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討逆說的是，當年我等也是逼不得已。”再聽劉毅這番話眾人心中又好受了許多，劉討逆還是敢於直言的，再說他之所言也全是事實令人顯見其誠，且語氣之中不無同情之意，張燕也是頷首言道。

“亂起以來毅奉命平之，與各位亦多有交手，毅乃漢將，自當奉君之命，戰場上更不是容情之所!身在軍中就要有所擔當，便如死守安平之蒙虎將軍，職責在身與城皆亡，此等將領便是為敵亦值得毅敬佩!”劉毅聞言繼續慨然言道，說起蒙虎神情語氣皆是一片敬佩之意。

原本蒙虎便是死在劉毅手中，他做此言多少會有點尷尬，可黃巾眾將聽在耳中卻沒有多少不快之意，蓋因劉毅直言也是直抒胸臆。既然對陣沙場那生死之間亦無關私仇，雙方立場不同以死相拚也是應有之義。

“毅年少之時曾目無餘子，朝廷將黃巾視為叛逆，但毅身為軍人但從兵者而言，黃巾之中亦有數人值得毅相敬幾分。天公將軍能攜百萬之眾起事，當算其一，波才將軍長於軍略用兵有法可算其二，再有便是張帥，且在毅眼中張帥尤在前二者之上……”說道此處劉毅捧茶抿了一口。

黑山眾將聞言一時也來了興趣，劉毅名滿天下縱橫無敵，又是名門之後氣質儒雅，他確有點評人物的資格，而能被他看重也殊為不易，那為何張燕還在張角波才之上？眾人當然想一聽其中緣由。

張虎一旁則是暗暗點頭，劉討逆上來就將對方稱為逆賊使其敢怒不敢言此乃以勢壓人，占據氣勢上風，隨即又有些仗義執言的意思，蒙虎那一手更是以情動之，一鋼一柔一挫一頓之間就將場麵主動儘數掌握手中，這份口才當是難得，此時就連他也對劉毅之後的言語有所期待。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此言各位當不會陌生，可其後了？當年你們是官逼——民反，情有可原，但其後征戰又有多少黎民百姓喪在黃巾手中？孟德兄曾有嵩裡行一詩毅深感之，生民百遺一，千裡無雞鳴，中原大地百姓百不存一，毅倒要問問各位，大吉在何處？這大義又在何方？”一番話語到了最後劉毅是拍案而問，振聾發聵。

眾人聞之便要出言相辯，可細細一想又是無從言語，劉毅所說都乃鐵一般的事實，他們哪一個沒有看見？倒是張燕欲言又止。

“爾等作亂口口聲聲為了大義為了蒼天，難道便是這般？似此還真是倒行逆施!”劉毅說道這裡張燕也是一拍案就要出言，朗生卻是看著他微微一笑:“吾知張帥麾下除了十餘萬精銳之外還有數十萬平民，張帥憐之惜之養之，保得眾人周全，此便是毅敬佩張帥之真正所在，在此毅便以此茶敬張帥一杯略表敬意。”劉毅說完又是舉茶言道。

“燕愧不敢當劉討逆之讚。”張燕聞言心中不由舒服了很多，見劉毅相敬也是舉茶言道，帳中眾人亦是舉茶飲之。

蒙陰城外劉毅一席話說的黑山軍眾將儘皆頷首，待得用完茶後朗生方以輕鬆的口氣對張燕問道:“不知張帥在山中能否自給自足？”

“不瞞劉討逆，倘若能夠如此燕又何必率眾而出與將軍為敵？”劉毅的語氣很是平和就如朋友之間談心一般，張燕想了想還是具實而言。

“缺什麼，缺多少？”劉毅一笑問道，這山中就算物產豐富可要養活數十萬軍民又談何容易，張燕這逼不得已之言亦有一半出自真心。

“今年天時不是很好，糧食不足，山中多半食不果腹，能有一日一餐就算不易了。”張燕說完還怕劉毅不信，看了黑山眾將一眼，眾人也是連連點頭，卻是不知好好的談判劉郎為何會轉到這個話題上來。

“張帥對毅坦誠，毅對張帥亦不會隱瞞，此番前來毅便是要讓張帥退回山中，所占州縣必須歸還朝廷，則毅就可做主既往不咎，還可助張帥解決這自給自足之事。”劉毅聞言正色說道，此方為他此行的目的。

張燕聞言一愣，他來前是料到劉毅會提出這個方案的，對之亦有所準備，比方說用占據的城池作為資本來和漢軍談條件，但劉毅言中又有幫他自給自足之法，這卻讓張燕極為動心。劉毅言辭之間自然就有一種令人信任的力量，因此沉吟片刻之後還是言道:“願聞其詳。”

“張帥你糧食不夠就出來劫掠一番，此舉倒是與異族頗為相似，可你等可以熬的過去卻讓這些城中百姓如何？況且如此一來朝廷絕不會坐視，大戰連場黑山軍亦必有折損，你那些糧食說是用士卒性命換來也絕不為過。”劉毅侃侃言道，黑山軍此舉與當年烏桓倒是彆無二致。

“將軍所言不可說無理，但燕係黑山數十萬軍民，除此之外當真彆無他法。”張燕搖了搖頭言道，這些糧食也當真是用士卒性命換來，尤其是此次，金狼軍劉郎生一到，不算張勤楊定他的兩三萬人馬已然灰飛煙滅。

“以醫者而言張帥你此法便是治標不治本，那我等便暫且拋開其他，讓劉某和張帥談一談生意如何？”劉毅一笑言道，卻把一眾黑山將領聽得都是一愣，不是談判嗎？怎麼好好的就變成生意了？

“哦，難道劉討逆與商事亦有涉獵？”張燕和眾人一般也是一愣，漢末商者的地位還是頗為低下的，尤其是劉毅這般世家子弟，當然如果你能做到一定程度猶如甄家糜家一般那就又另當彆論了。

“嗯，劉某家學淵源，懂得是多了一些。”劉毅一臉正色的道，卻是又將眾人看的無言，方才還是翩翩君子，現在說是商人就是商人，劉毅這臉變得可是夠快，但不得不說劉毅如此一說氣氛倒是輕鬆起來。

“厄，劉討逆見多識廣，當是不會錯。”張燕頗為有些無語。

“張帥，各位，你我在戰陣之上可以刀槍相對互拚生死，但既然坐下來相談就要放輕鬆一些，不必如此緊張，待會兒各位若有意見也可直言不諱。”劉毅看了看眾人笑道，卻讓一旁張虎看的暗中好笑，劉討逆這倒是深合兵法之道，假如前麵還是堂堂之陣那麼這一手便是奇峰突出。

“那劉討逆便請言之，我們等的亦是心急。”那邊張華一言卻是引來眾將一些小聲，劉毅亦是莞爾，如此一來帳中氣氛更輕鬆下來。

“這才對，各位缺糧，我燕郡有糧，大家公平交易各取所需，不知各位可知燕郡與烏桓亦是互通有無，也是各得其所。”劉毅頷首言道。

“聽劉討逆之言是要賣糧食與我等？”張燕聞言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劉毅身為郡守和他們這些叛逆交易？但不得不說這的確是辦法。

“劉某剛才便說過，在商言商嗎，隻要張帥退回黑山日後不再為興兵之事便是與我大漢有功，既如此劉某與你交易又有何妨？”劉毅輕鬆的道，他才不會管張燕是否叛逆，隻需判斷交易之中對他是否有利。

張華等將聞言亦是大喜，以劉毅的為人自然不會說了不算，這一回他沒有忘記先看看張燕，待他頷首之後方才問道:“劉討逆給我們糧食，我等又該給君侯什麼？”眾人此時也是一派期待的神色。

“銀錢，木材，獸皮獸骨獸肉，張帥你那黑山可是寶啊，古人雲，靠山吃山，當然這些如果還不夠你們還能為劉某做些活計來抵衝。”劉毅言道，這些都是他早就想好的，更關鍵的是據器具所中還曾有人言及，那黑山內更有鐵礦的存在，便是衝著這個劉毅都要和張燕合作，畢竟黑山之中又隱蔽又安全，加上那數十萬軍民很有可能打造成戰略基地。

“劉討逆此言當真？”張燕聞言亦是心中一喜，劉毅想的也極為周全，說實話他身上還真沒有多少錢，他平素待下本就不差，這幾年入不敷出亦算囊中羞澀，不過按劉毅所言以物易物倒是一條明路。

“劉討逆，卻不知要我等做何活計？”亦有黑山將領隨之問道。

“那可多了，伐木，打獵，打鐵……”劉毅此時是越發的口若懸河起來，一陣描述把黃巾諸將包括張燕在內都是聽得雙眼發亮心向往之，按照劉郎的描述兩三年內黑山就能自給自足，而且絕非空中樓閣!

“劉討逆當真無所不知。”待到張華出言黑山眾將皆是頷首，假如方才劉毅說自己家學淵源多少有些自吹自擂的話現在他們可是心悅誠服，無論農事還是獵食劉毅說來都是頭頭是道令人敬佩，沒想到討逆將軍不僅僅是打仗厲害，其他亦是無所不通，與他合作當時最佳的方法。

看著張燕及一眾黑山戰將與主公討論的那般熱烈融洽，張虎不由暗暗搖頭，原本自己來此是打算住主公一臂之力的，可忽然發現插不上嘴了，主公這也太過“博學”了!但有一點子才很清楚，這一次相談卻已是十拿九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