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啟戰端的,正是一支破空而來的弩矢。
一點水晶的光芒,穿過雪與風,從那煉金術士少年身後直射而至,閃耀在眾人眼底,“小心,爆炸弩矢!”不知是誰忽然喊了一聲。而銀石反應最快,轉身,舉手尤其喜歡城,一道無形的波紋從他手中擴散而出,向弩矢籠罩而去。
但飛矢卻在半空中一動,好似忽然活過來一樣,猶如一條遊魚與法術交錯而過。銀石心下一怔——有力能係魔導士——他連忙收回手,給自己補了一個偏轉力場。
而同一刻,團隊之中的神官也吟唱著張開一麵半圓形護盾,飛矢錯過法術之後,撞上護盾邊緣,立刻閃出一團刺眼的火光。在爆炸的光芒之中,銀石隻看到巨大的護盾一寸寸龜裂,衝擊波橫掃而下,帶起一道勁風與碎雪,撲麵而至。
他隻因為偏轉術的保護才沒有被掀翻在地,但另一邊的火氣係元素使就沒有這麼幸運了,距離爆炸中心最近的對方直接被吹飛了出去,所幸落在一片雪堆之中,才沒受太大傷。
不過下一刻,銀石還是聽到對方的慘叫聲傳來,淒厲得近乎不成人形——
他還以為在那邊還有什麼埋伏,分心回頭一看,才發現對方臉上身上竟染了一片草綠色。原來那雪下根本不是什麼雪堆,而是灰岩先生百無聊賴之下拉了一團糞便而已,因為下了一段時間的小雪——才在上麵蓋了薄薄的一層雪花。
那倒黴的火氣係元素使也不知是運氣太好還是太差,竟一頭紮入其中。後者又氣又急,還在那裡揮舞著雙手大聲鬼叫著,而總算讓遲鈍的灰嶺負丘獸察覺到自己身後還有陌生人存在。
它重重一甩尾巴,將那人抽飛了出去,後者的尖叫聲戛然而止。
灰岩先生滿意地晃了晃腦袋,心想世界總算清淨了。
銀石見狀暗罵了一聲白癡。他已經看到雪地之中浮起的點點白光,顯然對方已經死了個通透,不用去考慮什麼救援問題了。通訊頻道之中正傳來血色羽翼的質問聲:“剛才怎麼沒攔住弩矢?”
“對方有力能係魔導士。”
“還有個十字弓射手。”
爆炸卷起的雪風仍未平息,Ragnarok的眾人互相看不到互相,尖利的風聲幾乎蓋過了一切聲音,黑暗童話隻能通過通訊水晶大聲下達命令:“陳舒,你去對付那個拳聖!”
“波托斯,你去把那個魔導士找出來!”
“小心對方的靈活構裝,其他人先向我靠攏!”
所有人皆點了點頭。陳舒也從地上一躍而起,先前巴金斯饒了他一命,按劍士之間的規矩,他已不能再對前者出手。但按黑暗童話的命令,去找那位女仆小姐作為對手卻是沒有問題的。
與他交換位置的Ragnarok成員正是團隊之中的主力火槍手,不過波托斯既不是夜鶯、也不是刺客或影舞者,當然沒有從茫茫雪風之中找出對方魔導士的能力。
隻是他一後退,銀石的聲音立刻從私人頻道之中傳來:“那個魔導士應該在我們左邊,以那平台為中心七點鐘方向。力能係法術是中距法術,對方不會超過一百尺。”
銀石語速很快。他在魔導士一途上似乎有一種天生的敏銳,稍一沉吟,便有如親眼所見一般描述出對方魔導士所在的位置。
波托斯隻一點頭:“收到。”
三十米,也並不算太遠。
隻是他還未來得及轉身,便聽到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你在找我嗎?”
波托斯駭然轉身,他雖然偵查技能一般,但也不至於讓人摸到身後也不自知。而轉身之後,他才發現根本沒什麼人影,隻有一個歪歪斜斜的雪人,立於風雪之中。
它嘴巴一張一合,還在那裡對他說話:“你在找我嗎?”
“什麼鬼東西?”
波托斯心知自己受了戲弄,一劍劈開那雪人,讓它倒在雪地之中。但片刻之後,那雪人又被一隻無形的手聚攏起來,又重新站起來。
對方仍舊是那句話:“你在找我嗎?”
波托斯看到這一幕一怔,忽然反應了過來,這正是力能係法術,外加一個傳音術——那個魔導士一定就在附近——他一下子冷靜下來,徑直穿過那雪人向前走去。
隻是他才沒走出兩步,便又停了下來。
因為波托斯看到前方茫茫的風雪背後,對方的魔導士竟然並沒有藏匿起來,而是一身黑衣站在風雪之中看著他。對方帶著尖尖的巫師長帽,一身風衣和豎立的領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還向他歪了歪頭問道:
“請問你在找我嗎?”
波托斯下意識以為這是一個陷阱,但左右看了看,明明沒有任何人存在。
他握劍在手,隻嘀咕了一聲:“裝神弄鬼,”然後一劍向那魔導士刺出。他心中設想了各種可能,其中包括自己一劍刺過去,而刺中的隻是一個幻影。
對方可能躲在其他地方,等他上當之後無法收招之際用法術攻擊他,因此波托斯手上保留了一分餘力,並時刻小心著周圍可能而至的攻擊。
但火槍手萬萬也沒想到的是,他還是猜錯了。
那魔導士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也從身後拔出一把細劍來,向前一步,挺劍與他交刃一擊。兩劍相交,在雪風之中拉出一片火花。
而由於波托斯手上保留了一分餘力,因此第一劍便吃了大虧——他明顯感到對方力量遠不如他,隻要全力出手,對方肯定隻能後退。
可這世上沒有什麼後悔藥賣,他與那‘魔導士’交劍一擊,兩人各退一步。可正是此刻,對方居然作了一個匪夷所思至極的動作——抬起左手向他一推。
這又是什麼劍術?波托斯心中還一愣,他腦海之中一下閃現出幾類劍士不同的劍術,作為Ragnarok的精英團預備役,他還算見多識廣,但偏偏沒見過這種劍術。
隻是還沒等他想完,他忽然之間感到一道無形的力量推了一把。
這一推,就差點讓他失去平衡,他搖晃了一下,才重新站穩。而那‘魔導士’身後‘風靈紋印’一閃,已又舉起手中利劍,劍刃快如一道閃電,一劍向他刺來。
波托斯心中叫了一聲臥槽,看到那‘風靈紋印’的一刹那他才總算確定了對方的職業——還真是魔導士,因為除了魔導士,也沒人會這個魔導士的專有加速法術了。
但此刻想什麼都晚了。
失去平衡的狀態之下波托斯隻能勉力回劍一擋,而這一擋,便劍劍皆落於下風。那‘魔導士’完全是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一輪搶攻,絲毫不給他任何喘一口氣的機會。
對方連出七劍,劍劍皆差一點破開他的防守,第八劍抵達之時,波托斯平衡值已經跌倒底限,閃避與格擋也近乎一齊清零。“還能擋一劍!”他心中閃過這個念頭。
而正是此刻,前麵那‘魔導士’卻大喊一聲:“雪人,攻擊!”
波托斯心中大駭,這才想起自己身後還有一個受對方控製的雪人。
他下意識回過頭去,卻看到那雪人一動不動,甚至早就連腦袋都被風雪吹掉了,隻剩下矮矮的一個雪堆而已。又哪來的什麼雪人攻擊?
他心中忽然意識到不妙,但胸口已是一陣劇痛。
一柄細劍,從那裡直刺而出。
波托斯張開嘴,便哇一聲吐一口血出來,係統的警告聲尖銳得像是一個蜂鳴器,在他腦子裡麵反複回響。淺藍色的光頁正在一點點淡化,他抬起頭來,四周的視野似乎也逐漸暗了下去。
他感到有人在背後推了自己一把,把自己推倒在雪地之中,積雪有些冰冷刺骨。
然後他才聽到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喂,能聽到嗎?雪人怎麼可能會動嘛,你說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不過還好你夠笨,不然我平衡值也快清零了,等級低真沒人權……”
波托斯聞言張開嘴,又咳出一口血來,然後他便兩眼一黑,什麼也不知道了。
箱子翻了翻火槍手的屍體,發現居然沒有任何掉落,不由有點失望。他直起身來,收劍還鞘,拍了拍身上的積雪,才嘀咕了一句:“劍術也不如我,魔法也不如我,那人找的人怎麼這麼不靠譜……”
風雪漸漸變大了。
白茫茫的雪幾乎遮蔽了每一個人的視野。
銀石這時候也察覺了不對勁,波托斯的名字從通訊頻道之中暗下去,這已經是開戰以來他們損失的第三個人手,加上那個重傷的神官,這已經超過了他們建團以來的最高記錄。
他隱約感到黑暗童話的判斷可能有一些失誤,這個所謂的‘自由冒險團’好像並不如他們之前想象中那麼簡單。
想到這裡,他忽然楞了一下,隱約記起之前在風雪之中見到的那個女騎士——總覺得對方的似乎有些眼熟、在哪裡見過的樣子,但一時情急之下,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對方究竟是誰。
紛雜的思路乾擾了他的法術,寒冰傀儡那邊也完全不是那巨大的構裝體的對手,正節節敗退。
寒風之中遠遠傳來騎士的號令聲,都倫城衛軍那邊也終於準備好展開攻擊,才讓他稍稍定了定心,他們怎麼說也是人數優勢。若背靠都倫城衛軍對付一個自由冒險團還無法取勝的話,那未免也太離譜了一些。
他們怎麼也是Ragnarok分會的精英團成員。
“這風雪有些問題,”黑暗童話的聲音也從通訊頻道之中傳來,“那爆炸弩矢帶起的風雪迄今沒停過,我感覺這是一個法術效果。”
對方在通訊頻道之中詢問其他人:“血色羽翼,你能驅散這風雪麼?”
血色羽翼大搖其頭:“元素使可沒這樣的法術。”
“銀石?”
銀石一陣無語,水氣係元素使也造不成這樣的效果,他一個魔導士又能怎麼樣呢?不過這風雪的確有些問題,它好像隻縈繞著這平台附近,遮蔽了他們的視線。
而正是這個時候,他忽然悶哼一聲。
那一刹那他感到自己失去了與寒冰傀儡之間的聯係,他趕忙回頭一看,魔導爐果然跳出一縷火花——這是法力反噬現象,他的法術被人強行擊破了。
銀石趕忙反手打開泄壓閥,以防逆行的魔力燒壞魔導器上的以太引路,同時出言向所有人提醒道:“小心,我寒冰傀儡擋不住對方的構裝體了,它馬上可能就會入場。”
但他話音未落,便感到地麵重重一跳。
對方的目標竟然是他,銀石心中一寒,可這茫茫雪風之中,對方究竟是怎麼找出他準確位置的?
可他來不及想太多了,前方的風雪之中,高大的身影已經破霧而出,手中巨大長槍一槍向他刺來。而魔導士又哪有什麼閃避能力,銀石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一槍刺個對穿。
不過他的傳送長袍救了他一命,這件市麵上價值不菲的魔導器在最後一刻發動了法術,將他傳送了出去,重重落在數十尺之外。
傳送長袍在原地留下一個虛影,讓奧爾芬雙子星的長槍一槍刺穿了那虛影而已。
不過銀石從地上爬起來,還是忍不住咳了一口血,他‘哢’一聲解開魔導爐的扣子,將它整個丟到雪地之中。經此一擊之後,這魔導爐也算是徹底報廢了。
他抬起頭來,看著那巨大的構裝體仿佛目光可以穿透雪風一般,又徑直向自己走來,才忍不住向通訊頻道之中大喊一聲:“血色羽翼,幫我!”
“我在——!”
水氣係元素使舉起右手,正要準備召喚水晶,但忽然之間,他看到前方藍光一閃,一道冰棱向這個方向射來。他嚇了一跳,趕忙向旁邊一閃,手上的法術自然失敗。
對方也有元素使。
血色羽翼反應了過來,不過這個法術也一樣暴露了對方的位置,他再顧不得銀石那邊,再一次舉起手,隻是這一次他準備的不再是一個二環法術。
而是一環法術。
在沒有掩護的情況之下,元素使與元素使之間的戰鬥,其實隻有一種交鋒。
那就是比誰的計算力更強,施法速度更快。
畢竟誰也不給傻乎乎給對手準備高級法術的時間,因此這種情況之下,更迅捷的低級法術才是上上之選。
不過這倒不是說低級元素使與高級元素使會在這樣的情況之下被拉到同一水平線上,因為掌握了高環元素法術的元素使,在低級元素法術的精通上,同樣也會比低級元素使更占優勢。
而作為這個團隊的主力元素使,血色羽翼當然在第一時間便通過之前那個法術看出來,對方的元素使等級遠不如自己。對付這樣新丁,用最快的方式解決掉對方,然後再去解決銀石那邊的麻煩,自然才是最好的選擇。
他對自己的計算力與施法速度都十分自信,除了比不過公會旅團的那些怪物之外,即便是在精英團之中,他這方麵的水準也是數一數二的。
隻是他怎麼也沒想到的是,自己才剛召喚出空水晶,而一模一樣的場景又出現了,前方藍光一閃,又一道冰棱向這個方向射來。
“我……”
血色羽翼生生把一句國罵吞回了肚子裡麵,然後舉起元素法杖召喚出一個護盾,才堪堪擋下這個法術。但和一個新手比施法速度沒有比過,這是一種怎麼樣的體驗?
而且對方究竟是怎麼找風雪之中準確找到他的位置的?
血色羽翼腦子一片混亂,就是旅團之中那些怪物,施法速度也快不到這個程度,對方莫非開外掛了?但他才一愣,便已經從通訊頻道之中得知了之前一個問題的答案——
因為他聽到銀石一聲慘叫傳來。
“是發條妖精……”
銀石在通訊頻道之中大喊道:“對方正用發條妖精在監視我們……”
魔導士的聲音充滿了驚慌與不可思議:“不止一個,好多……他們肯定不止一個戰鬥工匠……”
後者的聲音在一聲痛苦的悶哼之後戛然而止,然後下一刻,血色羽翼便看到其ID也從通訊頻道之中暗了下去。
元素使不禁有些茫然地抬起頭來,看著前方白茫茫的風與雪,此刻又一道藍光射來,冰棱撞在他的護盾上撞了個粉碎。但他竟然有一刹那的走神——
第四個倒下的隊友。
他們這個團隊自從組建以來,雖然內部不是很和諧,但也從未遭受過如此慘重的損失。
對方真是一個自由冒險團麼?
而此時此刻,風雪之外,趴在地上的無冕之冠正同樣張了張嘴巴。他正看著站在自己身邊的那個元素使裝束的高個子少年,後者像是變戲法一樣手中憑空出現一枚又一枚的元素水晶。
然後對方舉起手來,將一道道藍光射向前方的風雪之中。
而同一刻,一個聲音正在後者的通訊水晶之中出言,提醒他們道:
“你正前方偏右的方向,大約五十尺,是對方的元素使。”
“劍士與火槍手在另一個方向。”
“這次法術歪了一點,左偏幾度試試看。”
“好了,”水晶之中傳來拍了拍手的聲音,那聲音有些輕鬆地說道:“已經解決掉對方的魔導士了。”
“洛羽,向我靠攏,蘇菲小姐已經找到他們的指揮官了。”
“蘇菲?”
無冕之冠微微一怔,忽然想到什麼。
不會是那個蘇菲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