千羽霓裳微微點頭：“那兩個小丫頭後來說過，說起來，在裡麵時，師哥可是教過她們劍法？”

“我見她二人資質雖好，但根基不穩，劍氣不凝，便隨意指導了幾下，怎麼了？有問題嗎？”

千羽霓裳輕輕一笑，搖了搖頭道：“沒有，你是她們太師伯，便是傳授她們玄青真法也無可非議，隻是這些事……應該是流月去做。”

“我明白了。”

“好啦，我沒有彆的意思，對了，你剛剛說道卷入空間裂痕，後來呢？”

“後來……”蕭塵深吸了一口氣，當下便將後麵三年的事情告訴了她，如何去到寂靜之墟，又如何吞噬了古神意誌，最後如何與苦菩提道無天他們一起出來。

千羽霓裳聽完之後，陷入了沉思，仿佛也像是與他一起渡過了那三年一般，最後看著他輕輕笑了笑，千言萬語隻化作四個字：“沒事便好。”

“恩……”蕭塵點了點頭，又問道：“對了師妹，這些日，你一直在落花宮，未曾外出嗎？”

“我外出去哪？”千羽霓裳輕輕一笑，看著天上輕雲籠月，緩緩道：“閒時靜看流水落花，配上美酒一壺，千百年來，不都是這樣麼？”

“真的如此麼？”蕭塵看著她，靜靜道。

千羽霓裳回過頭來，看著他道：“師哥何出此言？”

兩人目光對視，這一刻氣氛似是有些不對了，蕭塵道：“三日前，我在太虛山看見一個人，第一眼看見那個人時，我覺得她很像師妹。”

這一刹那，氣氛像是起了些微妙的變化，風無聲吹過，兩人彼此對視不語，許久後，千羽霓裳才輕輕一笑，拿上酒壺往杯中斟酒，一邊又似笑非笑地道：“是不是師哥離開太久，思念師妹，故而看每個人時，都覺得是師妹？”話到最後時，雙手纖纖十指拿起酒杯，輕輕遞到了他麵前。

這次蕭塵卻未去接，仍是凝視著她的雙眸，他發現，他越來越看不透眼前這個師妹了。

千羽霓裳輕輕一笑：“師哥如此看著我是為何？倘若師哥不信，可以去問問淺風和若月，她們一直在我身邊，前些日流月也才剛離開。”

“沒有，我隻是隨便一說。”蕭塵看著她，接過酒杯，一飲而儘。

兩人便在這花前月下，一杯接一杯，不知飲了多久，微風陣陣，花香彌漫，蕭塵已覺幾分醉意，千羽霓裳臉上浮著兩團紅暈，嬌美如花，也似有了幾分微醺薄醉，輕輕靠在他肩上，手上卻仍在一杯一杯斟酒。

“師妹，今夜便到此吧，我好像……有些頭暈了。”

“還沒呢……浮生漫長，有緣相聚，自當浮一大白，再來……”

兩人又不知飲了多少杯，千羽霓裳靠在他肩上，口中不知細細說著什麼，到最後又沒了聲音，像是睡著了一般。

蕭塵靜靜看著她左肩下的那道淺淺紅印，腦海裡又想起了昔日那個小師妹，從來不沾點滴，如今卻變得如此嗜酒了……

“好看嗎？”

不知何時，千羽霓裳忽然抬起頭來了，臉上紅暈如霞，醉眼朦朧地看著他，仿佛此刻冰冷了幾千年的月光，也變得溫柔了幾分。

“我美嗎？”

千羽霓裳淺淺一笑，兩條手臂輕輕交纏在了他脖子後麵，媚眼如絲地看著他，口中蘭香輕吐。

蕭塵眉宇微鎖，聞著她身上傳來的淡淡幽香，捋了捋她耳邊的發絲，輕聲道：“師妹，你醉了，回去吧。”

“才沒有呢……”

千羽霓裳又坐了起來，搖搖晃晃拿起酒壺，又開始斟酒，蕭塵擔心今夜二人若爛醉於此，明早起來教落花宮的弟子看見了不好，說道：“師妹，夜已深，回去吧。”

“才沒有呢，再來……”

就這樣，一杯過了又一杯，反倒是蕭塵覺得頭暈目眩，有些不勝酒力了，說道：“師妹……我，我好像真的有些暈了，你這酒，怎麼……”話到最後，終於眼前一黑，倒在了她身上。

“師哥……師哥？”

千羽霓裳輕輕搖了他兩下，發現再也搖不醒了，才輕輕笑道：“這酒名為‘三生醉’，是師妹精心為師哥釀製的，師哥便好好睡一覺吧……”

這一刻，隻見她臉上再無半點醉酒之意，將蕭塵扶在懷中，輕輕捋著他的頭發，自言自語道：“前塵往事，不知師哥還記得多少，不如……讓師妹替你看看吧。”

話音甫落，隻見她兩指一並，往自己眉心一點，牽引出一絲白芒，雙眼一閉，一下將白芒刺入了蕭塵的眉心當中。

……

次日清晨，竹林裡已是鳥語花香，陽光斜斜照入亭中，蕭塵醒來發現躺在師妹懷中，一下便驚得坐了起來，言語不清道：“我，我怎麼……”

千羽霓裳淺淺笑道：“師哥昨夜不勝酒力，先睡去了，還記得嗎？”

“昨夜……”蕭塵捂著額頭，隻覺頭痛萬分，昨晚說了些什麼話也模模糊糊記不大清了，問道：“蕭寧大哥他們……”

“他們此刻，應是在前邊宮殿裡。”

“這樣麼……”蕭塵揉了揉額頭，仍是覺得頭痛不已，昨晚到底喝了多少酒，連他自己都記不得了。

“對了，有件事，師妹不知當講不當講。”

“什麼事？”蕭塵抬起頭看著她，總覺得她今早變得有些怪怪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