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中一聲輕歎。

艾倫看向奈勃特，剛才那聲輕歎正出於首相大人之口。和王妃莎娜的一席長談，可知坦格裡歐和馬森之間關係不淺。大帝念及舊情，一直對馬森所為持寬容的態度。奈勃特今日的一聲歎息，當是感歎這兩個男人的情誼已經走至儘頭。畢竟是坦格裡歐親自從嘴中道出那神秘衛士的身份，這已經是個再明顯不過的信號。

馬森所為已經動搖到帝國根本，坦格裡歐無法再裝聾作啞，今日才會把幾人叫來，當著眾人的麵說出那刺客的身份。

鐵霜衛統領利恩感歎道：“如果是馬森大公的話，那一切就解釋得通了。”

他旁邊國王之劍的統領沙羅從鼻孔中哼了聲：“那個男人已經沒有資格成為我帝國大公！”

坦格裡歐抬起手揮了揮，視線落在利恩身上：“你們查到什麼？”

“很多，陛下。”利恩臉色顯得沉重：“聽證會之日，我翻查了當日鐵衛的調動日記發現了一些問題。我手下一名隊長擅自更改了調動，致使那批冒牌鐵衛得以進入凱旋宮，並拖延了不少時間。事後追查，那名隊長不知所蹤，可在昨天卻在第三區的一條水溝裡發現了他的屍體。”

“滅口了？”坦格裡歐絲毫不感意外：“那老佛倫呢？他有交待什麼？”

“沒有，佛倫伯爵什麼也不肯說，所以我們隻得從他的家屬入手。於是我讓人去走訪了伯爵的府邸，卻發現他的妻兒早在聽證日之前離開了奧利斯加。據他府上的下人稱，似乎是給人接走的。還有在皇家春狩期間，有人拜訪了佛倫伯爵。”

“是誰？”

“從下人的描述來看，應該是娜塔莎夫人。”

坦格裡歐扶額道：“雙蛇商會的那個女人，好吧，她一直和馬森有各種交易往來。不用說，接走老佛倫親屬的人肯定是她。事情發生在春狩期間，正是我不在帝都的時候，老佛倫是受他脅迫了。”

“屬下覺得也應該是這樣，所以老伯爵才什麼也不敢說。”

“還有呢？”

利恩張了張口，沒來得及說話，敲門聲就響了起來。坦格裡歐神情有些不悅，卻仍沉聲道：“進來。”

一個高大的男人大步而入，他穿著銀白色的鎧甲，盔甲上有淡藍色的鏤花作為裝飾，垂下淺藍色的披風，宛若寒冬時節的雪地。他向坦格裡歐半跪行禮：“很抱歉打擾陛下和各位大人。”

“伍德裡克將軍？”坦格裡歐竟然站了起來：“發生什麼事？”

旁邊的朱裡安輕聲道：“這位是霜風巨龍軍的大將，巨龍軍負責帝都的安全，伍德裡克出現在這裡肯定出什麼大事了。”

艾倫心中一震，連忙豎起耳朵，不敢漏過一字半語。

巨龍軍的大將埋首道：“剛收到消息，孤山那邊發表了一份宣言。陛下，恕我直言，這份宣言實在大逆不道！”

坦格裡歐十指微微一收，既在堅實的木桌上摳出深刻指痕：“你說吧。”

伍德裡克抬頭看向他的國王：“陛下，那份宣言又臭又長，措辭繁瑣，我就不細說了。最重要的那部分是這麼說的：國王昏庸，弄臣奸妄，致使帝國上下怨聲載道。削軍一令，大悖帝統，正值異族環伺之際，帝國內憂外患。茲以我馬森之名號召，舉國之上，希有識才士共聚我孤山烈焰堡。以吾等胸中烈焰，照帝國百世長存……”

“這份聲明後，還列有諸般要求。如陛下必須退位、首相大人需送上絞刑台，塞韋斯皇子當立儲君等等。”伍德裡克抬頭看了大帝一眼，見他雙肩輕抖，眼若噴火，當下知趣閉嘴。

果然書房中一聲怒吼，大帝一拳砸在書桌，書桌四分五裂，那本《騎士遊記》更炸成千百碎頁，在坦格裡歐眼前徐徐飄落。所有人連忙跪下，大帝胸膛起伏，良久方道：“怪不得塞韋斯在春狩上無甚作為，原來馬森早打好了算盤，準備一計不成再來二計，拿削軍一事來大做文章。”

“是的，陛下。馬森這份宣言以快馬信鴉送至全國各地大大小小不下於百計貴族手中，現在南北兩地有不少領主公然響應，馬森更封閉了通往孤山冰原的密拉罕、尖石、派克三城。並將不肯效忠於他的官員、家族通通趕走……”伍德裡克沉聲道：“馬森如此做法，與造反何異？還請陛下下令，討伐馬森！”

坦格裡歐看向書房的天花板，眼神中閃過幾分哀色：“馬森啊馬森，你究竟想要什麼，難道非得要我這張王座你才肯罷手嗎？”他搖了搖頭，再看向奈勃特時，眼光已經充滿了絕然之色：“我的首相大人，就勞煩你起草一紙征文，替我公布馬森的種種罪行，讓世人看清他的真正麵目！”

“願為您效勞，陛下。”奈勃特彎腰鞠躬。

坦格裡歐又看向巨龍軍大將：“我的將軍，集結軍隊吧。馬森既然想要戰爭，那我就給他一場戰爭。我可以容忍他之前的種種所為，可他為了權力連異族也可以勾結，這已經越過我的底線。我可以給他一切，唯獨不能讓我的人民生活在異族的威脅中，馬森必須為此付出代價！”

“我等願為陛下出戰！”利恩和沙羅兩名統領互視一眼，同時下跪說道。

艾倫不著痕跡地捅了捅一臉激動的朱裡安，後者才反應過來，當即和艾倫一同跪下，高呼：“我願替父王征討馬森，烈焰堡上，我定將插上雙獅黃金戰旗！”

坦格裡歐看了看朱裡安，又落到艾倫身上，沒有說話，隻點了點頭。有他這個點頭，朱裡安激動得身體顫抖。大帝同意他出征，無疑是對他最大的鼓勵。朱裡安意識到，在皇家春狩之後，這將是他人生另一個重大轉折點。當他從烈焰堡回來，他將全麵超越豪森，成為王儲的不二人選！

在艾倫跟著激動的二皇子離開君臨殿時，塞韋斯以及他的母親卻跪在宮殿石階前，雙雙埋首於地，高聲請求大帝賜罪，並表示要和馬森斷絕關係。顯然四皇子也收到了馬森發表的宣言，事實上在馬森發出那份宣言的同時，也意味著要放棄塞韋斯和他的妹妹，將其視為棄子。

可以想像，若坦格裡歐將怒氣發泄在他們母子身上，塞韋斯和他的母親恐怕會給賜死。權力之爭，便是如斯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