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德覺得今天是最糟糕的一天,而這糟糕的一切都源於那個石精,還有他自己的一句話。如果他沒有讓四弟宇文浩下去出手的話,可能結局就不是這樣了。
到了這一刻,有些騎虎難下。
那猴子瘋了,突然之間就變得強大起來,宇文德猜測是因為猴子受了刺激所以體內某種強大的力量突然覺醒。石精本就是這世上精怪之中最可怕的一種,精怪成型遠比尋常的妖獸厲害,這石精力量覺醒之後似乎已經具備了小天境的實力......打不打?
不打,四弟就這麼被殺了,而那根鐵棒不偏不倚就刺在先祖石雕的眉心處。
打?
可能還會折損人手,就算自己出手,也未必能在頃刻之間將那石精擒住。若是一擊不能必殺,這石精就能把鳳凰台攪的天翻地覆。到時候城中守軍士兵和百姓死傷太多的話,宇文家的威望大打折扣。
這一刻,連陳重器都感受到了宇文德的為難。
而也就是在這一刻,猴子忽然做了一件讓所有人瞠目結舌的事。
他盤膝在和尚身邊坐下來,也扶著已經癱軟的和尚坐起來,將他的雙手放在膝蓋上,如打坐一般。兩個人並肩而坐,一樣的姿勢。
猴子說:“你說,我在你便在。那罷了,你在我便在也好。你死,我陪你,這恩怨終究要有頭,這因果終究要結束。”
他看向城牆上:“殺了你一人,是因為他動了和尚。和尚說,若是如此下去的話,仇恨無休無止。所以,我把我這條命賠給你就是了,你來拿。隻是請答應我一件事,和尚的屍體誰也不許侮辱,好好的送到西域大雷池寺去。”
這無疑是給了宇文德一個大大的台階,宇文德長出一口氣,看了陳重器一眼。陳重器卻轉頭看向彆處,一言不發。
“老五,你去殺了那石精。不要侮辱,不要為難,直接殺了就是。這件事必須有個交代,但咱們宇文家不要輸了氣度。”
老五宇文熾臉色變了變,咬了咬牙:“就隻殺了?”
宇文德肅然道:“我的話,你難道沒有聽清楚?”
宇文熾一跺腳,從城牆上一躍而下。宇文德兄弟九人,其中以他修為最高,其次便是看起來忠厚人善的宇文鼎。剩下的七個人各有所長,其中宇文烈的修為最不好推測,連宇文德都摸不清楚。他甚至懷疑,自己這位九弟的實力,尚且還在宇文鼎之上。
宇文熾的修為在九個兄弟之中處於中下遊,雖然還沒有完全突破小天境,但距離也不遠了。這正是宇文家的可怕之處,宇文德的上一代,他的父親那一代人還有好多健在的,實力不容小覷。就算是他爺爺那一代,依然還有幾個隱世不出,實力恐怖。況且還有那位一箭數萬裡的老爺子坐鎮,而後代優秀之人更是層出不窮。
宇文熾大步走向齊天,手往下一甩,一柄古劍出現在他手心。
那劍精光四射,顯然不是凡品。他朝著猴子大步而行,而猴子卻看都不看他一眼,輕輕的抬手為和尚擦拭了一下臉上的焦黑,然後他閉目垂眸,隻等著那一劍刺下來。
這世上有諸多恩怨,總是逃不過因果輪回。
宇文熾走到猴子身前,低聲喝道:“你抬起頭看著我!”
猴子卻紋絲不動,那隻手背上長著一些絨毛的手伸出去,抓著和尚的手。和尚的手尚且還有餘溫,似乎對這世界還有眷戀。
宇文熾大怒:“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現在想死?你殺了我四哥,我真想把你大卸八塊。可惜,二哥不讓我那樣做,但我不會讓你那麼輕而易舉的就死了的。我要先斬斷你的經脈,在斷你的內臟,然後以真氣在你體內焚燒,表麵上看不出來什麼,可我會讓你生不如死一段時間,讓你體會一下這痛苦。”
他的長劍抬起來,放在猴子的咽喉處:“你跪下!”
猴子依然不為所動,甚至好像根本就沒有聽到他說什麼似的。
宇文熾怒極,一劍刺了出去,劍尖即將刺穿猴子皮膚的那一刹那,一道紫光從遠處瞬息而知。縱然宇文熾的修為已經將要邁入小天境,可這紫光來的太快,他居然沒有反應過來。
當的一聲,他手裡的長劍被紫光擊中後,竟是脫手而出。那長劍打著轉飛出去,啪的一聲,在半空之中被人一把抓住。
宇文熾猛地回頭,就看到一個身穿黑衣的年輕男人從半空之中飄落下來,手裡拿著他的止水劍。他的止水劍是金品巔峰的法器,可此時竟然被人輕而易舉的擊飛。一股屈辱感從宇文熾的心裡升騰起來,最屈辱的是那人的年紀明顯比他小不少。
崩的一聲,金品巔峰的止水劍,居然被那個黑衣年輕人一邊走一邊給掰斷了。安爭一隻手抓著劍柄一隻手捏著劍身,將這價值連城的金品巔峰發起掰斷後隨手丟到一邊。
“你是誰!”
宇文熾大聲喊了一句。
安爭一言不發,注意力都在玄庭和尚身上。
鳳凰台城牆上,陳重器的臉色明顯一變。而這變化,當然沒有逃過宇文德的眼睛。他立刻就猜到了,這個黑衣少年正是陳重器所說的那個人。
見安爭不回答自己,宇文熾大步迎上去,一把抓向安爭的咽喉。他從剛才那黑衣少年擊飛自己長劍的力度感覺的出來,這人的修為也在大滿境。大滿境的修為之力的質和小天境完全不同,就好像前者是紅品而後者是金品一樣。
所欲宇文熾心裡輕鬆下來不少,對方隻是趁自己不備罷了。而隻要對方還在大滿境,自己就不可能輸。因為沒有人比他自己更了解自己,他距離小天境已經不遠了。
那隻手的速度奇快,眼看著就要抓住安爭的咽喉。可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對方的速度竟然最少能甩開他一條街。
啪的一聲輕響,安爭抬起手抓住了宇文熾的大拇指,然後往下一掰,哢嚓一聲,宇文熾的大拇指的指骨就被安爭掰斷了。
那一聲輕響,甚至傳到了城牆之上。
“掰手指?”
宇文德微微皺眉,忍不住臉色一怒。
雖然隻是掰手指,但十指連心。那疼一瞬間就蔓延到了宇文熾的全身,隨著安爭的手往下壓,宇文熾的上半身也不由自主的往下壓。
“大滿境巔峰?”
安爭看了宇文熾一眼:“宇文家像你這樣的人多不多?!”
宇文熾覺得自己的心快氣炸了,從小到大他都沒有受到過這種羞辱。他們宇文家在西北就是土皇帝一樣的存在,雖然低調,但依然沒有人敢招惹。現在他的自尊心,被麵前這個來路不明的年輕人直接碾壓的支離破碎。
“宇文家的強者之多,超乎你的想象!”
他咬著牙喊了一句。
安爭哦了一聲:“宇文家像你這樣的人既然很多,所以死你一個宇文家應該不會特彆在意。但我的朋友不多,那邊那兩個都是。若是他們死了,我很在意。”
兩個人看起來隻是手掰著手,可是在修為之力上已經較量了很久。宇文熾剛剛被抓住拇指的時候還輕視了安爭,心說速度沒有你快,難道力量你還能比我強?
可是事實上,他的力量也輸了。安爭的力量逐漸占據了上風,壓製著,也逼退著,居然將宇文熾的力量完全從他的這條胳膊之中逼回到軀體之中。此時這條胳膊就好像尋常百姓的胳膊一樣脆弱,隻要安爭再一發力,這條胳膊就會廢掉。
隨著安爭往下壓的越來越厲害,宇文熾的身子也就越來越低,眼看著就要蹲下去了。
安爭捏著宇文熾的手腕看向城牆上,目光落在宇文德身上。上位者,掌權者,身上自然而然的有一種能讓人一眼就看出來的氣勢。所以安爭雖然沒有見過宇文德,但確定他就是這鳳凰台裡可以做主的人。
“非殺不可?”
安爭問宇文德。
宇文德往前一步,手扶著城牆大聲說道:“他剛剛殺了我的弟弟,你手裡那個人的哥哥。”
安爭再問:“那和尚為什麼會這樣?”
宇文德道:“那......是個誤會。”
安爭冷笑:“所以你的人幾乎把我的朋友打死就是個誤會,可以一筆帶過?我隻問你一句,是你們先把和尚打成了這樣,還是猴子先殺了你的弟弟。”
“是......我們的人先出手的。”
“那我再問你,和尚被你弟弟打的時候,是否還手了?”
“一開始並沒有,後來,他確實還手了。”
安爭再問:“那你弟弟既然誤會的想要殺了我和尚的時候,你阻止了嗎?”
宇文德道:“我當然阻止了,隻是有些沒來得及。”
安爭哦了一聲:“現在你可能還會來不及。”
他低頭看了看宇文熾:“這是你另外一個弟弟吧,你可以把他的命和你們宇文家所謂的自尊心放在一起衡量一下,看看誰的分量重些。”
他回頭看向陳少白和杜瘦瘦:“把猴子和和尚帶走。”
杜瘦瘦和陳少白連忙過去,一個人抱起來一個向後退了出去。
宇文德壓了壓手,示意手下人不要貿然行動:“小兄弟,你這樣做,後果會很嚴重。”
安爭一腳踢碎了宇文熾的膝蓋,宇文熾撲通一聲跪下來。安爭低頭看著他:“剛才你讓人給你跪下的時候,你可能想到過自己也會對彆人下跪?”
他抬起頭看向城牆那邊:“這件事到我為止,若是覺得你們宇文家的麵子丟了,找我來要。和尚的事,你們錯了,猴子殺了一個人為他找回公道。猴子的事,我扛了,你們若是想找公道,找我就是了。”
他鬆開手,順勢往外一拉,竟是硬生生的把宇文熾的修為之力拉出來一大半,然後隨手丟了出去,很遠很遠之外的一座小山直接被轟的沒了山頂。
安爭轉身而行:“不過是人命換人命,你們儘管來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