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拉停了下來,她抬起頭,黑白分明的雙眸映出貝爾摩德的身影:“你認識這個男人?”
“薇拉小姐,這是……”
把畫紙撕了下來遞給貝爾摩德,薇拉道:“這是我看到的某個未來影像,像這樣的片斷我能偶爾看到。命運之線的能力隻能讓我看清與我有關的人或事,但關於片斷所發生的時間總是模糊不清。這個男人會把紡織機偷走,目的不明,就連時間我也不清楚。可能在這幾天,也許在幾年之後。”
“我敢打賭,這件事很快會發現,因為這家夥現在就在城裡。”貝爾摩德一拍腦袋:“我現在就去找愛德華,得讓人監視他。不,我自己來好了。”
說完拿著畫紙就跑出去了,不遠處的露茜抬起頭,又向薇拉看了看,最後還是把精力放在她手下的欺詐之盒上。
已經是晚上十點,位於城東的一家棉紡工廠到了下班的時間,工人陸續離開。這是城中大商人肖恩手下的一間工廠,由於采用了半自動的紡織機後,工廠的生產效益翻了好幾倍。工人的時間雖和以往一般,可產量和收益卻今非昔比。一旦和紫羅蘭港順利通商,工廠還會擴建。至於現在,則仍維持著以往的規模。
在工人們離開之後,廠棚熄燈,一名守夜人拎著個酒壺,拉了張椅子在虛掩的大門後坐下。一條狗趴在他的旁邊,這是他最忠實的夥伴,將和他一起渡過漫漫長夜。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守夜人打了個嗬欠,拿來張呢毯蓋在身上。不多時,廠房裡已經響起他連串的呼嚕聲。這時,那趴在地上的狗兒耳朵動了動,突然一根香腸從門下的空隙滾了進來。香腸還散發著熱氣,更有著誘人的香味。狗兒口水直流,張嘴就把這根香腸三兩口吃進了肚子裡。
狗兒沒有注意到,這根香腸中還夾雜著其它的味道。沒過多久,這條狗突然口吐白沫,眼睛一翻,倒在地上漸漸抽搐了起來。可憐的狗兒已經落入死神的懷抱,在它那漸漸失焦的眼珠中,映出一道削瘦的身影。
一個男人輕易從門縫鑽了進來,先是看了地上的狗一眼,又看了看睡得正沉的守夜人。他手中翻出一把塗黑的匕首,略一猶豫後,還是放過了守夜人改而朝廠棚深處走去。
片刻後,他站在一架紡織機前。那人敞開了上衣,在衣服的內層,竟掛滿了各式工具。
熟睡中,守夜人翻了個身,沒有注意到腳下已經死去的狗,也不知道廠棚裡已經少了架紡織機。那架缺失的機器,現在已經變成一堆零件,堆放在廠棚後一個窗口的地上。那個男人輕靈地從窗裡翻身而出,他落到地上後,貓著腰竄到街角的陰影裡。
沒過多久,他推著一輛鬥車過來,鬥車中還裝了一些生鏽的零件。男人將紡織機的零件混了進去,再蓋上一層防水布便打算離開。
突然街角哨子聲四起,本來昏暗的街道亮起點點火光,城防隊如同幽靈般從黑暗中鑽了出來,明晃晃的槍口對準了男人。馬托拿著火把大步而出,對男人沉聲道:“奧利先生,我懷疑你盜取本城重要的工業機密,現在要逮捕你,希望你配合!”
暴露在火光下的奧利,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他苦笑道:“長官,這裡麵肯定有什麼誤會。看,這些不過是要處理掉的廢品罷了。它們應該談不上什麼機密吧?”
他小心翼翼地揭開防水布,生怕引來誤會召致攻擊。鬥車裡果然是些生鏽的零件,可惜剛才他的所為已經落入馬托的眼中。馬托麵無表情地說:“是不是誤會,和我們回城防隊說個清楚不就明白了。走吧,奧利先生。”
揮了揮手,幾名士兵上前。奧利無奈地說:“好吧,我和你們回去。”
舉高的手做出不會抵抗的姿態,兩個士兵剛剛放鬆,手才碰到奧利的肩頭。奧利的左側臉頰突然浮出一個刻印。那是張閉著眼睛的臉孔,臉孔的紋路透出絲絲暗紫色的光。頓時周圍空間的光線暗淡了下去,火把的光如同螢光般起不到絲毫照明的作用,濃鬱的黑籠罩全場。
馬托立知要糟,偏是視線一片漆黑不敢讓士兵開槍,以免誤傷。等光線再次恢複時,奧利已經丟下鬥車不知道逃去哪裡了。
“城門已經關了,他跑不了的。給我搜,搜遍每個角落也要把這隻該死的老鼠找出來!”馬托大叫道。
城防隊很快離開,在他們離開不久之後,廠棚窗戶中奧利輕手輕腳地爬了出來。他很機靈,也不躲到其它地方,就藏到了工廠裡。那裡果然是馬托的心理盲點,隊長沒有想到這個小偷竟如此大膽。
奧利哼了聲,拉起鬥車便要離開,這時一陣掌聲響了起來。
“是誰?”奧利沉聲道。
身後一把男子的聲音說:“真精彩,竟然把馬托給騙了過去。奇拉說得沒錯,你果然是個職業小偷,手段挺高明嘛。”
奧利轉身抬頭,廠棚上站著一個男人。他往前一躍,便落到了地上,這個男人站得鬆鬆跨跨,可偏是在奧利的感覺裡,對方像是隨時可以從任何角度發起攻擊。他的危險性,一人便壓過了剛才城防隊的所有人。
“你認識奇拉?”奧利隨口問道。
“好了,彆浪費大家的時間。”男人聳肩道:“我還趕著回去睡覺,所以你看,還是束手就擒吧。我想愛德華會樂意知道你是從哪裡來。”
“是嗎?可惜你捉不到我。”奧利臉上刻印再現,於是周圍的光線再度暗淡了下來。
在光線變得極暗的時候,奧利手中閃出一把匕首,他忽的衝前,打算解決這個男人。
貝爾摩德搖頭失笑道:“顯然,你選了一個無比糟糕的答案。”
接著黑暗中響起一陣密集的交擊聲,奧利先是驚呼,跟著一聲慘叫。光線又漸漸恢複,卻見奧利已經軟倒在地。他的手腳中了多刀,貝爾摩德擺動著一把漆黑的短刃,就是這東西在剛才挑掉了這小偷的手筋腳筋,讓他動彈不得。再看奧利,他望向貝爾摩德的眼神裡已經滿是恐懼。
“對於殺手來說,黑暗是再好不過的夥伴。你用黑暗來對付我,不顯得可笑嗎?”
奧利已經笑不出來。
等他給丟到愛德華的辦公室裡時,他已經想哭了。愛德華饒有興趣地看著這個小偷,蹲下身道:“告訴我,誰指使你的?”
奧利咬緊了牙,愛德華歎了口氣,對旁邊的貝爾摩德說:“我以前在很多星球流浪過,見得最多就是各種種族的奴隸商人。你不得不承認,這些家夥對奴隸再了解不過。每種生命都有弱點,有的怕水,有的懼火。而人類,他們多數怕痛……”
愛德華從桌子底下拿出一把銀刀,那通常用來刮掉信封上的蠟印。拿著這把刀,愛德華在奧利的手臂上撕下一片極薄的肉來。奧利忍不住尖叫了起來,愛德華如同惡魔微笑道:“這樣的傷對你而言並不致命,卻會很痛。而現在,我會慢慢把你身上的肉一點點地切下來,直到你肯說為止。”
接著第二刀揮了出去。
奧利的骨氣在愛德華揮下第五刀的時候就已經煙消雲散,他尖叫道:“我說,我把一切都告訴你。是莫德爵士,沒錯,是他的主意,他想得到克羅西斯紡織機!”
“哦,你們連名字也知道得很清楚。那麼告訴我,是誰提供給他情報的?”
奧利把知道的全招了出來,他本來是莫德的兒子喬依的一名手下。在拉緹斯告訴了莫德有關於紡織機的事情後,喬依便把他叫過來,讓他到蘇爾城來偷東西。當然,如果隻是一個奧利的話很難辦到,於是莫德爵士向冒險者發布了懸賞,從而讓大量的冒險者湧入蘇爾城。
至於奧利,則搭上了奇拉一夥。用他們的身份掩飾自己,也跟著混了進來。
看著這個眼淚鼻涕流了一地的男人,愛德華將沾血的銀刀丟進了垃圾桶裡。這時聞訊趕來的馬托看著地上的小偷,上前問:“大人,您打算如何處置他?”
“當然是處死,這還用問嗎?記得把他的屍首示眾,同時告訴那些冒險者們,他們都給莫德那老狐狸給騙了。”愛德華漫不經心地說。
地上的奧利一聽,頓時詛咒起來。馬托舉起槍托敲在他的腦袋上,把他打暈,再叫人給拖了下去。
在黎明前一刻的黑暗裡,蘇爾城裡響起一聲響亮的槍聲,讓眾多猶在夢中的冒險者人人驚出一聲冷汗來。等到天亮,有人大著膽子來到街上,在城主府前的廣場上看到屍體被懸掛示眾的奧利,那人的臉色立刻變得相當難看。隨著越來越多的人知道奧利的事後,已經陸續有冒險者準備離開,然而莫德爵士的高額懸賞,卻還是讓很多人留了下來。
其中,就包括奇拉以及她的夥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