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最終還是沒能追上那女孩,對方似乎不想見他,離開了大廳之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萬幸他折返之後,聖秘會的其他人對於精靈之事也有所了解,維克多――那個海盜妝束的男人告訴他們:巨樹之丘的聖白之樹正生出灰枝,死亡如陰影一般在森林之間蔓延;
萬物枯寂,陰影覆亡,將生之死,凋亡之亡,枯敗的林地複述著嚴冬來臨之後的故事,但那冬天已經持續一年有餘,一個古老的傳說正在耀光王廷的聖白之裔之間流傳甚廣――掌管凋亡的女神永遠地逝去了。
她本與自然的女士是一體雙生,是森林的雙生子,是生死往複、自然循環的一部分,但凋亡的那一部分逝去之後,蘇生也便不複存在,從此土壤之中不再抽出嫩枝,春天的鳥鳴也不再歸來。
這些讓方不由想起龍後的話,一個女神逝去了,而羅曼女士也說過一位神從歐林的聖序之中離開了,但究竟是哪一位?命運還是凋亡?巨樹之丘已經因此而一片大亂,冒險者協會向四處派出人手去調查此事,工匠協會也參與其中――
他們甚至派出一支隊伍前往銀之塔,去尋回流落在那裡的精靈聖物,那就是Forin的那支隊伍,方曾經見過他們,而直至此刻才明白過來為什麼對方對於聖王之廳的殊榮不屑一顧。
他們一開始就是衝著那聖物的‘幻影’而去的。
而除了工匠協會與冒險者公會之外,精靈們自然也不會沒有動作――但巨樹之丘的精靈們實際上分為三支,主要居住在秋日林地的精靈王族,耀光王廷的聖白裔;與聖樹林地的長老議會,森林聖衛與祭司們。
以及米斯特維爾的月精靈――森林聖衛與祭司、獨角獸少女是聖樹的看護者,聖樹生出灰枝,聖女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何況事發期間,她還不在聖樹林地。
為了平息非議,聖女決定踏入灰林,去一探究竟。但維克多告訴他們,灰林實際上是一個不存在的地名,它在光海的另一麵,聖女冕下實際上是要踏上聖壇、犧牲自己,去與艾梅雅取得聯係。
“自從陰影開始蔓延以來,森林女士就一直緘默不語,她的信徒們認為是有人觸怒了森林,或者凋亡之死也同樣影響到了這位女神。”
“在這樣的情況下,聖女將自己獻給白樹,通過聖樹與森林女士的思緒相連,去尋求答案,隻是前往灰林的人從來沒有一個人回來過,這實際上是一條殉道者之路。”
“當然,這隻是表麵上的。實際上是有人逼迫聖女冕下作出選擇,要求她為自己的行為有所交代。”
“交代?為什麼?”方看著維克多,氣得七竅生煙,“就為了她去尋找她的弟弟?她是聖女,而精靈廷甚至連她的血親都保護不好,還需要她親自出來找尋,難道就沒有一點責任?”
“因為每個時代的獨角獸少女隻有一個,精靈王廷對於長老議會早有不滿,祭司們把持著聖樹林,壟斷了女神的旨意,實際上削弱了王族的權威,而下一任獨角獸少女――就是蓮奎雅阿爾莎娜。”
又是該死的爭權奪利,連精靈們也不能免俗,方氣得沉默不言,艾緹拉小姐一定早就知道此事,但從來沒有告訴過他們,難道那時的分彆竟是永訣了麼?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是針對精靈王廷的,還是針對精靈小姐的不告而彆的。
維克多看他陰晴不定的臉色,說道:“閣下想要前往巨樹之丘,倒也不至於急於一時,畢竟進入灰林的儀式還有一段時間,或許聖秘會還能為你們提供一定幫助。”
方點了點頭,雖然他心思早已不在此處,的確還有幾個問題要問。在離開之前,他打算將這些問題一一問清楚:“維克多先生,聖秘會對於禍星是否有所了解?”
維克多看了看他,點了點頭,“大陸上的學者們,星與月之塔的術士們,無不在研究禍星,因為‘它’與我們的世界,與我們的災難息息相關,無人可以避免。”
“那第三次災難是否將要降臨,它究竟是什麼?死疫是否與禍星有關?那瓦爾塔經曆了一場大霧,那之後鎮上的住民全部失蹤了,海盜王巴洛沙也是,這是否與那輪赤月,與災難有關?”
方一連問出了一連串問題。
“禍星降臨之事,在差不多五年之前就已經是大陸上預言者們的共識了,第三災禍名為‘湛青’,它是蒼翠的雙生子,而‘赤紅’之災不過隻是它的征兆而已。”
“赤紅之災?”
“就是你們所見的血月,‘赤紅’是災難降臨之前的先兆,昔日‘黑王座’與‘蒼翠’降臨之前也有類似之事,隻是不多見於文獻記載――”
“黑王座降臨時,先有漆黑的尖石生滿大地,死寂之軍席卷大陸;而蒼翠之星孤懸之前,艾塔黎亞先經曆了七日之災,永夜降世,陰影的爪牙橫行於世。”
“死寂行軍,七日之災?”
方沒想到這兩個詞條竟然是關於禍星的,這說是艾塔黎亞先後兩場災難,前一場發生在一萬年之前,辛薩斯蛇人的時代,傳聞岩石生出生命,令一個不朽的王朝崩解。
那後來蛇人的帝國一分為七,才有七王之爭的時代。
而後一場則描述了聖樹時代的永夜,直接導致聖樹枯萎,精靈分裂――其後蒼翠降世,第二次大災難到來,努美林精靈才重新團結在一起,經曆過聖樹一役之後,徹底擊敗文明之敵。
但文獻上從沒提到過這兩場災難是與‘禍星’相關的,七日之災發生在蒼翠降世之前大約一個世紀,也很少有人將這場災難與蒼翠的閃耀聯係在一起。
一旁的薩羅娜則開口道:“聖秘會也在推進對於‘禍星’的觀察,但也不是每個謎底都如此分明,我們可以從一些渠道中得到信息,可禍星是波及整個艾塔黎亞的災難,對於它的性質並無人得知。”
――薩羅娜是那位慵懶又神秘的女士的名字,現在方已經知曉在場每一個人的身份,那個老人名叫羅傑爾,高大的酒保名為杜鬆緘德,兩人明麵上的身份並不神秘,除了聖秘會的守門人這一層身份之外。
沉默寡言是酒保的性格,但老人則要健談得多。
“那死疫呢?”方問。
老人聲調緩慢地答道:“如果傳聞不假,死疫應當是凋亡之亡的征兆,歐林聖序發生了變化,有一位甚至多位神殞落,死疫或許來自於神殞本身,但占星術士們尚未得出明確的結論。”
“我們不知道這背後是不是與禍星的降臨有關,隻是每一次禍星降臨之際,神序就會發生一次劇變,上一次是太陽眾神偕亡,再上一次是歐林聖序的誕生,至於這一次嘛……”
方心中沉甸甸的,涉及的事情太廣泛了,七海旅團在這樣的變遷麵前還是一樣無能為力,一想到艾緹拉小姐與之有關,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應對。
“如果禍星注定降臨,那我們還有多少時間?”
他現在寄希望於與時間賽跑,雖然不知道‘黑王座’降臨那個時代發生了什麼,曆史太過久遠,但七日之災後,尚還有一個世紀蒼翠才會降臨於世。
也就是說,他們還有時間。
“那恐怕你要失望了,”薩羅娜搖了搖頭。
“有種種征兆表明,第三之災的降臨要遠遠快於我們的預計,努美精靈在擊退‘蒼翠’之後,學者們本來預計要到下一個時代第三次災難才會降臨,但才不過區區一千年,‘湛青’就來了。”
“從第一次災禍到第二次災禍之間間隔了一萬年,足足兩個時代,但第三次災禍與第二次災禍之間隻有一千年不到,快了十倍,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她用紫色的寶石一樣的眼睛看著方,“聖秘會的組建,其實正是為了應對這場災難,它一直執行著女神們的計劃,沒想到你和我們一樣關心此事,所選之人果然一點也不會錯。”
方不由自主想到了羅德裡戈德安裡斯,那位海盜王也是為此而來麼?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好像也正是如此,蒼白海盜一直在對抗帝國,隱藏那個以太節點。
這也是羅曼女士計劃的一部分?
“深淵祝福,”薩羅娜有些驚訝,“我有多久沒聽說過這個祝福了,當然,也可以說是詛咒,這個祝福是不可逆的,但你的確有將它變好的辦法。”
“請問是什麼辦法?”
“這個祝福一體兩麵,它是好是壞主要看施術者的心思,但從你的描述來看,她所中的咒語似乎並不是最惡毒的那一類,因此有兩個辦法可以挽回。”
“第一是讓施術者本人回心轉意,術是由娜爾蘇下的,她自然可以收回,或者讓它變成完全正向的祝福,可娜爾蘇已死,因此你們隻能走第二條路……”
薩羅娜停頓了一下:“那就是,讓她爭奪神力。”
“爭奪神力?”方失聲,娜迦之神雖然死了,但讓希爾薇德去爭奪娜迦的神位怎麼可能?那樣一來,他的艦務官小姐不就真成了娜迦之母了麼?
至於風暴的神位,那可能性一樣也是微乎其微。
“沒你想的這麼困難,”薩羅娜搖了搖頭,“爭奪神力並不是要讓她成為神,凡人要從有主的神職上獲得神力幾乎不可能,除非得到其主人的首肯――其實這個‘祝福’本身其實也是一種‘首肯’,那是娜爾蘇的首肯――”
“但娜爾蘇已經死了,神職失去了它的主人,無主的神力遊蕩在光海之中,許多存在都會覬覦這個新誕生的神位;而你們並不是要去和們競爭,而是從這些無主的神力之中擷得一縷而已。”
這聽起來的確似乎有那麼一絲可能。
可凡人要怎麼從光海之中汲取一縷神力?方不由看向這位女士。
“如果是旁人,這是無價的秘密,”薩羅娜用慵懶的語調道,“但你是繼承人,我可以無償告訴你,最簡單的辦法,就是讓她擁有法則之力。”
“龍騎士的領域,是神之火的門檻,當然從門檻到登堂入室相隔天塹,不過那也夠了。隻要她擁有了進入光海的方法,就自然有辦法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去回收神力。”
她輕輕拿起一支羽毛,向其中注入力量,然後向上一擲;羽毛飛上天空,又複而落下,落在她掌心之中。
“就像是這樣,”薩羅娜道,“羽毛之中蘊含著我的力量,自然會回到我的手心中。她身上有娜爾蘇的‘首肯’,雖然娜爾蘇已經死了,但這種氣息還是天生讓她可以得到那些遊離神力的親和――”
方靜靜地聽著,凡人要摸到法則之力的門檻,最起碼也要到銀之階。因為奧黛莎女神的緣故,希爾薇德雖然現在已經擁有了龍騎士係統,但要升入銀之階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過聽到薩羅娜的說法,他忽然想到了一個方法,要進入光之海的能力,他們好像也並不是非得要躍入銀之階的門扉不可。
他抬起頭來,時至此刻,他的大部分疑問已得到了解答,而且並沒有付出什麼相應的代價。
而現在,他還有最後一個疑問――他不由向一旁的尤古朵拉看去,那位‘灰女士’也正巧向這個方向看來,“問問他們關於暗影會的事。”尤古朵拉用目光提示他。
方點了點頭,向維克多問出了這個問題。
意外的是,維克多難得露出了驚訝的神色,“暗影會……你們竟然知道這個,說來他們的建立與我們還有淵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