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瘦瘦端著一碗米粥喂安爭,喂著喂著發現自己的小拇指不由自主的翹了起來,他一臉驚恐的放下手裡的碗和勺子,看著安爭認真的說道:“我是不是出什麼問題了。”
安爭:“你愛我。”
杜瘦瘦:“滾.....”
他看了一眼那碗粥:“今天這粥我熬的時候有事出去了一下,總覺得有些什麼不對勁。”
“你熬的什麼粥?”
“皮蛋瘦肉粥啊。”
“皮蛋呢?”
“哦......我就說,沒放皮蛋。不對,肉也沒放。”
安爭笑著搖了搖頭:“說吧,到底有什麼心事。”
“我......好久沒有回去見贏魚了,有些想。”
“去吧。”
安爭笑著回答:“短時間內仙宮的報複不會來,神裁廷那邊不用擔心,至於九聖宗的人,他們知道我殺了許寫意之後更不敢輕易來犯。接下來的幾天是最安全的時候,你把贏魚安置在那個山莊裡這麼久沒有回去看看她,她也會很想你。贏魚和咱們不一樣,和絕大部分人也不一樣,她是那種不喜歡熱鬨不喜歡嘈雜的人,寧願一個人躲起來也不願意看到打打殺殺。可是,越是這樣的性子越需要人陪著她,我給你放七天大假。”
杜瘦瘦伸出四根手指晃了晃:“三天!”
安爭:“你這個態度很巧妙。”
杜瘦瘦嘿嘿笑起來:“來回四天,我回去陪她三天。”
安爭嗯了一聲:“快去吧,媽的給我熬著皮蛋瘦肉粥,前麵四個字都沒有。你要是再這麼魂不守舍,明天第五個字都沒有了。”
杜瘦瘦腦海裡出現了一個畫麵,渾渾噩噩的自己端著一個空碗坐在安爭麵前,還拿著一個小勺子一勺一勺的喂安爭......他嚇得打了個冷顫。他起身往外走:“如果有什麼事就立刻聯係我,我把贏魚接了送到逆舟去。她一個人住在那個山莊我也不放心,回到逆舟好歹有大家照應著。”
安爭一擺手:“滾。”
杜瘦瘦前腳剛走,陳少白拎著一兜子水果從外麵走進來,回頭看了一眼杜瘦瘦,一邊走一邊說道:“我怎麼覺得胖子今兒有點不對勁,跑路都顛起來了,胸口上下起伏的我都硬了。”
安爭:“你的要求很低啊。”
陳少白笑著坐下來,看了一眼那白米粥:“呦嗬,杜瘦瘦這熬粥水平不低啊。”
安爭:“都特麼糊了,他在的時候我也不好意思說。”
陳少白噗嗤一聲笑出來,拿了一個橘子出來:“來來來,胖子走了,輪到本少爺來照顧你。”
安爭看了看陳少白不由自主的翹起來的蘭花指,嚇得往後縮了縮:“你和杜瘦瘦最近是不是吃了什麼不該吃的東西......”
陳少白瞪了安爭一眼,把橘子皮拍在安爭臉上。
“安爭,這樣守著一座城似乎真的沒有什麼意義。現在這樣的局勢下,寧小樓原來的人對你不服氣,他們雖然沒有為寧小樓報仇,可這已經是他們的底線了。你彆指望著他們會在短時間內把你當首領,秦關那邊百萬大軍都在秦治手裡,我猜著你就算想調兵遣將都不能吧。”
安爭點了點頭:“確實有些難,這些人對我現在還不認可。”
“所以,你在這勞心費力的乾嘛?”
陳少白道:“要我說,咱們今夜就走,現在就走。”
他腦子裡想的都是白胡子老頭說的安爭的命劫今夜到來,他是絕對不會眼睜睜看著安爭再遇到什麼危險。如果能避開的話,他一定要帶著安爭避開。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安爭敏銳的察覺到了陳少白眼神裡的擔憂,如陳少白這樣一個灑脫不羈的人,眼神裡是藏不住東西的。
“沒.....”
陳少白搖了搖頭:“我隻是覺得這樣耗著確實沒有什麼意義,我知道你想為這幾萬裡江山之內的百姓做個守護者,寧小樓死了,你不能走。你若是再走了的話,九聖宗的打擊報複就會立刻到來,到時候這幾萬裡江山之內的百姓都遭了秧......可是,凡事都得有個過程對不對,急不來的。你先跟我回逆舟修養,等你的傷好了之後再回來,哪怕......哪怕明天回來都行。”
安爭微微皺眉:“今天夜裡會發生什麼?”
陳少白一愣,知道自己說漏了嘴,想掩飾已經來不及了。
“白胡子老頭......白胡子老頭的預知能力非常強。其實他在修為上不算什麼真正的大修行者,如果是的話,我和他相處這麼久也不會一點兒都沒發現。他最大的能力是預知,用一種古老的方式預知。”
“占卜?”
安爭問了一句。
“嗯,占卜......不過他的占卜我以前覺得很不靠譜,因為他不用任何東西占卜。他說卦象都在自己的腦子裡,畫麵也在腦子裡,犯不著用什麼東西。所以我一開始覺得,他那所謂的占卜就是自己胡思亂想。然而後來,他的占卜全都應驗了......安爭,你跟我走吧,他說,之前許寫意來的時候他絲毫也不擔心,因為他占卜到了許寫意不是你的命劫,你的命劫會在今夜到來。”
“今夜?”
安爭沉思了一會兒,搖頭:“不行,那我就更不能回逆舟了。如果我的命劫今夜到來,我回到逆舟的話,有可能將災難帶給整個逆舟。我好不容易為燕國的百姓們創造了一個世外桃源,小心翼翼的維持了這麼多年,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閃失。”
“那咱們走,我帶你走。”
陳少白道:“現在太陽才剛剛下山,咱們立刻離開燕城,隻要速度夠快,一夜之間咱們不停的走可以出去上萬裡。我就不信,你的那個命劫還能跟著你走。”
“既然是命劫,我去哪兒都逃不掉的。”
安爭掙紮著坐起來,把陳少白剝好的橘子拿起來一瓣一瓣的放進嘴裡:“還挺甜......這樣,你若是不放心,你就在這屋子裡守著,守到天亮看看命劫會不會來。不過在此之前你得先出去做一件事......趁著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你去告訴所有守城的弟子和士兵,全部撤出燕城,往北走進山。如果今夜平安無事讓他們明天回來......如果有事的話,也就不用回來了。”
陳少白:“你想一個人扛著?”
“我的命劫,當然我一個人......不,還有你陪著呢。你這麼愛我,當然要生一起生,死一起死,鴛鴦雙宿蝶雙飛。”
陳少白:“你大爺的......這樣也好,我先去通知所有人離開燕城,將損失降到最低。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些人留下不留下其實也沒有什麼大意義。如果來的是一支大軍的話他們還能守城,如果來的是超強的修行者,留下在多人也沒用。”
安爭擺了擺手:“速去速回呦。”
他的手在自己床鋪上拍了拍:“給你留個位置。”
陳少白瞪了他一眼,快步離開。
安爭等陳少白走了之後自己扶著床站起來,打開衣櫃,在裡麵選了一套自己最喜歡的款式的衣服。安爭從來都不喜歡穿舊衣服,以前的時候都是小流兒親手給他縫製,也是安爭永遠也不會丟棄的舊衣服。他選的這件衣服已經穿過幾次,就是小流兒親手做的。
“換上一件漂亮衣服。”
安爭低頭看了看自己包紮的紗布上滲透出來的血,為了不把這件小流兒親手做的衣服染上血跡,他還特意將白色的襯衣換成黑色的。看了一眼放在床邊的八倍黑重尺,安爭將它拎起來往外走,腳步極為沉重。
“想念我的劍。”
安爭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踏上一雙新鞋子,穿著最喜歡的衣服,拎著八倍黑重尺離開了自己的小院,離開了白勝書院。如果今夜真的會有什麼命劫到來,那就奔著自己來好了。
順著大街一直往前走,安爭的腳步越來越沉重。他的傷太重了,許寫意臨死之前的自爆,是許寫意最不甘心卻威力最大的一擊。安爭還能走,小七道現在還躺在床上連動都不能動。
夜微涼。
本來燕城基本上就空了,百姓們已經全都撤離了出去。安爭特意選了一條絕對不會遇到人的路,朝著南門的方向走。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自己跑起來,可是......現在的他連跑都是一種奢求。
八倍黑重尺太沉重了,消耗著安爭的體力,安爭沉默了一會兒,將八倍黑重尺放在一個牆角處。
“若不死,我再回來取你就是了。”
他的手在八倍黑重尺上輕輕的拍了拍,猶如拍著一個老朋友的肩膀告彆。赤手空拳的安爭走到城牆下,兩隻手貼著牆麵爬上去,哪怕傷重,爬牆這種事依然難不倒他。
到了城牆上麵跌跌撞撞的走到另外一側,想爬下去的時候已經力氣快要耗儘,手沒有摳住磚縫,身子重重的摔在城牆下麵。安爭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半空之中儘力扭轉自己的身子,讓後背撞擊在地麵上。
一聲悶哼,安爭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快被摔出來了。
這一幕,有些淒涼。
然而安爭並不後悔,也不覺得害怕。他到現在為止經曆的事情已經足夠多了,生死這種事,他也沒有看的那麼重。可是安爭不後悔不害怕,但也不會就此放棄自己。
掙紮著起來,安爭朝著城外搖搖晃晃的走了出去。他走到一片樹林裡,將一個卷軸留下。然後繼續往前走,走一段路就留下一個卷軸。用了足足一個半時辰的時間走到了距離燕城大概三十裡的地方,這個距離,以往的安爭隻是一念之間而已。
在路上一共放下四個卷軸,安爭手裡還剩下一個。
看到前邊有個小村子,房屋都已經差不多被破壞了,安爭想著這個地方倒也不錯。
他朝著那個小村子走過去,走到村口的時候忽然站住,然後咧開嘴苦笑。
“果然......是命劫。”
村子裡有人,一群本來要去城裡找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