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政事堂劄(1 / 1)

大魏王侯 淡墨青衫 1662 字 25天前

“對南安侯世子的封賞下來了。”林鬥耀對韓炳中晃了晃手中廷寄下來的堂劄,說道:“政事堂的意思,有這般上進的宗室,難得可貴。原本世子是四品宣威將軍,且授他從三品昭武將軍,這個惠而不費,隻是件小事。反正虛職無俸,襲爵之後世子就是從二品國侯,授他三品將軍算不得什麼。”

“你看。”林鬥耀接著說道:“要緊的是這一句,準世子於襲職之前於地方上曆練學習軍政事務。”

韓炳中道:“本朝對有出息的宗室子弟和勳貴,向來也有此先例,算不得什麼大事。神威將軍柳自立,不就是去漳州軍前曆練去了?”

“柳自立從四品將軍,給他掛個副統製或一營指揮,也不算太辱沒他。”林鬥耀發牢騷道:“你想,世子是從三品將軍,我能叫他去當個營指揮不成?蕭讚知道了,彈劾我一下,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

“政事堂怎麼會下這種糊塗的堂劄?”

“大體上無錯,原本就有這規矩。”林鬥耀眨了眨眼,冷笑著道:“堂劄署名是右相的名字,右相對宗室向來扶持有加,犯忌也在所不惜。我看他在政事堂的時間不會太久,然而卻給我們找了這麼個麻煩,真是有意思的很!”

“下官明白了。”韓炳中道:“必定是福州這裡,有人上報了徐子先的功績為人,老相國一高興,就下了這麼一個堂劄,原本賜三品將軍,賜紫袍,金魚袋,錢一千貫,按皇上那性子這封賞就夠了,還加賜一個福州軍前曆練學習,這是右相他老人家加的恩,我看天子知道了,未必高興。”

“趙王怎麼說?”

福州宗室歸福州大宗正齊王來管,趙王在這上頭也是齊王的副手,齊王是左宗正,趙王是右宗正。

加上兩人一個是大都督,一個是副都督,在軍政上也是有著發言權,林鬥耀常有牢騷,福建路安撫使這個官難做,無他,掣肘太多了。

“趙王倒無所謂。”林鬥耀道:“我移文過去,趙王批複知道了,意思就是沒有意見。這事他若是反對,密奏進宮就是了。我看他還是在後悔上次批複荒唐二字,力求彌補吧。你也知道,趙王向來喜歡拉攏賢才,徐子先有孝名,有勇毅,趙王明麵上跟他為難,傳揚開來不是件好事。”

韓炳中道:“齊王是何意思?”

“齊王還沒複信……”林鬥耀說道:“我現在就是擔心,齊王會說將駐守侯府彆院的那一營兵,加水口鎮的半個營,統統交給徐子先統帶,這樣事情就難辦了。”

韓炳中道:“這怎麼可以?要是齊王有此議,當然要駁回。”

林鬥耀沉吟不語,他的消息渠道比韓炳中要多的多,近年來京師的局麵越來越緊張,參知政事劉知遠力主整軍頓武,派精兵出長城關隘再伐東胡。而左相韓鐘認為現在守備有餘,進攻不足,若貿然出師,可能會再複成宗年間和崇德四年兩次出師慘敗的結果,右相徐夏商老邁,也主張持重,樞密院使管體仁與左相意見相同,幾位副使,有支持左相的,也有支知史知遠的,朝堂關於出戰之事分成幾派,後頭是不可化解的黨爭,天子現在應該是試圖左右平衡,但林鬥耀感覺,以崇德天子一向的政治手腕來說,估計是會落個極為不好的結果。

如果結合朝爭,搞不好是右相徐夏商打算激流通退,回福州來養老。回來之前,當然要結好福州宗室,栽培幾個很得力的黨羽,徐子先的事看似小事,背後可能隱含朝爭。

這時有仆人進來,呈上一封未封口的公函,卻是齊王以正式的文書複信。

林鬥耀看了一遍,遞給韓炳中,臉上頓時有了釋然之色。

“看來齊王是真心要栽培小輩,不是要搶奪兵權。”韓炳中頗為高興的道:“這一下可以放心了。”

“嗯。”林鬥耀警告道:“還是不要掉以輕心。你平時,各軍,營,哪怕是各都的都頭,沒事都可以多見一見。要經常出入營伍,不要叫人覺得你這個製置使高高在上,和他們廝殺漢不同。這樣你怎麼能掌握好軍伍?現在朝爭越來越激烈,搞不好就會影響福建路,彆的事也算了,軍營不能亂,要鎮住地方,你這個製置使,責無旁貸!”

韓炳中肅容聽了,拱手稱是,不過內心卻是不以為然。大魏建製複雜,從中樞到地方都是有各衙門和文武,宗室,權貴,官紳互相掣肘,哪有人能在軍營裡真正掌握大權?不管是大都督府,還有安撫使,包括他這個製置使在內,還有各軍的都統製,各營統製,各州的防禦使,各寨的知寨,都各有監督防禦專權,這樣的體係之下,誰還能擁兵自重不成?

不過轉念一想,這幾年來似乎是較往年有所不同,各家權貴都在往軍營裡摻沙子,特彆是齊王,軍中威望猶存,而趙王用的是拿錢收買的路子,也是在軍中有了不可輕視的地盤。至於帥臣林鬥耀,自是執掌軍政大權,而福州知府楊世偉等人,也各在城防營和江防營裡伸手,想來想去,竟是有亂世將至的感覺。

“我明白了。”韓炳中咬著牙道:“得空就去整肅軍營,既然朝廷委下官為製置使,福州各軍當然是歸下官一手掌握,誰伸手也不行。”

“你有這番覺悟,我很高興。”林鬥耀極為欣慰的道:“內有朝爭,外有海上巨盜,我輩當然要謹慎持重,一定要把地方安靜當成首要之事。”

韓炳中唯唯稱是,不過心裡卻是明白,林鬥耀的意思就是不管怎樣,一定要把軍政大權牢牢抓在自己人手裡,這樣才能“地方安靜”!

“一個團練使,允了他去。”林鬥耀開始書寫安撫使司的正式公文,按樞府的意思是給徐子先地方軍政曆練資格,將來襲爵考中武進士,一下子就有了資曆,可以不必從軍政體係的底層熬起。

這算是一件便宜事,國朝舊例如此,不算稀奇。

但林鬥耀等人已經決定不給齊王或南安侯世子發展的機會,彆院附近的那一營多兵絕不會給世子染指。

齊王也是知機的很,並沒有討要兵權,而是建議給徐子先福州府團練使的官職,團練使正五品,已經由實職向虛職轉換,很多權臣世家的子弟,文職就蔭官為校書郎,武職就授團練使,武職比文職要高一些,這也是時人的習慣,文職低而清貴,武職高而鄙俗,反正都不是實際上任,隻是朝廷給這些大臣子弟一個官身,也沒有俸祿可領,也不算資曆。

想正兒八經的當官,在大魏隻有一條途徑,宗室都不例外,就是考試。

林鬥耀很快把公函寫完,用了印,令人連朝廷封賞一起送到南安侯府彆院,待吏人出門後,他對韓炳中笑道:“齊王還是太高看南安侯世子了,擊敗岐山盜的事哪有這麼簡單?等他就任團練使,就可以把那一營多兵撤走,反正這是齊王的意思,我們不過是成人之美……”

韓炳中自是答應下來,不過心裡警惕,林鬥耀滴水不漏,用心太過狠毒,把那一營多兵撤走,萬一陳於泰聞訊來攻,世子不免於難,四周的百姓也定然生靈塗炭,但可以借此事攻齊王,還能牽扯到京師政事堂的右相,果然是草灰蛇線,伏莽千裡,用心之深,用心之毒,也令韓炳中嚇了一身冷汗出來。

這時才隱隱感覺到,自己這個才具不足的製置使,要麼俯首貼耳的給林鬥耀當部屬,要麼就得早做打算,否則林鬥耀心思一變,還真不知道會叫他韓炳中死的多慘。

……

“恭喜,恭喜!”

政事堂的堂劄,加上安撫使司的大令迭日即下,魏翼和徐行偉聽到消息之後迅速趕了過來,正好和安撫使司的吏人一起趕了過來,親眼看到孔目官給徐子先下委劄的情形。

魏翼連聲道賀,一旁徐行偉笑道:“團練使和節度使,節度留後,還有兵馬使等官職一樣,已經多半為虛銜加官,沒想到明達還能得授實職,雖然是權宜之策,不算正經實官,但也委實罕見。”

四周響起鞭炮聲,彆院大門經過這一陣子的整修已經煥然一新,連彆院前麵的鎮子上的街道也是重新整修過,重新鋪上磚石,疏浚了排水道,清理了一些生活垃圾,眼前景觀就變得相當不錯,綿延不斷的街道,臨風招展的招牌在不遠處的鎮子大街上。

眼前是筆直的青磚道路,可容兩輛馬車對麵而行,明溝暗渠疏浚一新,看起來整潔一新。

而不遠處的閩江,江水浩浩湯湯流淌而過,一艘艘大小船隻如在水墨畫中。

侯府彆院四周則是有高大的榕樹環繞,時正深秋,落葉卻還不多,四周仍是綠意盎然。

彆院則環抱數十畝地,重新粉涮過了,白牆碧瓦綿延甚廣,給人一種典雅與大氣並存的感覺。

四周頗多人圍觀,很多商人東主自動叫人放起爆竹替侯府慶賀。

自岐山盜來襲之後,鎮上商家都擔心安全,還好有徐子先這個世子坐鎮,令得商民們安心了不少。

明裡暗裡的感激當然不少,徐子先獲朝廷厚賞,鎮上的人也是感覺與有榮焉。不管怎樣,彆院建在這裡幾十年了,南安侯府算是鎮上的成員之一,侯府有了喜事,出了徐子先這樣能乾的世子,鎮上的人也是相當的感慨。

從本事上來說,徐子先是似乎能叫老侯爺在九泉之下瞑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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