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豬般的高胖男人啐了口,說:“我們不要聯邦幣,這可是第七區,你以為聯邦幣在這裡還行得通嗎?我看,你把那些東西給我們好了。”
他用槍口向旅人的腰部指了指,意思很明顯,自是打對方槍支彈藥的主意。在聯邦幣無法像以往一般通行的此刻,自然是些貴重金屬,以及像手槍子彈這樣的軍資可作流通之用。兩把手槍,外加四個彈匣,哪怕是通過黑市購進,也相當於兩三千聯邦幣。這放在地表,已經足夠一個五口之家的一年用度。
可見,胖子的胃口很大。
隻是有時候,胃口太大往往會撐死。
旅人的目光突然一凜,那紅寶石般的雙眼忽然明亮起來。胖子和牛仔隻覺全身一寒,如被冰冷鋒利的刀鋒擦身而過般。一股崢嶸殺伐之氣罩在他們身上,空氣似乎多了一絲淡淡的甜味,那是血腥氣的味道。兩人如同被丟到了屍山血海的戰場中,凜冽的殺機壓得他們透不過氣。
這感覺來得快去得快,不過眨眼的功夫,殺氣又退得一乾二淨。那年輕旅人的眼神斂起了光芒,隻是搖頭道:“不行,它們是我吃飯的家夥,怎麼能全部給你們。”
胖子兩人卻猶如虛脫了般,幾乎站不住。牛仔勉強笑道:“當然當然,在外行走,沒把好使的家夥怎麼成。這點道理我們還是懂的。”
最後以一把手槍作為通關費,年輕旅人獲得了進入小鎮的權利。他把手槍倒持,遞給胖子的時候說:“下次彆把槍口對著我,我會誤會的。”
至於誤會的結果是什麼,他沒有說出來。可兩人都知道那絕對不是什麼好事,在這個年輕人進入小鎮之後,胖子一屁股坐到地上說:“我敢打賭,這小子肯定不簡單。媽的,我還沒見過殺氣這麼重的人,簡直從死人堆裡爬出來似的。”
牛仔看著手上這把槍,默然無言。槍是新的,甚至還可以見到保養的油漬,這把槍甚至還沒有使用過。也就是說,那兩把手槍很大程度上隻是起到裝飾,或者掩飾的作用。牛仔也算有些見識,他很清楚,某些不用槍的家夥可能都是些變態的猛人。
他決定把這個年輕人忘掉。
艾倫走在灰橋鎮的小街上,他解開了蒙住頭臉的圍巾,簡單的披在肩上。灰橋鎮建於山地之上,鎮子的建築在遠處看去並無特殊之處,入得鎮來,才發現它們依地勢而建。儘管都是以平房為主,卻因為地勢起伏而高低錯落,形成十分明顯的空間感。
為了行車方便,鎮子上不建階梯,隻鋪著細碎的磚石路。十來條小巷和幾條大街組成鎮子的交通網絡,間中有一兩道拱橋連接高地,使得行人免去上坡下坡的不便。
鎮上的人家多養犬隻,這些大犬多給拴緊在自家門口。在午後的此刻,家犬伏在地麵,懶洋洋地看著過往行人,卻懶得吠上一聲。有些房子前聚著一兩大漢,他們不是在擦拭著獵槍,就是擺弄著獸夾,看樣子是鎮上的獵人。灰橋鎮的獵人還不少,艾倫一路走來,有二十來人之多。
這些人平日打獵,若遇危險種出沒便能充當小鎮的護衛。看樣子灰橋鎮的居民並非全是手無寸鐵的良善弱民,隻不過整個第七區已經在自由之門的控製當中。除非他們想和自由之門作對,否則也隻能放任對方的士兵進入小鎮。
艾倫將這些情況一一看在眼中,心裡打定主意,把彼特的項鏈交給他的家人便立刻離開。
是非之地,久留無益。
按照彼特提供的地址,艾倫詢問了三五行人,很快找著彼特家所在的那條小巷。剛轉進巷子,就聽到巷子深處傳來一聲驚呼,跟著有怒罵的聲音響起。艾倫皺眉,加緊了腳步上前。巷子裡傳出的聲響吸引了附近居民的注意,三五居民,或男或女地圍在巷子深處。
艾倫擠了進去,便見一個滿身酒氣的男人提著把雙管來福槍,一手拎著個酒瓶。他的腳下被一個女人緊緊抱著,那女人抬頭央求道:“求求你把它還給我,那是我丈夫留下的,你不能拿走它!”
“不就是一把老古董,還真以為老子稀罕。你快放開,不然彆怪我不客氣。”這個留著大胡子的男人目光凶狠,讓人望而生畏。
房子裡突然衝出一道矮小的身影,大叫著:“把我爸爸的槍還來。”
那是個男孩,八、九歲的樣子。一口咬在大胡子的腿上,痛得大胡子直咧牙。男人咒罵道:“滾開,死小鬼。”
一抬腿把男孩給踢了出去,那地上的女人一聲驚呼,連忙撲過去抱住男孩。男孩猶自叫道:“把槍還給我,我爸爸是聯邦中尉,他會狠狠教訓你的!”
大胡子哈哈一笑,把酒瓶一擲,怒極反笑:“那我倒要看看那狗屁中尉在哪?你這個不識好歹的小鬼,讓我替你爸爸好好教訓你吧。”
他大步走了上去,舉起槍托就要砸下。然而來福槍隻下沉了一會,便紋絲不動。大胡子吃了一驚,然後才看清一隻手不知何時握在自己的手腕上。隨著這隻手看過去,則是個略顯單薄的少年。他一付風塵仆仆的模樣,像是過往的旅人。看上去有些弱不經風,卻單手握住了自己。
“放手。”大胡子暴喝道。
艾倫不為所動,他若有所思地看向地上的母女。男孩和母親,這個畫麵何其熟悉。一瞬間,他以為看到年紀時的自己和母親蘭妮。
“放手!你敢和自由之門作對?”大胡子抬出了自己的身份。
艾倫這才“哦”了聲,卻未曾放手,反而用力往後扳去。大胡子當即一驚,隻覺那手腕處傳來驚人的力道,似要把自己的手臂扳斷。他不得不順著勢子漸漸蹲下身來,以免被艾倫扳斷。眼看自己快要跪到地上,大胡子怒吼一聲,另一手朝艾倫小腹處砸去。
拳到中途,被艾倫另一手輕輕搭住。艾倫悶哼一聲,五指收緊,生出龐大力道一分分壓碎男人的手骨。大胡子眼中終閃過懼色,他清楚地聽到自己手骨寸寸斷裂的聲音,而那少年眼中的神情卻平靜無波,仿佛在做一件毫不起眼的事。這份平靜,叫人心寒。
將大胡子的手掌骨骼捏得粉碎之後,艾倫一拉一帶,將男人丟了開去,拍手道:“持強淩弱很愜意吧?那麼現在,作為弱者的一方,不知道你的感覺又如何?讓我想想,這次捏斷你哪裡好呢……”
大胡子頓時冷汗淋漓。
突然人群分開,一個男人鑽了出來喝道:“這是怎麼回事?”
大胡子像找著救兵般,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叫道:“吉恩隊長,你來得正好。這個混蛋肯定是聯邦派來的,你看,他把我的手給廢了!”
被大胡子稱為隊長的男人二十來歲的模樣,眉目清朗,不似奸詐之人。他皺了皺眉頭,打量著艾倫說:“你是什麼人?為何要傷我們的人。”
艾倫末答,身後那男孩叫道:“是這個混蛋搶我爸爸的槍在先,他活該被教訓。”
圍觀的居民也紛紛應和。
大胡子惱羞成怒,從腰後摸出一把手槍吼道:“你們鬼叫什麼!”
“埃裡克!”吉恩大喝:“把槍放下。”
“隊長?”
“放下!然後,給我滾!”吉恩朝後一指。
大胡子臉上青一陣紫一陣,忿忿收槍離開。吉恩歎了一聲,朝艾倫點點頭,又走到那對在地上的母子旁。他彎下腰鞠躬道:“很抱歉,因為我管束不力,致使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保證,以後不會再發生同樣的事。”
艾倫不由對他多看了幾眼。
吉恩站了起來,替母子倆拾回大胡子掉在地上的槍。他把槍放到母子身邊,這才離開。
人們也跟著散去。
女人扶著孩子起來,然後對艾倫道:“謝謝你的幫助,先生。”
艾倫露出一道溫和的笑容,從口袋裡摸出條項鏈說:“溫蒂女士,其實我是受人之托,送這東西來的。”
“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它……天,這……”女人倒吸一口氣,眼睛裡閃過複雜的神情,聲音顫抖道:“這是彼特的,難道他……”
“不不不,彼特中尉很好。”艾倫忙道,然後輕聲說:“隻是他恐怕有很長一段時間無法回來,所以托我給你們帶個口信。隨便,把它交給你們。”
女人接過了項鏈,眼睛裡閃爍著淚花。她抱住男孩,說:“如果不介意的話,我想留你吃晚飯。喬,這個孩子,他也希望聽聽他父親的一些事。你可以留下來嗎?”
“當然。”艾倫欣然道。
天黑,鎮前關卡換防。胖子和牛仔回到鎮上的休息處,一推門進去,問聞到了消毒藥水的味道。大胡子正坐在旁邊,一手架在桌上。鎮上一名醫生替他把骨折的手掌包紮並固定好,儘管包紮的技術很一般,但總算沒讓傷勢惡壞。看到這情景,牛仔吹了聲口哨,幸災樂禍地說:“埃裡克,你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