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營駐地前往晉陽的馬車之上,劉毅在竭儘全力調整嚴綱的狀態,車廂中就隻能聽見朗生一個人的聲音,似乎戰陣上縱橫無敵的惡來並不是那麼好調教。
“仲甫,情緒飽滿一些好嗎?你剛才衝著子龍怎麼笑的?對對對,就是這樣,保持住,保持住……不要拉臉,千萬不要拉臉……”
“嗯,差不多了,待會兒我豎起一根手指就是笑,兩根手指就收,記得啊……”待到回到晉陽肖府,肖大公子費儘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是完成了對嚴綱的培訓。
此時蔡琰也早從劉府彆院而回在家中等候了,大廳之上還有兩個北平的媒官,漢末也設有官媒,更是婚禮的一個必經程序,當然如今也隻有在幽這等安定多年的地方媒官才能名副其實,否則兵荒馬亂的歲月亦無人有心於此了。
“見過燕侯,見過嚴將軍。”見劉毅和嚴綱進門,兩名媒官急忙上前施禮,二人一男一女,都是四十歲左右年紀,左邊男子姓曹名具,右邊女子則是杜氏,她更還是劉毅與蔡琰的媒官,對其而言乃是一份極厚的資曆了。這幾年北平越來越繁華,這婚嫁之事亦是極為興盛,無論是曹具還是杜氏平素都是很忙碌的,一般人還請不到他們,不過肖夫人一聲召喚,便是暫且擱下手頭之事也要及時到的。
“二位辛苦,二位辛苦。”劉毅說著話背手過去豎起了一根手指,仲甫見狀亦對二人微笑點頭,看得二人眼中一亮,嚴將軍今日這份裝束當是威武大氣。
“為君侯和嚴將軍辦事是我等榮幸。”杜氏聞言連連笑道,曹具亦是頷首。
“嚴將軍今日好生精神。”蔡琰也來到麵前對著嚴綱一禮微笑言道,對方這通身上下還是她精心安排的。
“嚴綱見過夫人。”後者見狀急忙一側身,隨即抱拳還禮道,如今地嚴將軍也能稱得上是知書達禮,劉毅可以待他如兄弟,他當然也要嚴守上下之分,尤其是在蔡琰麵前,那可是主母之尊!
“這是家中,嚴將軍不需如此客氣,還是先看看二位官媒挑選的姑娘吧。”蔡琰一笑言道,隨即眾人落座,便有四個丫鬟走了過來打開四分卷軸,其上皆為北平第一畫師石燕手繪的仕女圖,畫上女子自然皆是神態靈動栩栩如生!
劉毅細細觀瞧,這四名女子都有溫柔賢淑之態,落落大方之姿,一看便是很有教養的世家小姐。這在漢末婚俗之中名為“觀影”,大漢並不似後世明清那般男女都不能見麵,可世家子弟對此還是十分講究的,這邊是嚴綱看諸女,那邊亦當有仲甫的畫像,不過要找到石燕這般高手作為畫師,四戶人家也是費了心力了。要知道石畫師最擅長當然便是工筆,每天找他作畫之人能排出數十丈的長隊!
“仲甫,細細觀之。”畫卷上的女子很可能就是嚴綱的正妻,劉毅也不便看得太細,再看仲甫卻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不由稍稍靠近之後用鼻音哼道。
“哦。”嚴綱答應一聲開始觀瞧,不過數息功夫他就有了答案,指著第三幅畫卷上的女子言道:“這位,這位姑娘很是不錯,不錯。”很表認真他還特地加重了語氣。
“仲甫你……”劉毅心中暗道仲甫你這也太快了吧,不過再看看畫卷他就知道了嚴綱如此挑選的原因,那位姑娘卻是四人之中打扮最為樸素的一個,頗具清新淡雅之意,且眉眼之中更有著一種不屈,不得不言石燕的人物已然十分傳神了。
“夫人,這?”曹具見狀卻是麵上頗有為難之色,他沒想到嚴綱會選擇此女,論容貌和家世她在四女之中應該是最弱的一個,若不是書香世家根本不會選擇。
“嚴將軍中意便成,曹媒官有何為難之處?”蔡琰一旁笑道,雖然是笑,但卻是微微含慍,此事是她一手安排,倘若還要出什麼問題卻便是她辦事不利了。
“夫人,夫人能否……”曹具本來想言借一步說話,但冠軍侯就在堂上這句話如何說得出口?心中不由暗歎,原本是受了張郎中囑托用此女來襯托張家小姐的,誰知嚴將軍的品味實在是與眾不同,看來此次他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弄巧成拙了。
“曹媒官有何事但說無妨,可是這小姐家中有何特殊要求?這世上還很少有我做不到之事。”劉毅麵色一沉言道,事關嚴綱終身,他絕不會有半點疏忽。
“君侯贖罪,夫人贖罪,事情是如此這般……”劉毅這一板臉不要緊,隻把曹具嚇得是跪倒在地,好在他也知道燕侯素來的脾氣,便是將此事一一道來。
卻原來這第三幅畫卷之中的姑娘名為竇珍,其父竇憲原本是河南郡公學之中的先生,為人方正好義,後逢董卓之亂他便攜帶妻子女兒往北平投親,可沒想到世態炎涼到後卻被往日救助過得親戚所鄙視。竇憲心高氣傲受了此激便是一病不起,恰逢晉陽冬日寒冷,那一場風寒竟是再沒有緩過來,隻剩下母女二人。
說是母女,那竇氏乃是續弦並非竇珍生母,於是乎主意便打在了女兒身上,數次找人做媒都被竇珍所拒。這姑娘烈性但卻極為孝順,念著父親去世之言對繼母還是百般照顧,她有著一手好女工,北平百業興盛倒也勉強能夠度日。原本相安無事,可此次蔡琰為白馬營大將挑選正妻人選,知書達禮便是其中一項,於是乎那北平親戚又動了心思,聯合竇珍母親一起這才有了今日的一幕,人家姑娘根本不願。
“夫君,此事是琰之失。”蔡琰聽完便是起身對劉毅言道,一臉歉然之色。
“哎,此事與夫人何乾?若非你加上那麼一條,今日毅與仲甫又哪裡能見到如此女子,受其過還能孝其人,這位竇姑娘人品相當不錯,還是仲甫好眼光啊,嗯,此中還有那石燕畫師之功。”劉毅卻是一擺手言道,整個劉氏宗族,一大家子事情壓在蔡琰身上,豈能事事躬親?這最後一言亦是真情實感,若非石燕畫技傳神將竇珍的不屈展露出來嚴綱也未必就能看中。
“君侯說的是,娶妻求賢,百善孝為先,這竇姑娘能夠以德報怨人品便很是不錯。”嚴綱亦是言道,自幼失去雙親的他對於孝順之人有著一種天生的親近感。反正不管如何,那姑娘他看著順眼,再有此事心中更有一些敬佩之意。
“嚴將軍氣量寬宏,此事該如何處置還請夫君示下。”聽了嚴綱之言蔡琰心中一動,難怪夫君有那句妙言,士彆三日當刮目相看,自己以後行事還需更為謹慎。
“仲甫,既然你有意,咱們便親往這竇家看上一看,倘若無差今日我們便下了聘禮如何?”對著愛妻微微一笑劉毅便對身邊的嚴綱言道,這是要快刀斬亂麻。
“好!”嚴綱卻是言簡意賅,事情到了這裡,他對那竇姑娘也越來越有興趣,他一直是豪爽性格,喜歡直來直去,如此上門直言相問卻也是他所願。
“嗬嗬,朱寶備車,夫人與我和仲甫同去,曹媒官,今次之事你做的可不夠地道,毅不管你有任何原因,這一趟辦好了既往不咎,若是辦不好兩罪並罰。”劉毅一笑立刻決斷,有蔡琰在處理這些事情,周全勝他數倍。最後朗生是看著曹具言道,這媒官說是官卻人微言輕,想來也會有些無奈之處,他不會與這般人計較。
“是是是,小人一定儘力,一定儘力。”曹具聞言連聲言道,此時才敢從地上站起身來,不覺渾身也是汗水漣漣,也難怪,劉毅嚴綱是何等威勢,此刻稍稍放下心來連腿腳都有些酥軟,有君侯親自前往他可不敢再有任何的徇私了,也一定要將此事辦好,否則君侯一旦不開心什麼人在北平也過不下去。
劉毅的風格向來便是說了就做,朱寶聞言亦是早就準備好了馬車,劉毅與嚴綱同車,蔡琰帶上侍女和杜氏,一行便往城西竇家而去,相比冠蓋雲集的城東之地,這裡的房屋商鋪就要差了不少,但缺的也僅僅是奢華而已。晉陽的街道寬闊乾淨,便是普通百姓的民居也是整整齊齊,且幾乎都是有瓦遮頭,放在大漢其他地方可看不見如此場景,時值初夏街上行人極少見衣衫襤褸之輩,晉陽之富可見一斑。
很快馬車就到了竇家門前,隨著生活的提高晉陽百姓如今可是眼界極高的,他們在天子腳下看慣了高官貴胄,一見馬車便知所來之人非同凡響,但怎會前往竇氏門前了?難不成已故的竇老先生真有什麼高官門徒不成?原本是母女二人相依為命,這幾日卻是有人為家中修繕了門頭,門口之處還有兩名家丁伺候。
近衛軍士卒走在頭前將百姓隔開,君侯的安全在他們眼中向來是第一位的,今日可不止將軍,夫人也在車上。當然幽州軍久受劉毅的熏陶,對父老鄉親向來極好,百姓們見狀也都知道必有大事發生,但這些軍爺既然擋路,那麼有些熱鬨就不是自己該看的了,隔著遠遠的看上一眼,日後多些談資便也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