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見王直(1 / 1)

大魏王侯 淡墨青衫 1598 字 25天前

“咦,明達你不是打算奏請留京?”徐安吉皺眉道:“聽說是右相老人家的主意,打算叫你留京任職,已經給你挑了樞密院都承旨的官職,張廣恩那裡,聽說已經答應了。”

徐子先吃了一驚,一種巨大的壓迫感和威脅感一下子湧上心頭,使得他汗毛倒豎,差點兒就下意識的將手按在腰間的障刀上。

樞密院都承旨是從五品文官職,徐子先此前的團練守捉使是正五品,但從五品的文職官員是位高權重,而團練使還不是地方上的經製之官,如果徐子先真的能任此職,等於是飛速提升了七八個品階,實在是罕見的提拔升遷。

打個比方來說,若是福建路製置使韓炳中在任期內很有功勞,在朝中又有大佬相助,其能調入京師,也就隻能是從三品製置使,來任這個從五品的都承旨!

一般的新科進士,多是任八品的下縣縣令,在京任職的則是秘書郎,太常博士,太學傅士,秘書正字,直秘閣,太學監丞,京府判,京畿縣丞等正八或從八品的官員,從五品的樞密都承旨,不僅是中品官員,還在樞密院掌握實權,再上一步,就是各殿閣侍製,衛將軍,一軍副都指揮,或是直任都指揮,可為文職,亦可轉武職,進退自如,如果徐子先真的留京,這個官職簡直就是替他量身定作。

“五爺爺說笑話了……”徐子先強作鎮定,笑著道:“按製,近支宗室不得留京,侄孫不能這麼點規矩不懂?就算侄孫不懂,右相他老人家也不能不守規矩。前幾天右相倒是見了侄孫一麵,不過也是誇了一通,問侄孫的誌向,當時侄孫就說,願回福建掃平群盜,右相他老人家當時也很讚許……”

“徐子誠不是想留京?”徐安吉皺眉道:“他在朝廷運作,想留在京師任燕京府判。”

“這不合規矩。”徐子先一字一頓的道:“若是侄孫當麵再遇著他,定然會勸他不要這麼癡心妄想,留京或出外,都得出於聖意和兩府的堂劄,我等身為宗室,還是近支宗室,更要畏懼和遵守朝廷的法度才是。說實在的,侄孫同他,原本也不是一路人。”

“這倒也是。”徐安吉點頭一笑,說道:“他是我三兄的孫兒,你是四哥的後人,按說我都該一體對待,不過,從性格,稟賦,能耐來說,真要有人能留京,我也隻會選你。”

徐子先苦笑道:“五爺爺莫要說笑了,侄孫恨不得明天就考試,後日就離京……”

“京師是有些不安穩。”徐安吉笑了,說道:“也不是龍潭虎穴,你就算想留京師,也不是什麼罪過,有右相支持,也不是不可能。”

“侄孫恨不得現在抽刀出來,斷指明誌……”徐子先道:“不知道謠言是打哪兒傳出來的?”

“昨天晚上聽到的風聲。”徐安吉深深看了徐子先一眼,說道:“明達你要真的不打算留京,還要早點設法,打消這股謠言風聲才是。”

“五爺爺的好意,侄孫領了,此恩容後再報。”徐子先不敢再耽擱,謠言肯定是有心人放出來的,是要把他和右相,還有徐子誠那蠢貨捆綁到一起。

一旦被實權人物利用,不管是左相韓鐘還是劉知遠,對徐子先來說都是災難性的後果。

現在徐子先要做的就是兩件事,第一,查出來到底是誰放的風聲,是何用意。第二,用最快的辦法來解決流言。

徐安吉肯定是聽到了什麼,感覺到了這個侄孫有風險,所以特意點撥。

“嗯,我和吳國公也說起這個話頭,他倒是興致勃勃的和我說留京之後的安排……”徐安吉含笑搖頭,就差當麵罵徐子誠是個蠢貨了。

“我現在也是急著想見他了。”徐子先眼中隱隱有殺氣,徐子誠自己找死,這原本和徐子先無關,但現在有人將他和徐子誠聯在一起,這件事就和徐子先有關,而且大有相關了。

……

“王直?”徐子先一征,說道:“他找我有什麼事,說了沒有?”

“沒有直說。”張虎臣道:“是一個叫盧七的過來送口信,說了地址,現在人還在宗正司外的街口等著。”

徐子先隱隱覺得,王直的會麵請求,很可能和當前的局勢有關。

宗正司在千步廊的右側,也是朱雀大街的東段,這裡除了有宗室司外,還有光祿寺,太仆寺,大理寺,還有刑部和兵部等國家刑誅法司和主管用兵的衙門,樞密院就在前方不遠處,擁有過千間房舍的樞密院旁是進奏院,然後對麵是太學和文廟,再往西走是禮部等諸部,政事堂在兩側大道的終點,正南麵方向,與宮城遙遙相對,影約間有一種與君王對視,平禮相待的感覺。

這裡是大魏中樞所在,舉目看去,街道寬大整潔,兩邊俱是各大官衙氣派非凡,行走的人群非官即吏,能進入皇城中樞可不是簡單的事,當然也會有一些平民進入,多半是給各衙門打雜的工役。

到處是青袍,藍袍,還有紅袍官員的身影,在福建當然是看不到這樣的情形,這裡是大魏的中樞所在,是統治億萬生民的核心,也這個國家的大腦,而真正的主人,不管是兩府還是六部,或是殿閣大學士,太學學生,名儒謀士,都是在為深居九重之內的大魏天子所奔走效力。

那個位子,具有天然的魔力,徐子先看了一眼宮城所在的方向,為了那一張禦椅,多少人用儘心機?

而當今天子,為了那張椅子的安穩牢固,又豈能在乎血流漂杵?

“走,見王直。”徐子先心中隱隱有一種感覺,王直當與眼下的事情有關,這個老狐狸,莫不是也嗅到了什麼風聲?

……

從東華門出來,再隨著盧七走過若乾個街道,穿過小巷的巷口,從化凍的泥濘小道上穿行,再從泥汙和垃圾中穿行而過,最終抵得一個低矮的兩進小院的門前。

正門,影壁,垂花門,兩側耳房,正院庭院裡種著些花木,北房簷下是兩個碩大的水缸,東西廂房裡影影有一些護衛的身影閃爍,其後的後罩房,耳房裡也似乎有一些壯漢的身影。

這是一個標準的燕京院落,並不大,就算如此,也是一般是低品官員,中等商人才有資格居住的整套院落。

普通的百姓要麼是一進小院,就是門房,正房配廂房,要麼就乾脆是沒院子的幾間小房,要麼就是雜居在破落的大院裡頭,王直的這小院,看似不起眼,卻是用心打掃修葺過了。

王直就站在北房桅下,兩側有廊簷直抵大門的東西耳方,有一些漢子就站在抄手遊廊之下,按著障刀在警備。

“這裡到底是和明州不同。”王直用手做著請徐子先進屋的手式,嘴裡卻道:“我叫下頭的人買一幢民家小院,就是想住在四周是百姓,有花草樹木的地方,算是人老了的懷舊。不過,我們明州的正院是四周環抱樓居,中間留著地方開井,給婦人晾曬衣袍,也不象這邊漆成彩色廊簷,就是黑磚白牆,看著卻更順眼……”

“這就是人老了懷舊……”徐子先笑道:“京師的院子,格局更合理,居住也更舒服……”

“可能吧。”王直自嘲一笑,說道:“明達不問我叫你來的意思嗎?”

“大將軍叫晚輩在這種地方偷偷見麵,護衛也加強了,估計是有什麼不可測的意外發生。”徐子先坦然道:“雖然晚輩略感緊張,但恕晚輩直言,畢竟怕是大將軍的事,不會和晚輩有什麼切身的關係,關心則亂……”

不關心當然就是漠然,當然可能落落大方的等著王直說明用意了。

徐子先沒說完,王直就先笑起來,指著徐子先道:“老夫縱橫海上多年,見的人多了,如明達這樣坦率的可愛的宗室貴人,倒還真是頭一個。”

徐子先皺眉道:“這個時候,我想大將軍就不必和我兜圈子了?”

如果真的沒事,徐子先倒是不介意和眼前這老狐狸多打一陣子啞迷,反正他有的是時間,現在他也是要急著處理謠言之事,當然沒功夫和王直久久耽擱。

“不急。”王直笑道:“我來講一個叫你笑不出來的笑話。”

“願聞其詳。”徐子先麵露無奈之色,隻得坐定了等王直說話。

“這個笑話,叫做北伐……”

王直說是要講笑話,麵色卻是沉重之至。

徐子先聽到一半就想跳起來,聽到最後時,他反而沉住了氣。

“劉知遠不是腦子有毛病的那種人吧?”徐子先指一指自己的腦袋,有點不確定的問王直。

“老夫和他打交道前後有兩年多。”王直歎道:“一直覺得他有擔當,有銳氣,不是韓鐘那種陳腐氣十足的大魏官僚,可是老夫也沒有想到,他居然是這麼一個瘋子?”

徐子先也冷靜下來,搖頭道:“劉知遠不是蠢貨,他青年到中年時期很有政績,名聲不壞,不然也不會到京師被天子看重。他是權欲熏心,真正瘋的,是其之上的人。”

王直會意,比劉知遠地位更高,而且更瘋狂的,不就是當今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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