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一章 玄甲騎(1 / 1)

大魏王侯 淡墨青衫 2561 字 25天前

一股股的騎兵從城門洞中湧出,除了張虎臣等人露麵之外,普通的將士俱是以鐵麵具遮住了臉龐。

很多騎士的鐵麵具是黑色鑄鐵狀,隻露兩眼,已經足以駭怪。

也有一些騎士在麵具上畫著鬼怪圖案,就更加令人感覺恐怖了。

一種沉甸甸的,凝實的有若實質的壓力在城門附近綿延開去,一直向內,令得原本歡騰的氣氛有了一些異樣,雖然人們對中山王府和中山王徐子先的敬慕愛戴不變,但原本隨意的氣氛變得逐漸有些莊重。

這樣的情形,才叫人逐漸想起來,這位剛進城的親王可不是什麼小醜般的人物,而是擁有多次以弱擊強戰勝敵人,甚至以六千破三萬海盜的傳騎人物。

在此之前,所有人都有些忽略了徐子先此時的實力和地位,待這些騎兵湧入進來,眾人才驚覺中山王傳言中的實力不虛,足以鎮壓福建全路。

這亦是徐子先所要的效果,否則亦不必如此大張旗鼓。

騎兵裝束,披甲,俱是用全東藩之力湊集起來,這一次與顏齊,劉旦兩部交戰,繳獲的鐵甲也在千領以上,倒是鐵盔,護臂,護脛不足,全軍連同水師在內,才湊齊了五百領。

戰馬也披鹿皮,漆以彩繪,實則並不是具甲重騎,但看起來的威勢倍增,非普通的戰馬可比。

其實這些馬並非天方馬,若是將士們騎天方馬前來,戰馬比成年男子的個頭還高的多,那就過於駭人了。

因為鎧甲是東拚西湊,所以方少群出了個主意,所有騎兵俱用黑漆將鎧甲漆黑,這樣看起來便整齊的多,此前的騎兵就有精銳之師的氣象,畢竟訓練嚴格到變態的地步,比起府軍步卒還要嚴格的多,加上經過多次實戰,每個將士都得到了錘煉,數百騎聚集一處時,就算是中山府軍亦為之變色。

海灘一戰,騎兵切入敵陣,所向披靡,便是明證。

再漆以黑甲,數百騎俱成黑色,馬身披鹿皮,騎營所至之處,已經足以令人屏息。

徐子先後來才想到,當初秦王破陣,多賴玄甲精騎,後人以為是輕騎,或是源自北魏的具甲鐵騎,實則不然。

李世民的玄甲精騎,是介於輕騎和重騎之間的鐵騎兵,以漢人部勒之法訓練,又以胡騎輕靈快捷的騎術見長,加上弓箭,矟刀,鎧甲俱精製,所以雖然人數不多,隻有數千騎的數量,其於戰場之上卻是所向披靡,無有不克。

對竇建德一戰,李世民率麾下精銳,多日奮戰,鏖戰不休,李世民領軍作戰的特點便是確立優勢後就絕不停歇,一浪接著一浪的進攻,不眠不休,奮戰至獲得決勝乃止。

這也是隴右李家起自六鎮,練兵至高平,百年之間的武家將門世家的傳承,及至李淵,李世民父子時,武力乃至最高峰。

不過就算李世民的玄甲精騎,最多是戰馬略強,武器亦略強,而中山王府騎兵的鎧甲不遜,部勒訓練之法,更是遠遠超過了當年的玄甲騎。

徐子先想到之後,倒也並不介意,方少群希望他能成為蕩平天下的秦王,又有何錯?這個期許他自己亦有,但願中山王府的玄甲騎兵,將來不止五百騎,亦不止五千騎,而是五萬騎,十萬騎。

再與百萬步卒,二十萬水師一處,北上伐胡,解天下之倒懸,拯救華夏氣運。

……

李穀趕到東門處時,遠遠就聽到喧鬨聲。

大街小巷之中,到處是提著燈籠,說笑著往衣錦坊一帶趕過去的人群。

大夥的心情都很愉快,入秋之後天黑了就很涼爽了,不再是那種滿身淋漓大汗的狀態。天氣涼爽,又逢有城中有大喜事,隻要家中無事能走動的人,怕是都從街巷裡走出來了。

整個福州,人口怕是有五六十萬人之多,當然不可能人人往衣錦坊一帶去,也是有一些人沿著街道瞧瞧熱鬨,和鄰居好友聊上幾句,也便回來了。

李穀向前走時,不時有人提燈籠擋住馬頭,以他的身份也不便發火,隻能慢騰騰的向前趕路。

城門處還是燈火通明,時不時的傳來一陣歡呼叫喊聲,李穀知道必定是徐子先進城了,他已經很久未見過這個宗室少年。

李穀此時也是躊躇滿誌,不管怎樣,他的計劃已經在推動進行之中,如果一切順利,幾個月後,徐子先還是會被阻在福建路外,今天的這場婚禮,雖然聲勢驚人,在此後很可能會轉為一場笑話。

不得誌就是不得誌,落拓就是落拓,不要以為能逆天改命!

就在此時,異變陡然而生。

如潮水拍擊般的歡呼聲戛然而止,代之而起的是一陣陣的寂靜。

這樣的情形十足詭異,連李穀也被驚醒,情不自禁的勒了一下馬韁,臉上顯現出驚疑不定的神情。

“是東藩過來的馬隊。”李穀派去打聽的長隨很快折返,臉上的神情也是陰晴不定。身為李穀的貼身伴當,當然是知道這位在謀劃著的大事。

李穀點了點頭,心道:“不過就是以軍伍入城,震懾福州軍民百姓。”

他心中不以為然,東藩的馬隊在南方確實是罕見,不過隻數百騎,能和幾千人的禁軍相爭不成?況且趙王還掌握著好幾萬人的廂軍,幾百騎真的算不得什麼。

李穀臉上露出冷笑之色,徐子先帶兵入城確實是一著妙棋,若是平常時節,擅自帶兵入福州府城,趙王能指使禁軍和廂軍將領峻拒,畢竟府城要緊,在外親王擅帶大軍入城,是足夠被彈劾的罪名。

而此時帶兵入城,確定了這項權力,此後趙王反是不好就此事說話了。

而婚禮之時,親王帶兵護衛,同時兼壯聲勢,趙王也不會冒著全城軍民反感的風險硬是出頭來阻止。

李穀繼續策騎向前,內心滿懷不屑之色。

四周俱是沉默的伴當長隨,還有那些往來的普通百姓們。

穿過幾條巷子,眼前便是驟然一亮。

大量的打著火把的捕盜營官兵,無數擁擠的提著燈籠的百姓,沿街的商家紛紛挑掛在外的燈籠,將通往衣錦坊的道路照映的如同白地。

大隊的玄甲騎兵,正在沉默的氣氛中通行。

李穀眼前,便是這般詭異的情形,不遠處的喧鬨是隨著騎兵的進行而停止,待騎兵經行過後,才重新沸騰,隻是很多人議論的焦點不再是徐子先與陳文珺的糾葛,也不再討論聘禮和嫁妝有多少抬和多少挑,而是議論起這股可怖可畏的騎兵來。

騎兵俱戴麵具,穿漆成黑色的鐵甲,若不是知道是中山府軍,定會令全城恐慌,百姓會四散奔逃。

畢竟這樣的扮相,又是在夜晚出現,說不嚇人是假的。

便是膽大包天之輩,又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孩童,在這些騎兵經過之時,也是噤若寒蟬,不敢高聲。

四騎一隊,鐵麵玄甲,背負神臂弓或長弓,腰懸橫刀,雪亮的長矟斜掛在馬腹一側。另外一側則是弓箭插袋。

也有很多騎兵將馬腹的左右兩側都懸掛插袋,馬腹另一側還有放置短投槍的槍囊,再配上橫刀,長矟,甚至還有短斧,投刀,再配上神臂弓或長弓,每個騎兵俱是武裝到了牙齒,每四騎經過時,火光搖晃之時,猙獰的鐵麵具配上整齊劃一的戰馬,再配上這些殺人的器具,一種深徹入骨的寒氣便是從人們的腳底向上湧去,直抵天靈。

李穀此時也是明白過來,為什麼人們的笑鬨聲象是被一隻大手給掐斷了一樣。眼前這四人一列的鐵騎經過時,便是他也忍不住膽寒……雖然隻有幾百騎,但步調太過統一,鎧甲,麵具,兵器,給人的壓迫之感太大,令人情不自禁的害怕,仿佛不是幾百騎兵,而是千騎萬馬呼嘯而來,會將任何擋在其之前的力量,一腳踏成肉碎。

“他們走的太齊了,老爺,這些騎兵,他們走的實在是太整齊了。”

李穀震驚之時,其隨行的小廝也是震驚到發聲驚呼。

李穀凝目細看,果見四騎並肩而行的騎兵,步伐整齊的令人感覺驚悚!四騎並列,緩緩而行,不僅隊列齊整的如刀削一般,騎士在馬背上顛簸的姿態,甚至馬蹄聲響,都是整齊劃一,感覺象是凝固的整體。

李穀悚然而悟,怪不得這幾百騎的騎兵給人的衝擊如此強烈!

騎兵的隊列訓練並不出奇,漢家騎兵原本就得長於陣列。遊牧騎兵長於騎射,輕騎彪悍,進退自如,以快捷輕靈和騎射聞名,最傑出的代表不是匈奴或突厥,而是蒙古北虜,他們算是把輕騎騷擾的戰術發揮到了極至。

但不管哪一支軍隊的騎兵訓練,能達到李穀眼神的這種水平。

整齊劃一,猶如一個整體,所有的鐵麵具下,隻能看到同樣淩厲而冷靜從容的眼光。

騎兵猶如磨亮的長矟一般鋒銳,卻是如持在最穩重的大手的手中,這雙手當然就是中山王的意誌,這支騎兵,便是完全的掌握在中山王徐子先的手心。

李穀猛一揮鞭,將身邊的小廝打的皮膚暴起,一聲痛呼之後,再不複敢出聲。

眼前的事情,隻要傳揚開來會發生什麼樣的後果,不問可知。

“還好,已經把那些廢物送了出去。”眼前的情形打消了李穀殘餘的幻想,和中山府軍相比,徐子文提供的人手就是標準的廢物。李穀現在惟一的想法便是這些廢物和李開明能抓緊發動,打徐子先一個措手不及。

李穀亦不乏慶幸,徐子先行事真的相當果決,在東藩島上耽擱了不到一個月,已經高調進入福州,若再耽擱下去,怕是趙王的勢力步步退縮,就算有建州之事,趙王也是機會不大了。

現在則是事在人為,尚有最後一絲生機。

……

陳滿被渾家指著鼻子痛罵也不是頭一回,當著賓客被罵的麵無人色,亦是早有經驗。

妻子盛怒之下,簡直是毫無形象,完全就是一個潑婦,陳滿很有經驗,知道這股盛氣過去,再湊趣打幾樣時新款式的首飾,這母老虎也就不會再發威。

隻是麵皮上到底難看,當下假裝生氣,走到窗前向下觀看。

外間從噪雜變成寂靜,也確實是有些詭異。

這一看,整個人卻是如石化一般,久久立於窗前。

很多賓客詫異,亦是走到窗前向下看。

大約五百多騎兵,四人為一騎,正在街道燈火的照映下,向著這邊平靜駛來。

馬蹄包鐵踩踏在城中的青石板路上,時不時的踩出火光來,配上玄甲騎兵,鋒銳雪亮的長矟,一股威嚴肅殺之氣,撲麵而來!

“東藩中山王府的玄甲重騎!”

“玄甲騎!”

“大破海盜的玄甲騎兵。”

議論聲中,中山王府的玄甲重騎的名號,也就正式的落在了東藩鐵騎營的頭上。

所有的騎兵都以鐵麵具覆蓋臉部,但可想而知他們臉上的神色是何等驕傲與自信的模樣。身為男兒漢子,身為軍人,眼前的情形,就是夢想中最為榮耀的時刻。

陳滿眼睜睜的看著五百多騎在人群中策馬奔行,又繞過街角,進入宗室街,然後直趨升格後的中山王府,有不少府軍將士已經接替了捕盜營官兵的職掌,站在街道上肅清道路,給這些玄甲重騎讓開通道。

陳滿在此時居然想道:南安侯府不過百來間房,怕是住不下這麼多人。

但騎兵蜂擁而至,將原本的南安侯府的四周都駐滿了。

到了地方之後,騎兵紛紛下馬,很多將士在號令之下,持矟牽馬肅立。

良久之後,又傳來幾聲軍令,騎士們開始解下馬鞍,放在原地,照料戰馬,放置好武器,等這一係列的事情做完,不過是過去了一刻鐘左右的時間。

“全體坐下,原地休息!”幾個騎馬的武官在宗室街縱橫馳騁,毫無顧忌的大喊道:“殿下沒有準備咱們的居所,就在街道上休息,不得喧嘩,不得擾民,不得有違軍紀。”

一個個騎士答諾行禮,在縱橫幾圈之後,數百騎士居然就這麼身上著甲,盤腿坐在原地,或是背靠牆壁,但身形依然挺拔,猶如在馬背上一樣,巍峨如山。

陳滿看的大汗淋漓,不管是趙王,或是林鬥耀,又或是哪一個禁軍的軍都指揮,沒有哪一個將領對軍隊的掌控能達到如此地步。

徐公達也一直趴在窗邊觀看,他們這座酒樓位於兩條大街的轉角處,對眼下發生的事大抵上都算是儘落眼底。

中山府軍騎兵的威勢,具甲,給人的衝擊力已經夠強了,更叫人難以接受的就是這般的令行禁止,對軍令的執行和畏懼,沒有絲毫折扣,甚至完全看不出來作戲的成份。

由此可見,中山府軍,已經是完全不同於大魏軍隊的存在,更高效,軍法森嚴,軍令莊嚴,這是一次完美的蛻變,令人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

“真想象不到……”徐公達看了半天,直到確定那些騎兵就在沿街的道路到街角休息,很多騎兵取出了水囊和乾糧,就這麼吃起來,並且還吃的很香。

可想而知他們會盤腿坐到天明,然後肅立護衛,到明天之後,估計中山王徐子先會在祭祖之後直接出城,應該是去南安鎮的彆院那裡居住。

徐公達歎了口氣,他已經完全放棄了和徐子先較勁的念頭,反而興致勃勃的觀賞起了那些中山府軍騎兵的軍容。

過了一會,徐公達麵露笑容,轉頭對神色陰晴不定的人群說道:“不管怎樣,中山王確實是練兵的高手,咱們福建路有這麼一支強軍是好事,最少咱們不必再擔心有海盜殺進福州,壞了我等安享太平之福的大好光景。”

這話倒是有些意思,不少老成穩重的宗親勳貴們紛紛點頭。

徐公達神色輕鬆的道:“大人物都得有雅量,我和明達不過是少年時的小小爭執,我呆會就去中山王府,當麵給他請個罪,想來他也不會太記恨我了,嗯?”

陳敬中,陳敬輔兄弟二人神色難看,他們牽扯進了與趙王府合作毒殺齊王之事,他們也明白徐子先對法度的執行相當嚴苛,在東藩搜撿海盜絕不寬恕的作風,還有徐子先堅持法度,絕不寬恕的態度都傳揚開來,徐公達或許真的沒事,他兄弟二人是不要想得到寬恕。

最少,直接參與的陳敬輔,一定會被徐子先嚴懲,絕沒有第二種可能。

“算什麼,不過幾百人……”陳滿妻子看著窗外,滿臉怨毒的道:“我家莊上的莊丁拉出來,也能湊起幾百人……”

“閉嘴!”

陳滿突然轉身,重重一耳光扇在喋喋不休的妻子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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