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東郊秋平縣,此縣因秋平山而得名,此山並不太高,卻有一道山泉呈瀑布而下,白日看去水聲轟轟猶如匹練,至山下彙聚為潭,水深數丈清冷幽然,炎炎夏日之中恰是一個避暑的好去處!當年燕侯劉毅也曾來此遊玩,在恒之眼中此時的自然景色比之後世更加精彩豐富,沒有任何的破壞,秋平山真的放在後世肯定也能算是一個旅遊盛點。
不過今世的人口遠不及後世,有過戰爭的創傷雖然這兩年得到恢複可整個秋平縣也不過五千多人呢,百姓們要為了溫飽而勞作,便是烈日當空也不會有太多的心情前來避暑。今日的秋平潭邊很是熱鬨,卻全是並州軍的士卒,難得來此沐浴飲馬一番。
難得放鬆一日,士卒們三三兩兩圍在水潭之旁,掬一捧清涼的潭水打在臉上,酷暑立刻就會消失不見,打開包袱拿出一些乾糧肉脯也是人生樂事,更令人愉快的是他們還有幾壇好酒,拍開封泥一陣酒香四溢!經常飲酒的人可以聞得出來那是上黨佳釀十年陳,大漢最為受歡迎的好酒之一,便是在洛陽成都這樣的大城市集市上一旦出來就會被購買一空!
“一人一杯,慢點喝啊,上黨佳釀可不容易喝著,老子還是上次攻打東都立功才得了一瓶,你們都好運氣啊,沾了大公子的光。”一名隊長打扮的漢子半敞胸懷正在給士卒們倒酒,看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樣,生怕在倒酒過程之中會有半點的撒漏。
“是是是,跟著大公子當真沒話說,隊長,大公子那樣行嗎?我看著就頭暈!”隊長一番話說得士卒們連連點頭,除了作戰和日常訓練,大公子待下挑不出一點毛病,這些上黨佳釀是商隊專門為他送來,卻全部送給了士卒,此時一名新近調入玄甲的漢子指著瀑布的方向小聲說道,麵上的神色之中既有崇敬,也有擔心,要什麼人才能那樣做?
“你當就你暈?我也暈啊,不過大公子是誰?上次問過老丁,他說大公子現在能比得上君候當年,那是邊軍十三隊的老兵,說的肯定不會錯,一般人怕是都站不上去。”隊長聞言看了一眼瀑布小聲說道,他麵上的尊敬和佩服之色比之之前的漢子更加濃烈。
卻原來在淩空而下的瀑布之中,此時竟然站著一個人影,他身下的青石常年經水流衝刷已然平滑無比,根本很難在上麵立足。更彆提還要抗住瀑布水流數十丈而下之力,那股力道怕亦不下千斤!可再看那道在飛濺的水流中時隱時現的人影卻是立足如山,他的雙腳似乎長進了青石之中,健碩的身軀在瀑布衝擊之下巋然不動,當真是猶如天神一般。
“老吳,這一杯彆喝,上次大公子堅持了半個時辰,這一次我賭一個時辰,就賭上黨佳釀怎麼樣?”靠近譚邊的一名玄甲士卒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便對身邊同袍言道。
“賭你個頭,我也說大公子能撐下去。”老吳擺擺手言道,言語之中信心十足!
隨著時間的不斷流逝,士卒們不吃喝了,也不閒聊了,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在了大公子身上,一個時辰過去了,瀑布衝擊下的那道身影沒有之前沉穩了,所有人都知道大公子在全力支撐,那是一個不知道什麼是失敗的男人!大公子在戰場和訓練場上的表現很容易就讓人忘了他隻是一個十三歲的少年,他正在延續著其父當年的腳步。假如說冠軍侯在所有並州軍士卒心中都是神的話,玄甲士卒心中則還要多了一個,那便是大公子劉桓。
“恩?”玄甲八百騎士,統領是冠軍侯大公子劉桓,副統領名為段琪,原本乃是玄武騎大將張遼身邊的近衛隊長,在玄甲成立之後文遠就將他放在了大公子身邊。千萬不要小看近衛隊長的角色,在大將身邊受到言傳身教都是一時之傑。此刻段琪卻是微微皺眉,因為他聽見了遠方傳來的馬蹄聲,嗯了一聲之後他立刻趴在地上細聽起來。
伏地聽音之術是每一個偵察營士卒都必須掌握的技能,其中也有高下之分,此術公認的第一乃是虎衛軍統領惡來典韋,十裡範圍之內他就能感知,而且可以大致判斷人數。第二則就是眼前的段琪了,他被張遼調到身邊也是因為在大比之時獲得了此項第一!
“十幾人?蹄聲淩亂不像是戰馬!”十裡之內段琪聽音之準並不在典韋之下,來騎到了八裡開外,但絕不是並州駐軍的,否則馬蹄聲絕不會如此散亂,且速度也不快。
起身之後段琪的心稍稍放了下來,不是將軍的衛隊就行,似劉桓今日這般舉動要給張遼知道可不會有好果子吃,玄甲八百士卒肯定是不會說的,也許來的就是避暑的百姓,洛陽城中亦有不少富戶,就算比不上當年全盛之時卻也在漸漸地恢複之中。而且一旦有變五裡之外的暗哨肯定會有消息,哪怕是休息之時玄甲也不會放棄對周圍的警惕。
不出段琪所料,片刻功夫之後十餘騎出現在他的視野之中,縱馬而奔的人中竟有三名少女,皆是一身短打英姿颯爽,尤其是頭一位,紅袍隨風飄揚極為惹人注目!
“隊長,看這架勢不是普通人家,誰啊,騎術不賴長得還挺俊。”這樣一支隊伍引起了很多士卒的注意,那幾名少女的騎術在他們眼中也是相當不錯了,當下便有人問道。
“不要瞎說,那是張太守之女,來找大公子的。”隊長仔細看了一眼正色說道,原來當先而來的那個紅袍少女恰是洛陽太守張濟之女張月,在城中也極有名氣,不但長得漂亮更有一身本領,等閒兩三人都未必是她的對手,今年也不過十五歲的年級。
“來找大公子?難不成他看上了咱們大公子?”士卒聞言小聲說道,大公子不但武藝高強更是長得帥氣,世家大戶氣度不凡,看上他的大戶人家小姐可不在少數。
“就你小子話多,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隊長斥道,此事可不能亂說。
那邊縱馬飛奔,很快就到了潭邊,頭前女子一個減速便是側身而下,整個動作亦是一氣嗬成顯得乾淨利落,也許對玄甲士卒不算什麼,但一個女孩子已經難能可貴了。
“楊小姐怎麼到這兒來了?”此時段琪已經帶人迎了上來,對張濟劉毅是十分尊重的,張繡更為並州軍大將,因此對眼前的楊薰兒段副統領可不陌生。
“劉桓了?說好了今天陪我去逛街的。”麵對段琪的笑容,楊薰兒卻是氣鼓鼓的模樣。
“啊?我們統領一言九鼎決不食言的,他當真答應了小姐?”段琪一愣很是自然的言道,說完才覺得有些不妥,這不是他該說的話,可是玄甲騎對於劉桓的那種維護早就成了本能,在重信之上劉桓和冠軍侯也是一脈相承,從來就沒有食言的時候。
“我不跟你說,劉桓在哪兒?我要和他說!”不光是段琪,他身後的玄甲士卒也是一副奇怪的表情,統領會食言?絕不可能,答應的事情他都是辦的妥妥帖帖。而楊薰兒聽了麵上的神情也有些古怪,隨即一跺腳卻是言道。她知道劉桓的確沒有親口答應,都是那天她說對方沒有說話罷了,天天就是練練練,讓他乾彆的事情比登天都難。
“哦,統領在練武了,哪兒!”段琪無奈的一指瀑布方向說道。
楊薰兒聽了便是快步上前順著段琪所指的方向看去,一開始還沒有看清,那水花實在太大,劉桓在水中的身形是時隱時現,而當她終於看見對方之時一張小臉卻變得煞白。他要乾什麼?瀑布的聲勢站在這裡看就令人心驚了,身在其中不是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劉桓,你在乾什麼了?劉桓?”片刻之後楊薰兒大聲喊道,潭邊宿鳥都是紛紛飛起。
那邊瀑布之下劉桓本來就在苦苦支撐,伯父告訴他武藝到了一定境界之後意誌力和忍耐力就會變得極為關鍵,對惡來之言大公子向來是深信不疑的,因此也是屢屢突破極限。可楊薰兒心急之下這聲尖叫卻是猶如獅子吼,令得劉桓也不由微微一顫,就是這麼一顫腳下不穩,再也不能與瀑布的千斤之力相抗衡,腳下一滑已然落入了潭水之中。
“啊!”看見劉桓落水,楊薰兒又是一聲尖叫,叫到一般卻是自己捂住了嘴,因為他看見潭水四周的玄甲士卒就像是下餃子一般跳進水裡向劉桓的方向而去,一時間撲通撲通之聲不絕於耳,上次統領掉到水裡就暈了一下,是段副統領把他撈起來的。
下水的足足有百多名士卒,劉桓很快就被撈了起來,上次他是精疲力竭才掉入潭中的,這一次可還有一些力氣,到了岸邊劉桓開始大口喘息起來,身在青石之上與瀑布相抗衡,這一陣體力消耗可想而知,一個多時辰下來即使是他也有些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