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什麼文化,勉強讀過小學,英文字母隻識得abc,至於英文能力,是一點也無的。
在澳洲,全部的對外溝通都寄托在穆岩身上,她隻能做做超市買菜這種小事。
現在,穆岩走了,她一個女人,無依無靠,還要拖著一個孩子,可以想見有多艱難。
李和道,“那你這邊料理一下,等情緒緩和一點,就跟我們一起回國吧,這樣呢,互相以後都有的照應。”
穆岩和他即使老同事,又是合夥人,同時還是最要好,最交心的朋友,不管從什麼角度來說,他都有責任和義務照顧穆岩的家人,責無旁貸。
“謝謝,不過,不用那麼麻煩,你們有事情可以自己先回去的,我知道怎麼坐車,怎麼買機票回去。”楊玲笑笑,不想麻煩任何人,儼然想維持一下最後的體麵,這是她骨子裡的倔強,她不希望彆人她們是弱小或者她們是孤兒寡母就同情可憐她們。
這和親疏遠近沒有關係。
“沒事,我們不著急,”李和苦笑著道,“我還是希望你想開一點,畢竟人死不能複生。”
穆岩的葬禮過去三天以後,他才敢這麼安慰。
“他連片骨頭灰都沒剩下,就這麼埋這了,你說,我這回去咋和他爸媽交代啊!”想到老人,楊玲又接著哭開了。
李和道,“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現在安排人接老人過來,如果老人願意的話,以後我也會帶老人過來看看。”
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他同孟建國趕過來之前,楊玲和穆岩的朋友們迫於骨灰不宜攜帶回國,就讓穆岩直接在這裡安寢。
實行的是土葬。
即使李和現在想辦法帶回國,開棺也非常的不吉利。
“不了,謝謝”楊玲又嗚嗚的哭開了。
李和待她情緒穩定下來,就和孟建國一起出去轉轉,不自覺的又心情煩躁的點起來了一根煙!
“老子就不信邪了!”他氣的把剛點起來的煙又扔到地上,心不甘情不願的狠狠踩了一腳。
“乾嘛?”孟建國被李和這惡狠狠的聲音和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
“李先生剛好想起來他在戒煙而已。”齊華適時的插了一句,反正這種事情他不是遇到一次兩次了,早就習以為常。
“就這?”本來不是笑話的,但是孟建國等人,為什麼都感覺這麼好笑呢?
李和歎口氣道,“那你以為呢?哎,你們是不知道,這戒煙真難啊,彆這麼看著我啊,有本事也戒個煙給我看看啊。”
他想用煙來緩解下情緒,可是又煩躁了起來!
戒煙好難啊!
戒煙的痛苦不是生理上的疼痛,而是精神層麵的自我折磨。長久被一塊大石壓在心頭,做過各種嘗試未果後,這種壓力可想而知!
他還是真不想學上輩子把煙給抽惡心了,然後就戒煙了!
經過一次那痛苦,絕對不想再試!
其實,現在他明白了,說一千道一萬,什麼方法都是假的,戒煙還是需要靠自律!
“說實話,我也是準備戒煙了。”孟建國笑著道,“彆看我啊,我是早就戒煙了。每次看到車站跟前,有老頭專門撿煙屁股抽,心裡不舒服啊。你以為我是同情?
不,我是討厭,因為我和他們是同類。
說句難聽話,如果有一天,我一無所有了,貧困潦倒了,我可能和他們一樣。
心裡啊,就隻有一根煙的渴望,哪裡還會顧什麼臉麵不臉麵。
更彆提什麼鬥誌之類的。”
“得,你牛。”李和豎起大拇指,對著胡大一道,“咱們向他學習,一起努力戒煙。”
“彆算上我,我是真沒法戒煙,每天就靠這點煙喘口氣呢。”胡大一擺手拒絕道,“真戒了,我也非得抑鬱症不可。”
在一旁從始至終都沒怎麼說過話的劉乙博,突然歎口氣道,“我現在終於知道,他為什麼會來澳大利亞了。”
“抑鬱症唄。”孟建國想不到劉乙博是哪根筋不對了,拿這種大家都知道的問題提問。
“深層次的呢?”劉乙博接著問。
“你這以為搞文字工作呢?”孟建國這下子更不明白劉乙博的意思了。
“其實啊,國內和國外的環境還是不一樣。”劉乙博不再賣關子,繼而道,“在國內,你要是跟人說你有抑鬱症,有幾個人能信你的?了解你的,以為你是玩笑話,不了解你的,以為你精神病呢。
而且,有時候說話做事很容易成為彆人的異類,再繼續生活在這種環境,肯定不能自在啊...”
孟建國笑著打斷道,“在國外就不接觸人了?當然,這澳大利亞人是少點,可也得接觸不是...”
“這就是為什麼說教育要麵向現代化,麵向世界,麵向未來的原因了,起碼中國人的眼界視野得差不多和發達接軌。”胡大一打趣道,“連你這種人都不知道什麼叫抑鬱症,心理知識困乏的可怕,更何況其他人了!
在發達國家,不敢說大多數人能理解有心理疾病的人,但是起碼有一部分人能理解,大概會尊重一點,這再國內就很困難,不笑話你就不錯了,甚至以為你吃飽了撐得,胡思亂想呢。”
“這還真是。”李和深以為然。
他又想到,這也許更是一部分人選擇出國的原因。
當然,有機會出國,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大部分人還是會選擇出國,哪怕此時中國經濟蓬勃發展,中國人攜手世界即將跨入21世界。
出不去的,不是不想出去,其實是被困下來的。
選擇?
根本沒得選擇。
精英才有資格選。
眾人接著又聊到那對孤兒寡母身上,孟建國自責道,“我和老穆都是80年畢業之後留校任教的,那會你們還是學生,我和他就已經在單身宿舍樓住著了,我倆處的最好。
哪怕後來,倆人都離校,我們也是在一起工事,也是我和他相處的時間最多,但是,哎,他真的和我說過,他有抑鬱症,我那時候也真的笑話過他,後來他就不再提了。”
說完,他又懊惱的拍了下腦袋。
眾人又紛紛勸慰,表麵這事情不怪他,無知的又不止他一個。
“不知不覺,認識都有17年了啊,”孟建國歎口氣,遲疑了一下,還是接著道,“我很了解他,他這個人很有責任擔當,我不相信,他會這麼突然走人,而不給媳婦和兒子做安排。”
李和問,“你的意思是?”
“起碼給留個隻言片語什麼的吧?”孟建國道。
“筆記本我看完了。”李和接著道,“最後一頁就是他死前留的,算遺囑吧?怎麼能叫沒有隻言片語?”
“咱們現在看的那個日記本,隻是他其中的一本,他是個掉書袋子,之前每天有事沒事都要記個千兒八百字,認識這17年,他隻耽誤過一天,還是他老婆生孩子那天,他沒功夫寫,”孟建國見大家還沒理解,就急切道,“突然要走了,怎麼就可能留一兩行?”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在其它地方也留了。”李和恍然大悟。
孟建國,“也許啊,真有遺書,隻是楊玲沒拿出來。”
“你是懷疑楊小姐....”齊華露出驚愕的神情。
“閉上你的臭嘴。”李和沒好氣的道。
齊華看到大家的目光都朝著他這邊望過來,疑是他說了不該說的話,可是他還說完啊!
好吧,他的表情,也許就告訴了大家,他會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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