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山色表情看起來並不是那種猙獰,而是一種無法描述出來的陰森森的感覺。貂媛從來沒有在談山色臉上看到過這種樣子,這讓她感到無比的恐懼。她愛的談山色,是那個做什麼事都儘在掌握之中的智者,運籌帷幄,決勝千裡。她不管他做的事是什麼,隻是喜歡看他那自信淡然的氣質。
現在的談山色,已經近乎瘋狂。哪怕看起來平靜的時候,他依然是瘋狂的。
“你這樣,會毀了自己。”
“不,我會毀了這世界。”
談山色艱難的站起來,顯然剛才的劇痛讓他消耗了不少體力。
整個觀海山內部空間都被一種黑色的水晶包裹著,外麵的人不可能察覺到他的氣息。他似乎很怕天外天那個本體找到他,而這種怕似乎和安爭他們想象的不一樣。
“就快了。”
他扶著桌子站著,儘力的平穩的呼吸。
“距離成功隻有一步之遙了,這個時候誰也不能阻止我。你留在這裡不要亂走動,我答應過,等到我的大事做完之後,我就會帶你去另外一個世界,我們在一座海島上安居,隻有你和我。”
曾經貂媛因為這句話而被感動過無數次,可是這次,她卻下意識的問了一句:“你以前還對彆人說過這樣的話吧。”
談山色猛的回頭,在那一刻,他的眼睛像是一頭野獸的雙瞳。
貂媛嚇得連連後退,撞倒了桌子。
談山色隻是看著她,冷冷的看著她。然而在這一刻,另外一個女人的身影不由自主的出現在談山色的腦子裡。是啊......他曾經也不止一次的對那個女人說過這樣的話,每一次她也十分感動。可是最終她走了,選擇了那個叫聶擎的男人。
“謝謝你提醒我。”
談山色嘴角勾起來一抹陰冷之極的笑意:“讓我想起來還有些本來我覺得無關緊要的人和事要去處理一下,對於安爭來說,這也是個打擊了吧。”
他手裡出現了一塊黑水晶,和紫水晶的形態其實一模一樣,隻是顏色不一樣了。
嗡的一聲,隨著他捏了一下那黑水晶,他消失不見。貂媛頹然的跌坐在地上,好一會兒都沒有站起來。她看著談山色消失的位置,身體都在瑟瑟發抖。
重許山位於冀州,算不得什麼名勝之地。因為這裡太過險峻,所以尋常人根本上不來。在崇山峻嶺之中,尋常人都不會知道還有如此一個妙處。
一潭碧水旁邊是綠油油的草地,水清的一眼就能看到水底,遊魚仿佛靜止在半空之中一般。
帶著一定草帽的聶擎坐在潭水邊垂釣,不時回頭看看那個正在洗衣服的女子。他知道她曾經不時一個好人,她當初接觸自己的目的也絕不單純。可是他阻止不了自己愛上這個女人,哪怕不惜和曾經的自己決裂。
飛千頌似乎感覺到了聶擎的眼神,一笑之間,明眸皓齒,令人怦然心動。
他們已經廝守了很久,卻依然看不夠對方。
“怪我笨。”
聶擎笑了笑:“到現在都沒有釣上來一尾魚,中午怕是要讓你陪著我餓肚子了。”
飛千頌笑的樣子特彆好看,以至於在樹木之後的談山色看的有些癡了。那是飛千頌在自己麵前的時候,從不曾有過的笑容。
“你在我麵前的時候,為什麼從不肯這樣笑一笑?”
他喃喃自語。
這一刻,聶擎的臉色巨變,身形一閃到了飛千頌身邊,把她拉到自己身後。
談山色從樹後麵緩步走出來,眼睛裡根本就沒有聶擎,隻有那個曾經一直都陪在他身邊的女子。
“跟我回去吧,好不好?”
他問。
飛千頌瑟瑟發抖,可是卻堅定的搖頭:“絕不!”
談山色臉色有些發白,視線逐漸轉移到了聶擎身上:“這樣一個人,有什麼值得你欣賞的?你告訴我,他及的上我萬一?”
“在我心裡,一萬個你也不如他。”
飛千頌伸手握住聶擎的手,聶擎回頭對她笑了笑。這一刻,兩個人竟然都忘記了害怕。
“人大部分時候都很蠢。”
談山色走到那深潭邊上,抬起手的時候,水裡所有的魚都被強大的力量戲了出來,卻連掙紮都不能。好像凍僵了一樣漂浮在半空之中,在魚的眼睛裡,居然也能看到深切的恐懼。
砰地一聲,所有的魚都爆開了,一團一團的血霧,猶如炸開的絢爛的煙花。
“我從來都不喜歡重複同樣的話,這你是知道的。但我為了你可以改變,我再問你一次,跟我回去好不好?你應該好好思考一下再回答我,因為你的答案會直接決定你們兩個的生死。”
飛千頌卻沒有理會他,而是從後麵抱住了聶擎的腰。她的臉貼在聶擎的後背上,輕輕的摩挲。
“我還沒有夠,沒有過夠這種日子。所以我們一起死了就好,一起在另外一個世界繼續過這樣的日子。”
聶擎點了點頭:“好。”
談山色皺眉:“你們真的不怕死?”
聶擎看向他,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你很強大,我從不是一個輕易認輸的人,但我也知道自己絕對不是你的對手。我不能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活著,但我可以和我心愛也愛我的女人一起死。”
“你做不了主的。”
談山色淡淡的說道:“我想讓誰死,就讓誰死。我現在可以先殺了你,然後把她帶走,讓她想死都死不了。我可以日日夜夜的折磨她,你在地獄裡應該也體會不到自己的女人被彆的男人折磨的感覺是什麼樣吧。”
聶擎回頭轉身,和飛千頌緊緊的抱在一起。
“談山色,有些時候,我覺得你很可憐。”
飛千頌深吸一口氣,鼓足了勇氣說道:“在你身邊的時候我不止一次想說卻不敢說,你......真的好像一條流浪狗。”
談山色的臉色猛的一變,表情瞬間猙獰起來。
可是就在這一刻,他看到背對著他的聶擎後背上出現了一個東西,在陽光下反射著一種耀眼奪目的光,白光之中還隱隱約約可以看到血色。
那是一把長刀,刺穿了聶擎的心臟。然而這一刀不是飛千頌刺出來的,而是聶擎自己。刀從飛千頌的後背刺進去,從聶擎的後背刺出來,把兩個人緊緊的穿在一起。
聶擎回頭,看著談山色的時候眼神裡都是驕傲:“我們怎麼死都想過幾百幾千次了,能由的了你做主?人世間在一起還不夠,那我們就去做鬼夫妻。”
他嘴角上的笑和驕傲,好像一記耳光扇在了談山色臉上。
談山色怒而抬手,想把那兩個人轟成碎渣。
可是手抬起來又僵硬在半空,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口也會那麼疼。
那一刀刺穿了兩個人的心臟,好像也刺穿了他的心臟。
聶擎的驕傲,以死,擊敗了他的驕傲。
“你們就這樣抱著吧。”
談山色轉身離開:“再抱一秒鐘。”
他走了兩步,然後忽然轉身,手臂橫掃出去。
噗的一聲,聶擎和飛千頌兩個人的人頭隨即飛了起來,脖子上的血線爆開,比之前那些魚炸開的時候看起來還要絢爛。談山色一招手,那兩顆人頭飛了過來,被他一把抓住扔進了自己的空間法器裡。
“有意義嗎?”
他哼了一聲。
可是,卻沒有一點勝利者的喜悅。
就在這時候,他忽然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猛的的看向深潭另外一側,看到了那個一身白衣的年輕男人。背著一把破舊的桃木劍,看起來像是個浪子。
“你居然會在這。”
談山色看著風秀養:“你在這做什麼?”
風秀養聳了聳肩膀:“看他們生活,從中感悟。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很想讓你到來,讓你看一看他們兩個活的有多美好。你終究來了,結局也終究沒有出乎我的預料。你有沒有想過,你依然是個失敗者。”
談山色:“彆逼我殺了你,我說過,留著你隻是為了應付萬一出現的情況。”
風秀養無所謂的笑了笑:“知道我為什麼留在這嗎?他們不知道我在這,我也不想打擾他們的生活。我留在這,是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我在他們兩個身上感悟到了平凡,很誘惑的平凡。所以,我忽然明白了為什麼自己要來......我就是在等你殺我的。在一個,你隨時都可以找到我的地方。”
他將自己背後的桃木劍摘下來,折斷,扔進深潭之中。
“談山色,你還欠缺什麼?隻是殺自己的勇氣。”
談山色的臉色變幻不停,沉默了好久之後憤而轉身:“你就活著吧,在我需要你活著的時候。你應該感覺到慶幸,因為我絕對不是失敗。隻要我贏了,你就一直能存在。”
風秀養哦了一聲,依然滿臉的無所謂。
“談山色,如果你最後贏了,我就每天都在你身邊。因為大家都死了,沒了彆人。我就讓你每天看著我,和我說話。這樣的話,你就能體會到終日自己和自己交談的那種孤獨。”
風秀養在深潭邊坐下來,看著倒下去的那兩具屍體裡流出來的血,把潭水染紅。
“你走吧,我還是會在這等著你。”
風秀養抬起頭看著談山色淡淡的說道:“你,真,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