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陽西郊,安山村,夜幕之下此處燈火也是星星點點,比起城裡山村之中多了一份靜謐與安寧,但村民家中的氣氛也是同樣的熱烈。此處原來是劉家農莊所在,後並州的安定吸引了來自全國很多的流民,農莊的規模越來越大就變成了村長,如今這裡已有一千餘戶,六千餘人。對一個村子而言,這樣的人口在中原幾乎不可想象,但在並州卻不在少數。
“城裡響鐘了,城裡響鐘了……”一隊孩童出現在村中道路上,一邊戲耍一邊則是大喊,原來晉陽城中厚重的鐘聲隱隱間也傳到了安山村。
並州的冬夜是極為寒冷的,不過這些孩童們都毫不在意,人人頭上都在冒著白氣,一邊玩耍他們還會跑到村民的家中,拿上一把黑豆嚼的嘎嘣嘎嘣。孩子們身上都穿著冬衣,但和大人們不同最外的粗布麵有好幾個顏色,因為那都是父母用舊冬衣為他們拚湊而成,卻是極為暖和。
王三順家是安山村一戶普通的農家,前年方才從河南郡搬遷而來,家中的大哥如今在張遼將軍的燕雲軍,二哥則在今年征兵之時進入了張合將軍的虎衛軍,三順也想去征兵的卻是不讓,地裡需要勞力,家中老人也要人照顧,不可以沒有男丁,再言他還是今年方才成親。
屋裡的爐火燒的很旺,和外間簡直是冰火兩重天,在並州從冬月到臘月百姓家中都有煤炭供應取暖,他們隻需在開春之時為縣府的公地進行耕種,或者是加固河堤開挖渠溝以抵消這筆開支。平時家中可沒有這麼暖和的,今天是除夕,家家戶戶都在辭舊迎新之時放開了一些。
“娘,這是裡正送來的冬衣,大哥托人送來的,你穿上試試,軍營裡的東西就是實在,往身上一穿再大的雪也不冷,棉鞋是孩兒月前在晉陽集市上買的,涿郡趙公子商行的貨……”帶著媳婦和老娘吃完了年夜飯,王三順很是鄭重的從牆角的木箱裡翻出了棉鞋和棉衣送到了母親麵前。
“哎呀,這冬衣真是暖和,老大怎麼不留著自己穿啊,他一個人在外麵不容易啊。”這邊媳婦幫著婆婆穿上新冬衣,老婦便是由衷讚道,在軍隊的裝備上劉毅是下了很大功夫的,就這冬衣不但能穿還能蓋更是輕便。
“娘,大哥今年作戰有功已經升了隊長了,這是隊長才有的,當然好了。”王三順聞言笑道,這件冬衣還是軍中之人專門送過來的。
“好好好,當官了,可為我們王家長臉,如今家裡吃得飽穿的暖真是好日子,以前在河南想都不敢想,可惜你爹走得早,沒趕上啊。”老婦人不知道這隊長是個什麼官,但也是喜笑顏開,不過想起丈夫卻有些淒然。
“娘,爹要在天有靈看見咱家現在這樣肯定也會開心,一開始來得時候聽那些鄉親把燕侯說的跟神一樣,兒子還不太相信,可現在全信了,他們說的還不夠多了。娘,爹常說做人不能忘本,咱家今年還有不少餘糧,君侯又打了一場大仗,我們過了年給縣裡多還一些吧。”見母親眼眶泛紅,王三順急忙轉換了話題,他們來安家之時可都是縣裡扶持的。
“是啊,燕侯就是神啊,那天張大娘跟我說他今年才二十六,還,還上,君侯也不容易,以前想都不敢想有這樣的好官。哦,你還得留下一些,明年加把勁給我生個孫子,老大老二當兵就指望你了。”老婦人一本正經的言道,可隨即看了媳婦一眼又是不停地叮囑,留後可是大事。
媳婦聽了低下頭去,麵頰稍稍有些發紅,畢竟嫁過來才三個月,這邊老婦人想了一想又將冬衣脫了下來:“杏兒,這冬衣還是給你,娘身子骨還硬,你可得保養好了,這要是受了寒對婦人家可不是小事。”
“娘,你穿,你穿,我年青不怕冷。”媳婦聞言急忙拒絕道。
“娘,可不能這樣,冬衣是大哥給你的,杏兒要是傳了我還不給鄉親們罵死,你記得徐二牛嗎?不孝之子人人唾棄。”王三順也急忙言道,並州民風淳樸,劉毅對孝道又極為看重,因此不孝之人在此都是人人喊打。
“那也沒啥,你和媳婦孝順著了,我給他的旁人說什麼嘴?”老婦人又是言道,現在在她眼中當真沒有任何事能比抱孫子更加重要了。
“不行不行,這是燕侯說的,誰敢違背?”王三順一提燕侯老婦人不在做聲了,並州百姓就是這般,君侯說的話比聖旨還管用。
“娘你放心,明天去趕集我就給杏兒買上一件新冬衣,新棉鞋。”見母親不再言語王三順這才言道,明天初一晉陽城會有大集市。
“好,娘這兒還有些錢了,都拿去,給你媳婦買好的。”老婦人聞言又開心的笑了,然後到了自己的床腳摸出兩串銅錢便遞給了兒子。
“娘,這是大哥二哥給你的,我可不能拿,今年大哥還得回來娶媳婦了,到時候都要用錢,你兒子我有的是力氣,給縣府乾活也能賺著錢,娘你放心,來年一定讓杏兒給你生個大胖孫子。”王三順哪裡肯接,兩個哥哥當兵已經為家裡帶來了很多福利,他又怎能去拿兄弟們的錢?
“杏兒,跟娘說句話啊,娘等著了。”見母親的眼光看向妻子,王三順一笑便對杏兒言道,這個媳婦能吃苦能乾活長得也俊他很是中意的。
“嗯!”聞聽丈夫此言,杏兒的臉更紅了,畢竟還是新婚不久,再看看婆婆期待的目光,話雖然說不出口最後還是把頭點了一點。
“太好了,明年抱上孫子就能告慰你爹了,三順,今天開心,在喝上兩杯,燕侯是天神,劉家這酒也真是好喝,說起來咱們還沾了鄉親們的光了。”老婦人見狀笑的是合不攏嘴,一疊聲的言道,安山村因為大部是劉家農莊的關係,每一戶百姓新年都給了兩壇美酒。
一歲除夕,辭舊迎新,晉陽城中鐘聲蕩漾,各地村莊喜慶連連,沒有戰亂的安穩日子給百信帶來了祥和與富足,這才是一切節日氣氛的基礎。而在其中軍隊顯然居功至偉,尤其是燕侯麾下百戰百勝的並州軍。
晉陽往北一百二十裡的清寧乃是管亥近衛軍一部駐地,駐紮此處自是與良田相關,早在燕郡時期劉毅就已然開始進行軍屯了,到如今除了種地之外還發展出了畜牧業,每個主力軍都擁有自己的養殖場,豬牛羊雞便是最常見的,因此庖廚營的規模亦是日漸擴大,營中還有很多專業人才。
社會的安定發展必然會帶來物資的豐富,何況並幽二州現在還是大漢十三州商業最為發達的地區,有了雄厚的基礎,士卒們的日常生活當然會有最好的保障。這不,今日一早庖廚營就開始宰豬殺羊,到了晚間各種菜式極為豐富,讓士卒們大快朵頤,也衝淡了很多新兵的思鄉之情。
“當年我跟著將軍奔狼原衝陣,八曲的老弟兄都知道,那時候將軍就像是天神下凡一般,十數萬匈奴騎軍啊!那是黑壓壓的一片,可將軍揮動血龍吞天戟衝上去,就沒人能攔得住他……”晚間聚餐之後各什回到自己的營帳,什長講故事那是慣常的節目,尤其是對新兵而言,一個個手中拿著羊腿,啃得滿嘴流油之時聽什長一番口沫橫飛更是津津有味。
“什長,那天全軍隊列,一萬多人我就有點昏了,十數萬匈奴還是騎軍,那得多少人啊,什長說過一曲士卒最多六百,這樣也敢衝過去?”待得什長告一段落之後一名新兵不由問道,倒不是懷疑而是十分羨慕。
“怕,說實話是真怕,但隻是遠遠看見的時候怕,跟著將軍一衝起來就來不及怕了,就想著多殺敵軍,而且有將軍衝在前麵,那些匈奴騎軍都被他嚇破了膽,咱們兄弟才能活下來很多,將軍直接衝破十幾層敵陣,最後就在陣上斬殺匈奴左騎督呼倫碩,從那時起,匈奴人就稱將軍為神威天將軍了,也唯有如此才配得上將軍的勇武。”什長微微一笑答道,每一次說起奔狼之戰,他的情緒都會不由自主的高漲起來,似乎就在昨天。
“什長,你真的會怕?”又一名新兵有點不可置信的問道,因為在他眼中,進入新兵營以來這位老什長就是無所不能的,不管什麼軍事技能都是純熟無比,他們四五個人一起上都要被揍的東倒西歪,而且老什長雖然隻是個什長,但便是隊長曲長甚至司馬校尉見到他都會先行行禮,這是跟隨燕侯身經百戰的老兵才會有的待遇,這樣強悍的人怎麼也會怕。
“哈哈哈,當然是真的,那時候我和你們一樣都是新兵蛋——子,還是將軍親自訓練我們,將軍說了,新兵第一次上戰場怕是正常的,但身為並州軍士卒你不能因為怕就失去男兒的膽氣,告訴你們,隻要殺上兩名敵軍,以後你就永遠不會怕了。”什長一陣大笑之後極為驕傲的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