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晃不退,餘下的那些步騎兵士自也不會退,便數十人,於此亂馬交槍之際,突入城中。
城門內雖有守卒,可是眼見得紀靈剛剛在敗兵的簇擁下狼狽逃回,而外頭不知有多少敵人追來,正驚慌失措,又哪裡還有堅守的決心?竟是被徐晃殺將進來。
徐晃突入城後,殺散了城門守卒,把跟他殺入城中的數十兵士分成兩隊,一隊人多,都是步卒,約三四十人,徐晃命令他們把住城門,另一隊人少,騎兵為主,不到十人,則他親自率領,繼續追擊梁綱,——這卻是擒賊先擒王,隻要能把梁綱追得抱頭鼠竄,那麼城中自然也就不可能再組織起什麼防禦,後續趕來的伏兵各部和楊奉所帶的主力就能順0利入城。
楊奉此時早已得報,早知徐晃擊敗了出城的梁綱部,正在率部往雉縣城急來。
等到他引主力到城外時,城門尚在徐晃留下的兵士手中。時已近暮,夕陽如血,放眼看去,城門內外到處是敵我兵士,四散奔逃的是梁綱部的潰兵,呐喊追殺的是繼徐晃等之後追到城下的伏兵各部。楊奉遂接連傳下軍令,令部分兵士追殲敵之潰卒,同時令精銳主力殺入城中。
楊奉未有入城,自在城外豎起他的將旗,由三二十數的親兵護衛著,等待大獲全勝的捷報。
城內的捷報未來,城外的捷報先到。
卻那城外營的守將遠眺到了城內火光衝天,黑煙滾滾,知是楊奉部兵馬已經入城,因沒了堅守之心,於是向楊奉留下的攻營所部投了降。
入夜未深,三四騎從東城門馳出。
城門附近,這時已停下戰鬥,地上敵我兵士的屍體枕籍,一些楊奉部的兵士提刀巡於其間,或收繳戰利品,或檢查有無未死透、以及裝死的敵人,如有,就將之殺掉。不久前的殺聲盈天,此際本漸安靜,然這三四騎經過處,卻重新帶起了一陣沸騰,兵士們無不舉起兵器歡呼。
楊奉從坐榻上直起身子,瞧見來的那三四騎中,帶頭之將,衣甲儘血,左挾長矛,正是徐晃。
徐晃後邊的騎士,馬脖子各掛了幾個血淋淋的人頭,並又有一騎,手提一人。
馬至將旗近處,徐晃等人下馬,那被提之人受了傷,走不得路,便拖著他,來到楊奉榻前。徐晃向楊奉行了個軍禮,指了下那人,輕描淡寫似地說道:“將軍,此梁綱也。敢獻將軍。”
楊奉大喜,瞅了梁綱眼,卻未多看,從榻上一躍起來,問道:“城內何如了?”
“啟稟將軍,梁綱既為末將生擒,守賊多降,猶未降者,亦無非負隅頑抗,至遲天亮,可儘全殲。”
楊奉側耳傾聽,城內的喧嘩聲果是在逐漸的減小,顯然已是到了戰鬥的尾聲。
問得了徐晃攻入雉縣縣城的經過,楊奉讚歎不已,顧與左右,連聲說道:“公明真是虎膽!”
……
“若隻虎膽,斷難這般輕易地就能趁勝克城。公明非隻虎膽,且能見機!趁敵亂的機會,而大膽地率引區區數十部曲突入城中,追擊梁綱不舍,這才是他一戰乃即克城的緣故啊!”看完了楊奉呈遞來的軍報,荀貞讚歎說道。
早就知道徐晃是將來之名將,攻雉此戰,無論膽勇,還是把握戰機的能力,徐晃果然都顯露出了名將的風姿,遠非是尋常將校能與相比的。
荀貞之前就想把徐晃調到自己的帳下,隻是無有借口。徐晃畢竟是楊奉的部將,如果沒有借口就把他要過來的話,可能會使楊奉產生不滿,——畢竟像楊奉,包括泰山的臧霸諸將等都是帶著自己成建製的部曲投附荀貞的,如無合適的理由,荀貞是不好索要他們的部將、兵士的,則現在徐晃立下了攻下雉縣這樁大功,荀貞倒是有了把他和楊奉分開,從而再把他收用為自己直接部屬的借口。
荀貞因是決定,等南陽此戰打完,再加上徐晃可能會在隨後諸戰中立下的彆的功勞,便向朝中表舉徐晃為將軍。這些且不必多說。
與楊奉、徐晃攻克雉縣前後腳到的,另有一道軍報。
乃是張飛攻克了西鄂縣城。
張飛之所克取西鄂,與楊奉、徐晃之所拔雉縣,這兩場仗打的截然不同。
雉縣此戰,雖為計取,楊奉、徐晃到底還是打了一場,而張飛取西鄂縣城,竟是一矢未發。
……
卻是荀貞令張飛對西鄂縣城展開進攻的軍令傳到後,——這道軍令到張飛營中的時間,與楊奉、徐晃接到荀貞命攻雉縣的軍令的時間差不多,張飛當時亦如楊奉,即召諸將議進戰之策。
諸將各獻策謀。
張飛聽他們說完,撫須笑道:“君等計策,皆為好策,然此取西鄂,無用君等策也。”
諸將不解張飛之意,便有人問道:“敢問將軍,莫非是彆有良策?”
——張飛前時,因從荀貞勤王時立下的諸功,尤其是憑和辛璦追擊李傕、郭汜,敗之,獲李傕軍中諸多大將之功,從厲鋒校尉升為了厲鋒中郎將。
張飛說道:“以我觀之,今取西鄂,反手可得,何用攻之!”
諸將更是不解,又有人問道:“敢問將軍此話何意?不攻,這城怎麼得?”
又一將說道:“難不成,將軍是欲招降城內麼?招降雖然是個辦法,可城中不見得會肯降吧?”
張飛笑道:“城中必然會降。”
“敢問將軍,為何有此把握?”
張飛說道:“我說城中必降,是因四個緣故。袁公路此前不思守境,而欲西入長安,旋即又因武關為我軍所扼,而不得不改為守土,軍令易變,料西鄂守賊軍心已亂,此其一故也;此伐南陽,是我軍與衛將軍部、鎮南將軍部三路大軍夾攻,如今魯陽三縣已克,挾連克三城之威,我軍主力已入南陽,車騎將親臨博望,料之,西鄂守賊現定更加惶恐,此其二故也。”
話到此處,張飛頓了下。
一將說道:“將軍所言固是,整體形勢言之,伐南陽此役,確是有利於我軍,可要說西鄂守賊會因此而不戰投降,……將軍是不是過於樂觀了?我軍入南陽以今,魯陽也好,彆縣也好,到現在為止,可還是沒有一座城不戰即降的啊。”
張飛笑道:“若西鄂守將換作彆人,若攻西鄂之將也換作彆人,也許城中不會即降,然既然西鄂守將是戚寄、秦翊,又攻城之將是我,則我斷定,一封招降書到,城內就一定會投降。”
“敢問將軍,這是為何?”
張飛笑道:“若守將換作是汝南郡人,退無可退,或會為袁公路死戰,而戚寄、秦翊皆南陽本地人也,則當此形勢之下,他兩人又怎會有死戰之意?此三之故也。四之故嘛……”虎目生威,顧盼諸將,張飛從容說道,“聞是我來攻,他兩人焉敢不降?”
——“聞是我來攻”,張飛的這份自信卻非無底而發。
於今荀貞帳下戰將儘管眾多,然於其間,張飛絕對是翹楚之列,他的名字原本就已為袁術帳下諸將所知,而又在郭汜投了袁術以後,張飛在鴻門亭一戰中的勇猛,及後來與辛璦窮追李傕、郭汜逃兵不舍的勇銳,現更是已然傳遍了袁術軍中,已然不但是將校們知其名,普通的兵士們也多已聞其勇名,且在傳言中,不免將他的武勇程度越發誇張,張飛現下在南陽郡可稱是威名遠振。想那李傕、郭汜這等的悍將都被他追得倉皇奔竄,西鄂守將、守兵在知道了攻城的是他之後,所麵臨的壓力、產生的恐懼會有多大,可想而知,懼怕而降不是沒有可能。
張飛分析在理,但其帳下的諸軍將卻還是不信隻憑一封招降書,張飛就能把戚寄、秦翊招降。
張飛也不再多說,便令主簿寫了招降書一封,於次日命弓箭手射入城中。
居然是如他所料,當天下午,戚寄、秦翊就遣軍吏坐垂籃出城,求見張飛,表示願意投降。
張飛帳下的諸軍將無不吃驚,儘皆讚歎張飛料事如神。
卻說起來,張飛雖武勇絕倫,但其人絕非莽夫。
他地方豪族出身,少年時受過不錯的文化教育,縱不說見識超群,然實亦頗有識謀,並且固因出身的關係,他對普通的兵士,常以卑賤視之,但也是因了出身的關係,對士大夫,他一向禮重親近,故在荀貞帳下這些年,他沒少和戲誌才、郭嘉、荀彧、陳群等接觸,和這些遠見智謀之士接觸得多了,他各方麵的能力當然也就會得到提升,比之以前,在眼光、見識、揣摩人心、兵略謀策等各方麵,他也的確是進步了許多,所以,這一仗,他乃能料中敵情,兵不血刃,而得西鄂。
雙方使者往來,商定了城中投降的各具體事宜。
又次日中午,守軍打開城門,戚寄、秦翊率部出降。
兩下在城外相見。
戚寄、秦翊伏拜行禮,口中稱罪。
張飛坐席上,先請他兩人起身,繼而目落戚寄身上,喝令左右:“取戚寄首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