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ix,你來湊什麼熱鬨?我沒記錯,這可不是第三賽區。」Irs默默放下手中的劍,仰頭看著那個半蹲在構裝造物上的年輕人,臉黑得像是一塊鍋底。
「話可不能這麼說,要不你們也先退出渾濁之域,畢竟那裡好像也沒寫帝國人的名字?」年輕人用手杖敲了敲腳下的構造物,笑了笑道:「還是說你們在天之島鏈沒被我們教訓夠?」
Irs反唇相譏:「你們的人在渾濁之域大敗虧輸的時候,可不見你們在那裡。」
方鴴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Irs的回答有些咬牙切齒,看起來普羅米修斯好像真在天之島鏈吃了不小的虧。
「他們什麼時候成了我們的人了,我們與他們的關係世人皆知——啊,我明白了。原來是這麼個說法,」Alix拖長了語調感歎了一句。他揮舞手杖,促狹地對Irs笑道:「你要這麼攀關係的話,那可就遠了,畢竟我們還是共同跨越星門而來的親密戰友呢,啊是了,你們也完全可以認為那是Loofah團長對你們的友好提攜——」
「你……」
Irs額頭突突跳了跳,明智地選擇不再開口。他當然明白和這家夥對罵沒有任何意義,對方牙尖嘴利的程度可以等同於一個Loofah。
Loofah其實不善言辭,但她的實力在那個舉世聞名的旅團之中的地位,大約等同於此人的詭辯水平在世人眼中的地位。
而後者甚至還更甚一籌。
關於對方的傳說在第一世界可能流傳得少一些,但在第二世界人儘皆知,他的朋友不多,但對手舉世皆是,隻要一開口就會得罪人。
外人戲稱,終末旅團有三分之一的敵人都是此人樹下的。
至於另外剩下的三分之二,則來自於那位洛法女士的直來直往,對任何勢力都不假以顏色——她被稱之為遲暮的行刑人,一位弑君者,舉世之劍。
至於最後一個頭銜來自於各大公會對於她的評價。
「怎麼樣?」
見Irs不說話,Alix便主動尋釁道,「你要是不服,我們兩來過兩招,就當作是上次在天之島鏈的對決的繼續如何?」
他向Irs勾勾手指,「來,展開你的龍騎士域,讓我看看你的風之域有多強,龍騎士全力一擊究竟能在第一世界造成多大影響?」
年輕人直起身來,一邊說,一邊用自己手杖指向對方。他神色嚴肅,一副真準備動手的樣子。
Irs聞言倏然收起自己的龍騎士域,他的力量是掌控,來自於風之力,一收回力量,一旁的方鴴與騎士小姐立刻感到壓抑感驟然一鬆。
似有一種終於可以呼吸的錯覺。
Alix卻露出失望之色,搖搖頭,「Irs,你在怕什麼?反正你也不在乎會不會將這裡打塌,我也不在乎。冥和他們幾個龍騎士在艾音布洛克對峙,最後竟然縮手縮腳。」
「***是個瘋子。」Irs竟然被氣得爆了粗。
誰說他不在乎?他們兩個龍騎士在地下一交手立刻驚動上麵的人,在這裡駐紮的起碼有四個龍騎士,豈會給他們兩個任何機會打塌半個諾茲匹茲?…
他當然明白對方故意這麼說是吃定了他不敢動手。以他的實力拿下方鴴與梅伊一點不驚動帝國不成問題,但要說和麵前這人交手就不一定了。
他自己不想暴露身份。
但Irs可以肯定麵前這家夥肯定也不想,明明大家都一樣,可偏偏這家夥說話就這麼氣人。而且最讓他惱火的是,若自己假裝不顧一切動手——
那麼這家夥一定會奉陪。
因為沒人知道這家夥膽子有多大。
這才是他最為
感到無力的地方,好像明明知道對方弱點在什麼地方,可偏偏對方又不以為意,他媽的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Irs一時間有種出門踩到狗屎的憤恨感,惡心是自然的,但一時想要多踩兩腳泄憤似乎又不太對。
那種感覺彆提有多難受。
Irs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最後悶聲悶氣道:「Alix,彆以為你可以一直這麼得意下去。」
雖然這話聽來有些失敗主義的意思,但倒不是他認為說這樣老套的台詞有多光榮,而是實在忍不住想出言諷刺兩句。
「你真以為你們在渾濁之域的大敗與你們沒一點關係?人力終歸不可能對抗一個國家,自由的浮萍也不是無根之草,總有一天你們會為此付出代價。」
大約是明白自己不可能說得過對方,說完這句話,Irs也不打算給對方還口的機會,悶聲不吭轉身就走。
方鴴看對方離開得急匆匆的樣子,好像生怕Alix再多說一句他今天晚上會睡不著覺。
而Irs甚至沒有多看他與梅伊一眼,更不再自討沒趣地出手。
Alix既然成了心要攔住他,那誠如對方所言,兩個龍騎士在這裡大打出手最後除了鬨到不可收拾之外不會有任何結果。
他隻是臨離開之前默默盯了對方一眼,心想這家夥是什麼時候趕到帝國來的,外界不是說他回到考林—伊休裡安之後,一直沒有離開戈藍德麼?
對方又是什麼時候跟著自己一路來到這裡的?
難道真如外界所言,那家夥是第三賽區秘密培養的種子選手?不然冥,Virus這些人怎麼會不約而同地來此,還有麵前這狗皮膏藥一樣難纏的家夥。
Irs腦海中那少年的形象一閃而過,讓他感到有些晦氣的是,自己似乎已經不是頭一次失手了。除了意識世界那次對決,這一次出手竟然又被對方躲過了。
意識世界之中的勝負不談,那裡畢竟有龍後站在對方身後。
可這一次呢?
以一個龍騎士的身份出手,一擊沒有抓住一個還不到三十級的萌新,這樣的話說出去都不會有人信。
他正鬱悶間,忽然聽到身後再一次遠遠傳來Alix的聲音:
「所以這就是普羅米修斯選擇給夜行者聯盟當狗的原因?對了,我聽說你們現在還是以自由選召者公會自詡,既然對當狗這麼沾沾自喜,乾嘛不乾脆考慮徹底一點改個名號?」…
方鴴聽到黑暗中傳來哢嚓一聲。
那像是拳頭擊中水晶,將之打得對折的聲音,然後才是一陣稀裡嘩啦的崩裂聲傳來。
他回過頭去,一時不由與一旁的梅伊有些麵麵相覷,雖然Irs先前的話聽著像是在放狠話,但其實明顯是認輸讓步了。
對方與Alix都是龍騎士,要說誰一定高於誰也不儘然,就算其中一方真強一籌,但龍騎士的戰鬥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可以分出勝負的。
何況這還是在第一世界。
方鴴當然看得出來Alix其實和Irs一樣皆有所顧忌,否則以對方的性子,何必說這麼多廢話,一定是直接出手了。
這也符合Loofah團隊的風格,能動手絕不多廢話。
但明明對手已經讓步了,他還是得理不饒人,方鴴不由暗自咋舌,要換作是自己的話,多半是見好就收了。說不定還要抹一把汗,彈冠相慶了。
不過他大概也明白。
對方大概並不是得了便宜還賣乖,而是真就不在乎Irs的反應,這簡直和他印象中那個Loofah女士幾乎是如出一轍。
她當初離開薔薇十字軍,可是同樣的一意孤行,根本
沒有問過任何人意見的。
而麵前這一位。
他自然也認得。
那正是Loofah的副手,那個傳奇旅團的第二把交椅,終末的副團長,Alix。
關於終末旅團的傳聞,方鴴早已耳聞已久——或者說身在超競技這個圈子裡,很難沒有聽過這樣一個傳奇,因為關於它的一切實在是太過顯赫,太過耀眼。
從薔薇十字軍分家一意孤行對抗半個超競技聯盟,上一任灰色通緝令的主人,舉世皆敵,但最終卻譜寫下一個傳奇的故事。
不要說在第三賽區。
在整個超競技的曆史上也是濃墨重彩的一筆。
隻不過傳奇被太多的描繪之後,往往會顯得失真,外界對於Loofah及其她的同伴們的評價,往往多有誇大之處。
或者是往好的方麵,但自然也會有差的方麵。
至少在方鴴所了解的,外界對於終末旅團的評價亦正亦邪,爭議頗多。
有許多人崇拜這些獨來獨往,不依附於任何一個公會與俱樂部實體之下的真正的自由群體。
他們認為其是孤狼,既驕傲又孤獨——
而孤狼獨行於曠野之上,隻有在行獵之時才聚集起來。
驕傲的自由者看不上那些需要人多勢眾才能成事的羸弱之輩,孤狼們愛惜羽毛,卻又嗅覺靈敏。
人們總是想象這些人遊刃有餘地遊離於各大勢力之間的樣子,一意孤行,永遠隻尋求屬於自身的利益與目的。但想象往往被賦予美好的含義,認為那是孤高的,繼而為傳奇的故事之上賦予了更具幻想色彩的光環。
人們追慕強者,而Loofah與她的同伴們無疑是其中最佼佼者,這也無可厚非。
但也有另一種看法。
有人認為他們是背叛了第三賽區的集體利益,出於自私的目的而妨害了整體的計劃,這種說法有些無稽之談,社區上關於終末旅團和各大公會之間的恩怨究竟是誰先對不起誰這一點的爭論似乎永遠也不會有結果。…
不過根據方鴴從蘇菲與白雪那裡得來的說法,終末旅團與Loofah過去的老東家薔薇十字軍之間的關係其實還算不錯。
有些近似於他們與橡木騎士團之間的關係。
當然,不是分裂出去的舊的那個,而是後來尤古朵拉與紅葉她們新建立的那一個。
而從Alix此刻的態度也看得出來,對方作為終末旅團的二把手,Loofah的副官,他顯然對於第三賽區在渾濁之域的遭遇是嗤之以鼻的。
傳奇也多有美化與不實之處,現在方鴴自然也能明白這個道理,不過退去光環之後,他反而對出現在麵前這位傳奇副官更加好奇起來。
因為在經曆對方與Irs那番對話之前,他很難想象這個傳奇旅團的二把手,會是這樣一個人。
有些古怪?
他也說不太上來,但顯然Alix給他留下了相當特彆的第一印象,至少這種氣質他在同樣層次的人——冥女士,Virus和奧丁他們那樣的人身上都沒有見過。
方鴴注視著Irs走遠,而Alix則居高臨下注意著他。
見方鴴目光掃過來,後者禮貌地一笑,就如同方鴴聽過他一樣,Alix回到考林—伊休裡安已多時,自然也聽過這位最近名聲鵲起的‘龍之煉金術士,。
確切的說,他此行就是為了對方而來的。
他收起手杖,手在自己構造物上輕輕一撐,從上麵落下來,並落在方鴴與梅伊兩人麵前,輕輕拍了拍手套道:
「彆去管那個不解風情的家夥。普羅米修斯的人,不,應當說帝國人都是如此,第
一賽區的那些家夥和他們真是臭味相投,一樣的傲慢無趣,一樣的隻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東西,就認為那好像是全部真理一樣。」
方鴴聽出對方意有所指。
但他張了張口,第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畢竟麵前這位可是一個活生生的傳奇,雖然他見過的傳奇也不算少了,可這一位不太一樣。
對方相當神秘。
在第一世界,外界對於終末旅團中其他成員的描述非常之少,仿佛所有人都掩蓋在那位天之女士重重光環之下,Alix作為她的副官已算是其中最著名的一位,但關於他的傳說仍隻有寥寥。
方鴴知道彆看麵前此人看起來像是個煉金術士的樣子,但其實對方的職業與工匠半點關係也不沾。
他是個魔導士,而且還是魔導士之中最罕見的那一類——確切的說,是選召者魔導士中最罕見的那一類。星與月之塔的術士。
預言師。
他早年間名聲不顯,隻是能算是那一批天才中的一個,能前往第二世界,對於許多普通人來說已經是極限,但對於天才來說才僅僅是開始。
就好像銀色維斯蘭培養蘇菲前往第二世界一樣,方鴴深刻地明白對方的舞台在那個世界才是拉開帷幕而已。那怕是從一千一萬個人中選一個人前往第二世界,但從上千萬的選召者之中也能選出成千上萬個天才。…
在那個人傑林立的地方,許多人達到了很高的成就,但在外界並不能說是著名。
就好像Irs,知道他的人很多,但也僅僅是以普羅米修斯的龍騎士而聞名。而每個不同的時代,聯盟之下都會培養出許許多多的龍騎士。
即便是自由公會的普羅米修斯也不止擁有過一位龍騎士。
但在那幾十個甚至上百個龍騎士之中,人們所能記住的也不過隻有寥寥而已。
十王之下,隻有如同冥,Virus這樣真正的天才,才能在留下名字。
Alix或許比其他人幸運一些,他的轉折點並不在於遇上Loofah,而在於他契約的龍魂並從中獲得了罕見的時間域。
他以預言師而聞名,從近乎於無匹的時間領域的力量中獲得了人們所口稱的‘時間操縱者,那個美譽。
就像是方鴴的龍之煉金術士一樣,當然他的這個含金量要比前者低得多了。
而這就是方鴴所知的,關於這位Loofah的副官的幾乎所有的事跡。
「你認出我來了,對吧?」Alix見他不開口,主動問道。
方鴴點了點頭。
而相比起他的略顯拘謹,Alix則要自然得多,坦然答道,「我自然也認出你來了。不,確切的說,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們應當在這裡。不僅僅是你,還有Irs也是一樣。」
方鴴略有些意外地看著他,但目光忽然落在對方手上,Alix正輕輕拂過手掌上閃爍著銀光的寶石——他忽然反應過來,麵前這位可是出身自預言學派的大魔導士。
Alix見他目光落在自己手杖上的時間寶石上,忽然明白過來對方在想什麼,笑了笑道:「你以為我是靠預言術找到你的?」
方鴴點點頭。
前者哈哈一笑,樂不可支地直搖頭:「沒那麼誇張。倘若預言術真能預見明日之物,那我說你明天去前往灰白之境,嘉爾南德,你會去麼?」
Alix開個玩笑,卻見方鴴正一臉呆滯地看著自己,話不由一僵:「……你不會真要去吧?」
方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冥女士指定的秘密集訓的集合地正在嘉爾南德,他們將從那裡啟程前往灰白樹海的邊境地帶。
但為了防範對手窺探,整個集訓都是保
密狀態下進行的,包括集合地自然也是。冥女士和布麗安公主要求每一個人都對此守口如瓶,他們可是簽了保密協議的。
他一時也有點蒙圈,自己這算不算泄密?
「好吧,」Alix一時也有點尷尬,自己舉個例子卻不曾想歪打正著,一時麵子上也有點掛不住。他輕輕咳了一聲:「總而言之,預言術並不能預見明天的事物。」
見方鴴疑惑地看著自己,Alix又解釋道:「星與月之塔的箴言是以夜空與繁星、知性之月為世間萬物定軌,但你真認為凡世萬物是按一條固定不變的命運軌跡運行的?」
方鴴搖搖頭,追問了一句:「那預言師?」…
預言術在艾塔黎亞相對神秘,星與月之塔的術士自成一係,包括帝國的七個魔導士家族中,金山羊家也向來不合群。
他們這一次與那位梟鷹大公站在一起,也是大出所有人預料之外。
而選召者之中,預言師的數量更為稀少,因為星與月之塔並不公開對外招收學生,少數成為預言師的選召者或多或少都因為特殊的途徑。
因為這樣的緣故,外界對預言師了解不多,有些情報上說他們在信息與偵查上有與眾不同的能力,還有一些則更加神秘,認為他們可以預知未來。
預知未來,裁定命運,這樣的能力在任何一個地方都會被天然賦予神秘的色彩。
Alix道:「星與月之塔的術者們看到的並不是明天,而是今日。繁星定軌預示的是當下已發生的一切,我們從夜空鏡麵之中窺見真相,並從繁多的信息中推導出未來最有可能的走向。」
「舉個簡單的例子,」他道,「我說明天太陽會如常升起,這不需要預言師,大多數普通人也可以做到。這是人根據自身經驗,甚至是知識得出的結論——預言師的工作本質如此,隻不過要複雜許多。」
方鴴點了點頭,有些理解,但又忽然想到,話題似乎一開始就偏離了正題。
他問道:「Alix大神,你來這裡是?」
「叫我Alix就好,被鼎鼎大名的龍之煉金術士加個敬稱我可受不了。」Alix調侃一句,「我自然是專程來看看你的。」
「看我?」方鴴一時有點受寵若驚。
不過一旁梅伊倒是十分淡定的樣子,她隻多看了Alix一眼。
Alix也看了這個小姑娘一樣,笑了笑,並不戳穿。「冥,Virus還有銀色維斯蘭新晉的騎士公主都來了帝國,讓我數數看,國內十大中來了其三,月塵的人也想和你們接觸。」
他晃了晃手杖,「所以我來也沒什麼好奇怪的。這其實是老大交代下來的任務,我其實已經拖了蠻長時間了,這次來是實在也拖不下去了。」
年輕人一邊說,一邊從大衣下拿出一張折得整整齊齊的報紙,方鴴看了那報紙上的標題,工工整整地寫著:
‘超水平發揮,令艾德選手自己都十分吃驚——,
上麵的配圖與文字正是他在預選賽之中那一場精彩絕倫的表演,以及賽後一臉大吃一驚的神色被留影水晶所捕捉到的一刻。
方鴴臉上一陣白一陣紅的,一時不知是該感到榮幸還是尷尬。
他有點兒結巴地問:「L……Loofah女士?」
能被Alix稱之為老大的,也隻有這位了。
「她要聽到你用這麼老氣橫秋的稱謂稱呼她,多半會很開心,」Alix露齒一笑,「老大在團裡比大多數人都小,我們雖然佩服她,但也常拿這件事開玩笑,可沒人會這麼稱呼她。」
方鴴沒料到對方會在這裡揭自己團長的短,不過外界所傳聞的舉世之劍,遲暮行刑人竟然還有這樣的一
麵?…
不過提到遲暮行刑人大多數人第一印象會產生古板與老氣橫秋的感覺。
但方鴴卻知道這個頭銜的來曆,是來自於遲暮戰爭,而不是一個形容詞。
Alix還是點點頭,「渾濁之域發生了一些事情,許多勢力都返回了第一世界,戰事僵持也讓他們著眼於第一世界的新興天才,你恰逢其會,自然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
「不過我和他們不太一樣,」他聳聳肩,一副對那些大公會無奈的口氣,「我和老大都認為你不會接受任何一方的招募,老大認為你是和她差不多的人。」
方鴴意外地撓撓頭,自己和那位天才少女差不多嗎?好像還是差蠻多的,兩個人的性子就是南轅北轍,據他所了解的,Loofah的性格相當強勢。
如果按夜鶯小姐的說法,兩人之間唯一的相似性,大概隻在莽撞這一點上——不撞南牆不回頭。
但方鴴認為自己那並不是莽撞,而是原則問題無法妥協。但那位遲暮行刑人小姐則是真正的頭鐵,而且沒有她撞不開的牆。
這又是另一種意義上的‘頭鐵,。
「你覺得你和我們其實不一樣?」Alix莞爾一笑。
方鴴搖搖頭,又點點頭。
「看來你也有些猶豫,」Alix道,「不過本質上我們都是一路人,你有你的理想,老大也有老大的堅持。有些人願意曲線救國,為了長遠而屈身當下,但老大做不到如此,所以我們這些同路人才會彙聚到一起。」
他說著說著哈哈一笑,「和你說太過了,其實我就是單純看不慣那些大公會而已,不過老大讓我來看看你,我也就來了。其實沒那麼多理由,我現在也看過了,冥、奧丁他們其實都聊到過你,現在隻能說他們確實沒說錯。」
「Alix大神,冥女士他們沒說錯什麼……」方鴴心中有點怦怦直跳。
他是見過奧丁,而且不止一次和冥會過麵,對方當下還是他們代表團的代理團長呢,但他也沒想到那些傳說中的名字,會在討論之時提起自己。
「能在Irs手下逃脫,那家夥肯定鬱悶壞了。」Alix壞笑道:「我聽說你在伊斯塔尼亞還他吃過一個大虧,哈,他可真能丟人。」
伊斯塔尼亞那次不談,但這一次方鴴倒是覺得自己談不上逃脫,要不是Alix趕到,他唯一的辦法隻有自殺複活。
隻可惜連累了梅伊小姐。
Alix見他神色,搖搖頭道:「你彆太謙虛了,那是龍騎士,要是我對你這個等級的選召者出手,你猜他能不能反應過來?等下,我在說些什麼胡話……我可不像Irs那個惡劣的家夥一樣,會對新人出手,第一賽區這些家夥真是……」
方鴴有點無語,對方句句話不離損那位普羅米修斯的龍騎士兩句,不知道還以為他方才吃了什麼大虧一樣。
天知道Irs現在多鬱悶。
不過這位Loofah的副手說隻是來看看他,方鴴卻也有些不信,一個頂尖選手有這麼閒?…
據他所知,那些大公會的明星選手可是每一分每一秒都可以折算成等量的價值的,任何大公會都不會讓自己手下的頂尖選手空轉。
更遑論一位龍騎士。
雖說Alix本質不隸屬任何公會勢力,但實質上沒什麼區彆,在那個天才林立的環境下,不進則退。
Alix看到他沉默下來的樣子,怔了一下,意識到這個少年並沒有表現的那麼呆呆的,他笑了笑倒也不拐外抹角,「看起來你不太相信,你也可以認為我來這裡是一時興起,有些自己的目的。」
方鴴抬起頭來,疑惑地看著他。
「主要是為了
你的古代煉金術,」Alix直言不諱道,「我對其產生了興趣,所以才不遠萬裡越過風暴海前來辛塔安,我是向來不願意多等的人,再說據我所了解,大陸聯賽結束之後你們也不一定會回考林—伊休裡安。」
他攤了攤手,「既然那時候我可能會去巨樹之丘,或者羅塔奧找你們,何不乾脆趁現在你們還確定在辛塔安,前來一晤呢?」
方鴴忍不住問:「可Alix大神,你對古代煉金術有興趣?」
見他執意這麼稱呼自己,Alix也不再糾正了,點點頭道:「是不是認為我是魔導士,所以對古代煉金術感興趣很奇怪?」
方鴴搖搖頭,魔導士不是不可以研究煉金術。
不過他心裡確實是這麼想的,因為他過去從未聽說過這位‘時間操縱者,有對煉金術表現出感興趣的傳聞。
他不得不懷疑這是不是隻是一個借口。
「那倒不至於,」Alix仿佛洞穿他內心想法,「隻不過此感興趣非彼感興趣,你知道關於第二世界煉金術的前沿麼,淵海文書?」
方鴴點點頭。
Alix拿出一封信來。「這是我從那個小姑娘的實驗室裡拿出來的,你可能想要看一看。」
方鴴有點意外地接過信,展開看了一眼。
‘阿俄娜-列斯維那——
展信佳,上次一彆,已有十餘年。那之後我和海林威爾皆沒有再回到那個地方過,十年間帝國發生了許多變化,其中一些你可能已經聽說。
那關那個人的一切,其中大部分如弗裡斯頓與公爵之子所言,但其中有諸多誤會。計劃已經難以執行下去,其後我們之間又發生矛盾,導致一切分崩離析。
十年前我曾經與你說過那番話,不知道而今你又是如何看待,海林威爾已經離開帝國前往考林—伊休裡安,他的一些學生卻仍舊遭到迫害。
我希望向其中一些人指引那個曾經的所在,由你,還有阿爾方斯先生對他們加以照拂。最後,我們竟也無法知曉自身究竟是對是錯,無論是海林威爾也好,還是弗裡斯頓也好……
大家曾在一起旅行,誌同道合,而又分道揚鑣。但至少我們意願這個世界變得更加美好的初衷是一致的,隻是前途晦暗,大家各對此有所認知………
我已倦於各種明爭暗鬥,但也無法再回到過去,回到那個最初的地方。最後隻能希望你一切安好,鑰匙留在地下的密室之中,上麵是我、弗裡斯頓與海林威爾留下的三道題目……,
方鴴合上信。
信後麵斷斷續續還寫了很長的內容,大致便是七百年前少女所描述的那段經曆,與其中所遺漏的一些部分。
這封信正是由傑爾德姆寫給阿俄娜的那封信,他沒想到少女在這一點上並未說謊,這封信竟是真實存在的。隻阿俄娜可能一開始就沒出示真正的信箋給他看,卻沒想到這封信最後竟然藏身於一旁的Alix順手所得。
他閉上眼睛。
信的後半部分講述了阿俄娜曾未告訴他的那一部分,既翡翠之星的真相。
原來她並不是知道那十年之後帝國所發生的一切,當初三位天才離開地下之後,與那位開辟北方帝國的皇帝陛下一切建立了嶄新的帝國。
但其後計劃的推進,卻並不順利。信上說三人遭遇了一些麻煩,計劃的主要阻力應當是來自於塔式魔導爐的實現。
這讓方鴴感到一絲疑惑,塔式魔導爐不是早在地下時代就已經實現了麼,他還看過零式魔導爐的原型機,完全與當下的設計沒有任何區彆。
若說那零式魔導爐是後來設計完成的,但信上也提到過零式魔導爐。
也就是說。
成熟的塔式魔導爐在埃爾金斯王朝末期就已經存在,這事實上也與曆史上的記錄對應得上。塔式魔導爐的發明時間,改良時間,在工匠協會的技術史上都有明確記載。
那所謂的來自於魔導爐設計的阻力究竟是什麼呢?
而且信上還隱約提到了翡翠之星。
根據阿俄娜的描述,塔式魔導爐的設計是用到了從蒼之輝中得來的靈感,但塔式魔導爐本身的運作並不需要蒼之輝的力量介入。
那麼那個阻力為什麼會和翡翠之星扯上關係?
方鴴心中滿是迷惑。
可惜這並不是一封討論技術的信,而隻是一封普普通通的述日常的普通信箋而已,傑爾德姆也沒在其中提及真正的技術細節是什麼。
隻有一些似是而非的描述,比如信標,網脈,其中還有幾個方鴴比較熟悉的詞彙,水晶塔就赫然在此之列。
其中多次提到的一個詞就是坐標,似乎傑爾德姆對於塔式魔導爐的運作產生了一定程度的迷惑,他在信上不止一次提到魔力導向於一個錯誤的源。
那位天才如此寫下:
那個源頭位於何方,我們沒有頭緒。
就像在一片迷霧之中前行,那明明是我們所發明之物,但我們卻隻能知曉它如何運作,卻無法得知它為何會如此運作。
海林威爾隱約察覺到一絲異常,他打算前往考林—伊休裡安,看看能不能從他老師的秘密之中找出一點答案。…
但弗裡斯頓堅持我們應當繼續推行計劃,他說得有一定道理,帝國就像是一台龐大的機械,它已經行在路上,再無法停下來了。
七月十二,再一次不歡而散。
信也至此戛然而止。
方鴴輕輕出了一口氣,這封信至少令他對七百年前發生的一切有了更全麵的了解,排除了阿俄娜單方麵的、主觀的描述。
三位天才在計劃的後續推行上遇上了麻煩,並彼此產生了巨大分歧,或許這才是他們最後分道揚鑣,並在七百年前導致計劃失敗的原因。
至於帝國為什麼會在七百年後再一次啟用這個計劃,以及三人當時遇上的麻煩究竟是什麼,恕他無法從這些零零碎碎的詞彙之中找出答案來。
他折好信箋,打算重新將它放回那個信封之中。
但正是這個時候,方鴴忽然發現信封之中還有彆的東西,那是一張小紙條。
他拿出那張小紙條,不由微微一怔。
小紙條上記錄的是密密麻麻的一行公式,還有個符文與法陣的示意圖,小紙條的紙張與信和信封皆迥異——似乎不是來自於同一時期。
他將那紙條翻過來,才發現上麵印有日期,竟然是一張文件紙張上拆下來的一部分,日期是最近的——三月十七日,竟然還是地球曆。
年份是今年的。
方鴴忽然意識到什麼,抬頭看向Alix。
「這是我給你的,」Alix答道,「不過它本質上與這封信的主人有些關係。」
「傑爾德姆?」方鴴一驚,緊接著追問道:「Alix大神你認識這位大煉金術士?」
Alix搖搖頭,「那倒沒有,不過我見過他留下的那個機關,在你們上去之後,我檢查了一下那口箱子。裡麵那個和餘量有關的裝置,應該和這公式有關係。」
他指了指那紙條。
「餘量有關?」方鴴看向手中的紙條,立刻意識到對方說的是那箱子上的眾星裝置,「那這是……」他比對著紙上的公式,與自己在那眾星裝置之中所見,忽然之間意識到什麼。
「這是我自己對餘量技巧,或者說淵海文書的一些心得,」
Alix答道,「這不算什麼,許多人都在研究這個,畢竟傳聞它與打開天之階梯的門有關。」
方鴴也看出來了,這張紙條上的公式其實是餘量的進階技巧,這對他來說不算陌生,畢竟自從Shana將鑰匙之章交給他之後,他也一直研究了很長時間了。
這是鑰匙之章的一部分。
也就是說其實第二世界一直以來也都在研究鑰匙之章的秘密。
不過Shana告訴他鑰匙之章是煉金術士的頂尖領域,怎麼Alix身為魔導士也在研究這玩意兒,而且不說是各大公會的不傳之秘嗎?
殊不知Shana告訴他的是五年前的版本,而今技術擴散,五年前的頂尖領域,而今還真是未必。
不過Alix倒沒想這麼多,他也沒想到自己的一句話提醒會讓方鴴從鑰匙之章上延展開去思考如此之深,實在是方鴴最近一段日子日日夜夜要不是眾星裝置,要不是鑰匙之章。…
他現在聽到餘量兩個字都快有些魔怔了。
但他確實不是無所收獲,事實上方鴴也一下子意識到了Alix的意圖,「Alix大神,你是想從古代煉金術中尋找靈感。」
鑰匙之章是餘量技巧的上位應用,而餘量技巧其實是脫胎於多重並行的。當初Shana給方鴴那個訓練插件,最基礎的部分其實也正是多重並行。
隻是多重並行是單純的煉金術技藝,而餘量技巧則是戰鬥工匠們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延伸出的單屬於操控靈活構裝的命令技巧。
而方鴴的古代煉金術,即安洛瑟傳授他的那一部分,其實正是多重並行最古老的來由與高階運用之一,即努美林精靈們的創生術。
這幾者之間是互為聯係的。
事實上方鴴自己在研究鑰匙之章時,也經常會比對安洛瑟傳授他的古代煉金術,並從中尋找靈感。
Alix聞言大為欣賞地看了他一眼。
「沒錯,」Alix點點頭,「我沒想到你也懂得餘量技巧,不過想想也是,你是戰鬥工匠,懂得這麼技藝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不過這樣一來,正好也不用我多作解釋,你應該看得出來你的古代煉金術與餘量技巧之間的聯係。而我也正是對此感興趣才會來此的。」
他停了停,「我從報紙上得知你正在辛塔安參加大陸聯賽,心想這正是一個機會,而正好老大也催我催得厲害,所以擇日不如撞日,乾脆當即動身來了這個地方。」
「至於這封信,」Alix看著他手上的信道,「我無意中發現那位傑爾德姆似乎與餘量技巧有些關聯,正好你也對這封信感興趣,那就作為交易的酬勞。接下來占用你一些時間我們討論一下你的古代煉金術,這封信就交給你了。」
方鴴暗自有些好笑。這位大神還真和傳言中一樣一點也不吃虧,這封信明明是阿俄娜的東西。
不過他也不吃虧,畢竟他本來也沒打算將古代煉金術藏私,其實關於古代煉金術他早在南境時就傳授了出去,對方來找他大約是覺得他手裡的技藝更正牌一些。
另一方麵這封信說不定也是找到翡翠之星的重要線索之一,也算是幫上了如今那位少女的忙。
他這才默默將信收了起來。
不過將信折起來收好時,他忽然無意識間想到了Alix遞給自己的那張紙條,心中一縷靈光產生。他方才開始就覺得鑰匙之章與眾星裝置之間有某種聯係。
尤其是在傑爾德姆留下的那個眾星裝置之中,那個裝置要遠比狩龍人和林恩爵士留下那兩個裝置基礎得多,那星空之中似乎隱含了某種留下來的信息。
隻是他之前一直沒有抓住那條信息模糊的線索,而直到此刻,異Alix遞給他的
紙條為契機,他好像是忽然之間捕捉到了那一絲靈感。
方鴴手都輕顫了一下,動作微微一停。
但他立刻意識到自己察覺到什麼的時候,強壓下心中的驚訝,努力讓那種神態不在麵上表現出來。因為他忽然又想起另一件事來。
方鴴抬起頭來,克製住自己的語氣向Alix問道:「Alix大神,你知道我在這裡是因為大陸聯賽的緣故。那Irs呢,你知道帝國在這裡乾什麼?」
Alix見方鴴收起信,就明白對方已經同意自己的交易。
他也鬆了一口氣,轉過身去,看向峽穀之下那宏偉壯觀的晶脈,這才開口道:「帝國人的計劃瞞不過所有人,外界或多或少能接受到一些信息,隻看你處於什麼高度而已。不過我也沒想到啊,他們竟然玩得這麼大,這件事離開之後我也會散布出去,看看其他人是怎麼看待這件事的……」
「那帝國……?」
Alix點點頭。「你方才的判斷差不多就是全貌,至少在我看來應當相差不大,帝國人試圖把整個辛塔安改造成一艘浮空艦,那將是一艘前所未有過的,前無古人,後可能也不會有來者的‘巨艦,。」
他嘖嘖有聲,「難怪帝國人會和蜥人一脈接觸,這艘名為辛塔安的‘巨艦,升空還多有周折,但首當其衝的就是南大陸。要是蜥人不願意加入這個計劃,接下來難免會有一場大戰,畢竟大議會也不會眼睜睜看著辛塔安一分為二,南大路沉入雲海之下。」
方鴴不由想到那支前所未聞的古怪軍隊,黑盔黑甲的騎士與士兵,他早聽過一些傳聞帝國正在為一場戰爭作準備。
雖然帝國時時刻刻都處於戰爭狀態之下,但臉奧述人都要動員起來作準備的戰爭,那一定是一場改變整個艾塔黎亞格局的戰爭。
夠資格做奧述帝國對手的國度,來來回回也就那麼些,不過蜥人與它們的大議會倒是可算其中之一。
……
緋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