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無礙。”蕭塵緩緩說著,隨後盤膝坐了下去,開始運功調息,但心中始終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
雷嚴冷哼一聲,一拂衣袖,又將頭轉回來,看著三真人道:“我雖為大師公,但當年也是執法長老,此事交由我處理即可,無須勞煩三真人了。”
周圍的弟子默然不語,儘管大師公的勢力如今已到了能與三真人分庭抗禮的地步,但三真人終歸是三真人,雲霧院曆來大事,皆由三真人說了算。
清虛真人向他看了一眼,道:“此事時隔多年,現已難以追根究底,眼下最重要的是對抗苦境滄溟,依我之見,此事休要再提!”
清虛真人作為三真人之首,修為也是最高的,一番話說來自是比重陽真人更具威嚴,四周弟子都麵麵相覷,這時一位執法長老走上前道:“倘若這是三真人的最終決定,那麼根據雲霧院千百年來的條例,若長老會一致反對,那麼便有權否決三真人的決定。”
眼下已是將話說到最僵硬的程度了,雲霧院千百年來的規定,確實是曆代三真人有權決定一切大事,但是長老會作為約束三真人的存在,那麼也有權否決。
四周立時陷入了沉寂,水月臉上神色淒苦:“罷了,一切皆由我起,一切罪罰,那便由我來承受罷……”
“等等!”這時蕭塵手捂胸口走上前,眼神銳利的看著雷嚴:“弟子倒有一事不明,大師公口口聲聲說三師公當年殺害馮羽墨,可這馮羽墨卻是千殺禦風的父親,而這千殺禦風又為屍妖,與黑山老鬼關係匪淺,弟子覺得這其中倒甚是有趣。”
此言一語驚醒夢中人,周圍弟子都紛紛議論起來了,倘若馮羽墨當年也是如千殺禦風一般,帶著企圖混入進來,那麼便算不得雲霧院弟子,如此一來,水月便無過了。
蕭塵冷笑一聲,繼續道:“偏偏巧合的是,這父子二人,皆在大師公的門下,彆人發現不了也就罷了,難道這麼多年,大師公也發現不了麼,還是說……”
說到最後,言語越發的鋒利了,可謂鋒芒直指雷嚴,雷嚴冷冷看著他:“你想說什麼呢……”
蕭塵淡淡一笑:“弟子是想說……”說到此處,忽然又悶哼了一聲,剛才那種感應又來了,水月見他臉色慘白,立時將他扶住:“怎麼了!”
“我……”蕭塵臉色越發難看了,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方才腦海裡似乎突然閃過了一個畫麵,而那個畫麵,卻並非是從自己眼中所看見的。稍稍寧定下來後,說道:“有人,有人來了,在山前,我看見了,從他的眼裡,我看見了一個畫麵,是在破陣,吳長老在率人抵擋,吳長老受傷了……”
周圍人都聽不懂他在說什麼,而三真人見他說話突然有些顛三倒四,也都皺起了眉,重陽真人問道:“你沒事吧?”
蕭塵仍是眉心緊鎖,搖了搖頭:“山前出事了,快回去……”話未落,隻見兩道劍光在不遠處落下,化作兩名青年弟子。
那二人形色匆忙的跑了過來,一人道:“三……三真人,不好了……”那人氣急聲噎,說不出話來了,旁邊另一人急道:“夜……夜滄溟率領計都羅睺打過來了!他們在山前破陣,吳長老領人抵擋,受了重傷!”
“什麼!”四周不少弟子都驚呼了出來,紛紛向蕭塵看了去,這竟然和他剛才語無倫次說的話相吻合,三真人也麵露匪夷所思的神色,向他看了一眼,但隨即,清虛真人最先反應過來:“速去山門!”
重陽真人也立即向八位長老看去:“速去山門!”說罷撚指掐訣,與另外兩位真人化作一道劍光破空而去。
這邊,一位執法長老向雷嚴看去:“夜滄溟一事不容疏忽,還是先去山門罷!”說完與另外七位長老禦劍而去。
比起夜滄溟一事來,水月的事根本不能算事,雷嚴一咬牙,向水月冷冷看了一眼,隨即也乘著飛劍往山前而去。
原地隻留下蕭塵幾人了,此刻蕭塵呼吸急促,手捂在胸口,心中反複念道:“計都……計都……為什麼,為什麼剛才自己腦海裡閃過的那一刹那畫麵,竟然是真實的……”
“你還好麼?”水月見他臉上神情變幻莫測,開口小聲問道,蕭塵搖了搖頭,隨後又突然道:“天羽,萱萱,初七他們還在山前,我們快回去!”
水月點了點頭,又向楚天闊看去:“天闊,對不起,我現在不能離開雲霧院……”
楚天闊仰頭一笑:“那我隨三師公去山前看看便是。”說完祭出飛劍,帶上三人,便往山前而去。
四人落到山前的一座山坡上,隻見前方金光耀眼,幾乎將半座雲霧山映得宛如白晝一樣,正是防禦大陣散發出來的光芒。
而陣法結界外麵,夜滄溟等人禦空而立,正在破陣,似他這樣的人,來雲霧院自然是必先破其陣法,再光明正大的闖,不會如楚天闊那樣選擇潛入。
此刻的景象十分震撼,夜滄溟居中而站,衣衫飄飄,一隻手微微上抬,正在以玄力攻擊陣法結界,每攻擊一下,仿佛整座雲霧山都要跟著顫抖一下。
而在他前麵兩邊,左邊的乃是白衣麵具男子計都,右邊的則是黑衣麵具男子羅睺,兩人也在以玄力攻擊陣法結界,在兩人的後邊,還有夢無魘等人,甚至連千殺禦風都在。
此次夜滄溟隻帶了九曜裡麵的兩顆凶星來,其餘七星,則留守滄溟城,畢竟整個苦境裡也非隻有他一個大勢力,若是此次傾巢而出,隻怕會有人趁機襲擊滄溟城。
但饒是如此,雲霧院這邊也支撐不住,玄天閣的吳長老最先察覺有人破陣,是以第一時間趕至,但被計都羅睺二人聯手重創了,此刻口中鮮血不止,後麵三真人剛趕到,此刻也在竭力抵擋,若非此陣法乃是三聖閉關前親自布下的,憑他們根本抵擋不住夜滄溟。
而雲霧院的弟子早已慌亂了,由各自的師公維持秩序,誰也不得靠近山門附近,那邊陣法玄力波動甚是厲害,修為低的弟子一旦靠近,隻怕瞬間便被震得形神俱滅。
山坡這邊,蕭塵怔怔看著陣法結界外的白衣麵具男子,那人是計都,剛才他心中那絲感應,正是來自於此人,而且他腦海裡那一閃而過的畫麵,正是以此刻計都所站立的位置看到的畫麵!
“為什麼……”這一刻,蕭塵心中翻起了驚濤駭浪,為什麼計都看到的畫麵,會在自己腦海裡一閃而過,為什麼會這樣……
他如何也想不明白,什麼也不想了,足步一動,便要往那邊而去,沈千夜在旁將他一拉:“塵哥不可!”
以他現在的狀態,彆說過不去,即便過去了也根本無法靠近,楚天闊道:“你們先坐下,我替你們運功。”說罷按著蕭塵和水月的肩膀,使他二人坐在了地上。
蕭塵心中仍是思緒起伏,這個計都究竟是何人,為什麼夢裡麵一次次看見他殺死了凝煙,但最後他摘下麵具,卻又是自己,仿佛是自己殺死了凝煙。
寒冷的森林,一次又一次的殺死凝煙,為什麼自己會有這個噩夢,這究竟是凝煙的噩夢,還是……自己的噩夢?
想到這些,蕭塵越發的不安,忍不住想要起身,楚天闊立時往他體內注入一股醇厚的真元:“坐好彆動!”
蕭塵悶哼了一聲,隨即感到一陣無力,隻得乖乖坐了回去,時間一刻一刻過去,天已經快破曉,西邊半輪彎月下沉,隱隱約約,朦朦朧朧。楚天闊仍然左手掌抵水月背心,右手掌抵蕭塵背心,不斷送去真元,修複二人受創的經脈。
而山門那邊,防禦大陣的結界已然出現了幾道裂痕,諸位長老與三真人皆已是火燒眉毛,三聖現在正在參練三清玄天陣,無法中斷出關,待會一旦防禦陣法被衝破,夜滄溟攻進來,這裡沒有一人攔得下。
此時此刻,何人能解雲霧院倒懸之急?
沒有人。
放眼望去,弟子們倉皇不安,長老們不遺餘力,但仍是擋不住夜滄溟的攻擊,陣法結界上的裂痕越來越多了。
“夜滄溟!你究竟想怎樣!你始終也是雲霧院的弟子,難道你要親手毀了這裡嗎!”清虛真人一邊竭力抵擋,一邊沉聲說道。
“毀了這裡?”夜滄溟臉上神情淡漠,淡淡的道:“我隻是來拿走,我需要的東西。”
另一邊,遠處一座山巔上站著兩人,正是塵染非花和熠瞳兩人,塵染非花手上羽扇輕搖,淡淡道:“那個人,就是滄溟城主,夜滄溟?”
熠瞳眉心深鎖,點點頭:“聽白姐說過,此人手下九曜星將,那一白一黑兩人,應該就是凶名在外的計都和羅睺了。”
“那還……真是有趣啊。”
轉眼天已大亮,旭日初升,抵擋了大半夜,三真人和諸位長老終於快支撐不住了,“轟隆”一聲巨響,雲霧山整個防禦大陣,終於破碎了,在滔天玄力激蕩下,無數建築被掀翻頂,更有離得近的直接被震為齏粉。
“噗!噗!”三真人連同諸位長老在內,全都一口鮮血噴出,倒飛了出去。
這一刻,所有弟子都麵露驚恐之色,不斷往後退去,驚恐的看著半空中徐徐逼來的兩人,右邊的人一身黑衣,臉戴黑鐵麵具。
左邊的人一身白衣,臉戴銀白麵具,麵具後麵的那一雙眼睛寒冷無比,直令人心驚膽顫,仿佛頃刻間便墜入了寒冷深淵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