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來曆(1 / 1)

寒門貴子 地黃丸 1459 字 25天前

  科舉改製一出,天下震蕩。

  寒門有了希望,無不奔走相告,從揚州到益州,各種文社聚集,詩賦稱頌,百姓立生祠,奉香火,把徐佑當成了聖人。

  而門閥世族惶惶不可終日,顧允為此召集顧陸朱張四姓子弟,分析利弊:“爾等衣食無憂,家族藏書萬卷,請的又是最好的老師,父兄長輩,無不飽學明經,哪怕再不成器,耳濡目染,也比那些寒門庶族強了百倍?若是這般還比不過,那是自家時運不濟,也怨不得旁人。”

  一番勸慰,倒讓不少人定下來心,以前可不勞而獲,誰還願意努力爭先?現在日月更易,當潛心讀書,考取功名,方不辱沒家族,也讓那些寒門瞧瞧,就算不論品第,單論才學,還是士族為優!

  北魏,鄴都。

  元瑜就楚國改製之事詢問群臣,崔伯餘不屑一顧,道:“所謂科舉,無非是效仿漢朝舊製。漢時,分茂才、明經、明法、賢良方正、孝廉多個科目來舉士,和南人的法子如出一轍。然而兩漢之際,奸佞橫出,閹宦用事,群奸秉權,危害忠良,終至滅亡。直到曹魏設九品中正,一改前弊,宇內為之一清……”

  這又有人不服,道:“既然九品中正遠勝科舉,為何曹魏國祚兩百餘年,而兩漢則有四百年呢?”

  “曹魏之亡,亡於皇族為奪權而生亂,與九品中正無關。”

  又有人道:“九品選人,為何隻取門第,不拔才能?”

  崔伯餘道:“世家子弟,就算才具平常,可德性純篤,用之為官,忠於上,而憐於下,為何不取?”

  “傅說版築,呂望釣叟,何嘗出自世家?”

  “非常人物,古今隻有一二人,怎能依為成例?”

  眾人無所辯駁,元瑜遂以崔伯餘為主,遴選各州大中正,正式在北魏推行九品選人法,這也預示著漢姓門閥的強勢崛起,非鮮卑貴族能阻止和抗衡。

  但這樣做完全堵塞了鮮卑中下階層的晉身之路,原本他們高高在上,連漢人門閥都看不起,可經過連番漢化之後,和漢人門閥不能比,但至少比普通漢人強。

  九品中正一出,竟淪落為和漢人庶民相同的社會地位,就像是天天吃香喝辣的飽漢子,突然變成了路邊討食的乞丐。

  這種心理落差,最容易激起人的暴戾和孤擲一注。

  尤其以六鎮的鎮軍為主,能被發落到六鎮當兵的鮮卑人,大多是中下階層。他們心裡都憋著一口怨氣,並在無形中不停的凝聚和壯大,一旦遇到恰當的時機,猛然宣泄出來,就會砰的作響,炸毀北魏王朝的根基。

  然而在此時,沒有人認識到這點。

  鄴都裡的貴人們正忙著瓜分新蘭京的權力和利益,不過,在冬天第一場雪到來之時,鄴都最受人矚目的是元敦迎娶天師康靜的侄女康齊媯為王妃。

  婚禮無比盛大,青廬交拜後,乘馬車至趙王府,府門口到新房內鋪著氈皮,鮮卑人以氈為法物,避免得罪鬼神。新婦腳不能沾地,踩著氈皮步入,她沒用卻扇,而是用紗紫遮蓋,看不見容貌。

  不過,京中傳聞,康靜這個侄女長的國色天香,堪稱絕代佳人,尤其知書達理,很得皇帝喜愛。

  此次大婚,台城賞賜的東西幾乎參照了太子的規格,這也讓很多人浮想聯翩,於是該來的不該來的,全都來湊熱鬨,哪怕上不得台麵的人,也要擠到王府前道聲恭賀,免得日後說起來失了禮數。

  殿下可能不記得誰來,可誰要是沒來,被人抓住把柄進兩句讒言,可就是洗不儘的麻煩。

  康靜特地從平城趕來,和皇帝共同見證了這場婚禮。婚禮結束後拒絕了皇帝請他移居鄴都的要求。

  他心心掛念的是靜輪天宮,要把天宮建造成和諸神連接的渠道,這是為他自己,也是皇帝求的長生路途,大意不得,也誤不得。

  還在閉關的元沐蘭托鸞鳥送了賀禮,並沒有露麵,倒是受邀參加婚禮的何濡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他感覺康齊媯的身形似乎有點眼熟。

  修習《鬼眼經》後,何濡觀人之法更加純熟,雖然這女郎刻意掩飾,甚至很可能用來某種秘法來調整行走的儀態,但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無法瞞過他的眼睛。

  何濡去找鸞鳥打聽康齊媯的來曆,鸞鳥道:“侯官曹查過,確實是康天師的侄女,當地人曾見過她的樣子,也記得她和康天師的關係……”

  何濡聽她說完,笑道:“你上當了。”

  鸞鳥不服氣,反譏道:“何常侍,你不是在楚國可以共享秘府情報的時候了,手裡沒有情報來源,隻聽我介紹概況,竟敢質疑侯官曹的能力,未免太自大了!”

  這兩年鸞鳥的重心完全向鄴都傾斜,說白了,就專門盯著何濡一人。盯來盯去,兩人打交道次數多了,有點像朋友,又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彼此言談無忌,好似不鬥幾句嘴就沒法交流。

  何濡笑道:“你如果不信,可現在派人再去查看。我敢保證,那些知道康靜和康齊媯的老人們已相繼離世,活著的年輕人並不知道個中詳情,隻是耳聞有這麼一回事,卻從沒見過康齊媯……”

  鸞鳥動搖了,皺眉道:“天師現在的地位無人可及,連皇帝都對他以師禮侍之,為何要憑空捏造一個侄女,就為了嫁給二殿下?”

  何濡不置可否,問道:“天師最近幾年曾有過什麼異常的言行嗎?”

  “沒有……也就是去年秋天,靜輪天宮旁的神壇被雨水衝塌,天師遍觀眾弟子,說,我活著之日,你們還有榮華富貴,可等我去世,怕是這靜輪天宮再無可完工之時……”

  “康天師革新天師道,又滅了佛門,如今北魏境內,道門獨尊,他離開嵩山時發的宏願幾乎全部達成。心頭放不下的,唯有靜輪天宮而已。”

  何濡悠然的說道:“可門下弟子不成器,他年事已高,必須要安排身後事,既要防止天師道在他死後急劇衰敗,也要防止靜輪天宮半途而廢。所以把康齊媯送給二殿下,如果二殿下順利登基,康齊媯母儀天下,至少可保天師道二十年興盛,有這二十年,靜輪天宮當有完工的希望……”

  “嗬!”

  鸞鳥嗤之以鼻,道:“你還是不懂大魏的朝局,天師若活著,康齊媯狐假虎威,還有幾分權勢。要是天師不在了,她一個孤女,宮外沒有家族為依靠,不出一年,要麼不明不白的死在後宮,要麼被人陷害失了聖寵,保全自己尚是天大的難事,怎麼可能保天師道?保靜輪天宮?”

  何濡笑道:“普通女子,自然不成,若康齊媯不是普通女子呢?”

  “哦?”

  鸞鳥眸子裡露出危險的光,道:“你千萬可告訴我已經猜出了她的身份……我可能是沒你聰明,但也不至於差距這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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