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2章.野心的滋長.(1 / 1)

攝政大明 蟲豸 2610 字 25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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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俊臣返回京城的時候,距離年關已是隻剩下三四天時間。

返回京城之後,趙俊臣卻是沒有任何耽擱,直接入宮覲見了德慶皇帝。

德慶皇帝很快就在禦書房內召見了趙俊臣,而趙俊臣則是詳細稟報了這次談判的結果,為德慶皇帝認真分析了這份協議的利弊。

對於這份談判協議,趙俊臣心裡有些不滿意,隻覺得明朝吃虧了,但德慶皇帝卻是很滿意,還稱讚了趙俊臣幾句辦事得力。

然後,出於自己的一片公心,趙俊臣又重點描述了建州女真大汗玄燁的心機城府、眼光手段,認為建州女真在玄燁的帶領之下今後一定會成為明朝的心腹大患,威脅也會與日俱增。

“陛下,臣見過建州女真的大汗玄燁之後,就認為此人城府深沉、心機極高,而且他的眼光高遠、手段剛柔並濟,當真是一個極為少見的厲害人物……建州女真近幾年遇到了一場嚴重糧荒,也隻是一時困局,但隻要是讓建州女真緩過氣來,在玄燁這般人物的領導之下,隻怕是今後必然會成為朝廷的心腹大患。”

聽到趙俊臣的稟報之後,德慶皇帝確實是表現出了一些警惕,但也僅僅隻是一些警惕而已,緩緩說道:“確實是需要防範一二,你這次做得很對,限製了雙方的互市商隊數量,建州女真的商隊進入大明疆土之際也必須要向戶部衙門報備,這就可以很大程度上限製建州女真的滲透與恢複元氣,也可以利用我大明的商隊反過來刺探建州女真的虛實……恩,這件事情就交由廠衛們盯著,戶部衙門也要出力協助,你回去之後就擬一份奏疏交給朕,向朕詳細說一下這件事情的章程,朕事後會與閣老們一同商議。”

頓了頓後,德慶皇帝的表情間又多了一些興奮與期待,卻是換了話題,笑道:“除此之外,你還有一件事情也辦的很好,就是利用這次機會讓建州女真控製下的漠南蒙古與朝鮮也一同向朕稱臣納貢!

自從建州女真勢大之後,朝廷就逐漸失去了對於漠南蒙古與朝鮮的控製,如今這兩方再次向朕稱臣納貢,卻是一件毫不遜於收複疆土的大喜事……等到五天之後、朕的壽辰之日,必將是萬國來朝的盛事,當年漢唐全盛之際也不過如此了,百年後的史書工筆也必然會濃墨提上一筆!唉,就是時間太倉促了些,漠南蒙古倒還好說,就是不知道朝鮮的使節能不能趕上……”

說到後麵,德慶皇帝又開始患得患失了起來。

見德慶皇帝隻是一心掛念著自己壽辰當天的風光,對於自己的警示則是幾句話就帶過去了,趙俊臣不由是有些著急,再次說道:“陛下,隻是依靠戶部與廠衛,力量還是有些不足,隻怕是難以防範建州女真的小動作,那個玄燁的手段不可小覷,稍是應對不足就會被他窺到破綻!

依臣來看,朝廷防範建州女真之際,至少還要拉上遼東鎮、宣府鎮、以及薊州鎮一同行事,建州女真的商隊進入大明疆土之後,重點活動範圍應該是北直隸境內,所以北直隸的各地官府也必須要出力協作……”

聽到趙俊臣再次提到了玄燁的威脅,德慶皇帝的表情有些不耐,揮手道:“朕知道了,這些事情你在奏疏裡講清楚即可,朕看了你的奏疏之後,自然會與重臣們商議,你如今也是內閣輔臣了,到時候自然會有你的表態機會。”

“陛下聖明,臣明白了!”

見到德慶皇帝的表現,趙俊臣也知道自己的表現有些急迫了,馬上就不再多提,隻是在心裡麵長歎了一聲。

如今正是德慶皇帝人生當中最風光得意的日子,這般情況下他自然是很難聽進去趙俊臣的良言苦勸。

畢竟,建州女真近年來的表現還算是安分,朝廷大軍這段時間在陝甘三邊與河套地區的屢次大捷、文武百官們的紛紛歌功頌德、建州女真以及附屬勢力的主動請降,已經讓德慶皇帝有些忘乎所以了,認為自己的文治武功堪稱是一代英主,也就不再把建州女真放在眼裡了。

事實上,聽到趙俊臣這般“誇大”了建州女真的威脅,又屢屢是讚歎愛新覺羅.玄燁的能力手段,德慶皇帝的心裡還有些不高興,隻覺得趙俊臣這番描述的言下之意就好似是玄燁要比自己更強一般。

在德慶皇帝心裡,這是絕無可能的事情!明朝的實力要強於建州女真,德慶皇帝認為自己也要強過愛新覺羅.玄燁,這般情況下建州女真又如何能夠威脅到大明江山?自然是認為趙俊臣誇大其辭了。

見到趙俊臣不再多提,德慶皇帝也就隱去了表情間的不快,再次讚揚了趙俊臣的辦事得力,然後又賞賜了趙俊臣幾件宮中珍品,接著就讓趙俊臣離開了。

收下德慶皇帝的“重賞”,趙俊臣的表情間自然是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但等到趙俊臣退出禦書房的時候,原本歡喜無限的表情卻是逐漸凝重了起來,然後就又是一聲長長的歎息。

“自己的權勢還是太小了,雖是入閣輔政了,但終究還是沒有最終決策之權……明明是見到了一場隱患就在眼前,卻又無可奈何,無法改變太多,隻是眼睜睜的看著這個隱患越來越大……”

暗思之際,趙俊臣的表情又再次恢複如常,但他的眼神隱隱波動著,卻是任誰也猜不到他這一刻究竟在想些什麼。

*

出了宮門之後,趙俊臣乘轎返回趙府。

路上,趙俊臣掀開轎子的窗簾,看著道路兩旁正為了年關而忙碌準備著的百姓們,心中竟是有些羨慕。

這種羨慕情緒充滿了虛偽,但它確實存在。

近幾年來,民間糧價高漲,百姓們的生活也是日漸艱難,但百姓們並沒有更多選擇,所以他們也就很知足,隻要是每天都可以吃飽飯、手裡留下一點餘財,就覺得自己很幸福了。

當然,這樣一個看起來很渺小、很微不足道的目標,絕大多數百姓依然是無法實現,但他們也確實不會奢求更多。

趙俊臣卻不一樣,當他的選擇越來越多、實力越來越強,他不僅沒有感到滿足,反而是愈發感受到了一種難以忍受的拘束感與壓抑感!

所以,趙俊臣的野望也就越來越大了。

當趙俊臣還是戶部侍郎的時候,他想要成為戶部尚書;當趙俊臣成了戶部尚書的時候,他想要與朝中幾位權臣分庭抗禮;當趙俊臣的權勢足以與幾位閣老相抗衡的時候,他又想著入閣輔政、影響廟堂局勢的走向……

時至今日,趙俊臣已經入閣輔政了,他的權勢影響也漸漸可以與周尚景相並肩了……然後,趙俊臣不出意外的發現,他還想要得到更多、更多。

也許,從一開始的時候,當趙俊臣選擇了主動卷入了朝廷黨爭、耗儘心機的經營自己的明暗勢力,他的目標從來都不是隻為了“自保”二字而已。

“逐日奔忙隻為饑,才得有食又思衣;置下綾羅身上穿,抬頭又嫌房屋低;蓋下高樓並大廈,床前卻少美貌妻;嬌妻美妾都娶下,又慮門前無馬騎;將錢買下高頭馬,馬前馬後少跟隨;家仆招下數十個,有錢沒勢被人欺;一銓銓到知縣位,又說官小勢位卑;一攀攀到閣老位,每日思想到登基;一日南麵坐天下,又想神仙來下棋;洞賓與他把棋下,又問哪是上天梯;上天梯子未做下,閻王發牌鬼來催;若非此人大限到,上到天梯還嫌低……”

這一首《十不足》,乃是前朝的朱載堉所著,趙俊臣曾在偶然間讀過一次。

或許是因為這首詩朗朗上口的緣故,趙俊臣當場就記在了心裡,至今也未忘卻。

這個時候,趙俊臣不由是輕聲誦念著這首《十不足》,反複好幾次。

到了最後,更是自己胡編了一個小曲,拍著大腿、閉著眼睛,輕唱了起來。

當轎子抵達了趙府之後,趙俊臣的表現已經再一次的恢複如常。

返回趙府之後,趙俊臣原本是想要先去後宅見一見自己的幾位妻妾、向她們報一聲平安。

然而,趙俊臣剛剛邁步走入趙府,就聽到府裡管事稟報,稱是幾位徽商領袖——林雲璞、白明宇、戴逢福等人,不久前已經抵達了趙府,如今正在府中客堂等候著趙俊臣的接見。

聽到稟報之後,趙俊臣無奈搖頭,道:“這些徽商,當真是消息靈通,我不過是剛剛返京一個時辰,他們就已經收到了消息、趕到府裡等我了,也不讓我稍歇片刻……”

口中抱怨之際,趙俊臣也改變了腳步方向,向著趙府的客堂走去。

*

雖是有些抱怨徽商們的求見急切,但趙俊臣邁步進入趙府客堂之際,卻已是換成了一張笑臉,率先說道:“各位見諒!本閣返京之後,先是去了宮中一趟,向陛下稟報建州女真請降的事情,耽擱了不少時間,卻是讓各位大老板久候了!”

見到趙俊臣現身,林雲璞、白明宇、戴逢福三人連忙是起身行禮。

他們上次見到趙俊臣還是半年多之前、組建“聯合船行”的時候,那時候趙俊臣還是一個聲名狼藉的戶部尚書,但如今趙俊臣卻已然是戰功赫赫、名揚天下的內閣輔臣了,地位可謂是不可同日而語,所以這幾位徽商見到趙俊臣之後,態度也是愈發謙卑起來。

林雲璞連忙說道:“趙閣臣權高位重,乃是國之柱石,自然是日理萬機,我等幾人就算是等候再久也是心甘情願,隻要是趙閣臣不要嫌我等打擾就好!”

白明宇則是討好道:“我們這次拜訪趙閣臣,主要是為了道喜而來!聽說了趙閣臣在陝甘三邊的赫赫戰功,又進入內閣輔佐政務、被陛下冊封為不世新成伯之後,我等徽商就皆是歡喜不儘,連忙是快馬加鞭的趕來了京城,想要親自向趙閣臣賀喜!”

隨後,戴逢福則是從袖子裡掏出一份禮單,雙手捧著交給了趙俊臣,笑道:“這是我等徽商的一點心意,還請趙閣臣收下。”

趙俊臣讓三人免禮之後,就收下了禮單,隨手放在一旁,似乎是並不在意這份禮單的輕重,但他對待這三人的熱情,卻是悄然間變得真實了許多。

接下來,趙俊臣與三位徽商領袖先是漫無邊際的聊了一些閒話,趙俊臣向他們講訴了一些陝甘三邊的事情,讓這三人皆是撫掌讚歎、趁機討好,這三人也向趙俊臣稟報了“聯合船行”這半年以來的情況,同樣是成果喜人、收益豐厚,讓趙俊臣不由是連連點頭稱讚。

隨後,林雲璞則是不經意間提到了趙俊臣即將要在北方各省推廣商稅整改的事情,似乎是也想要參與其中。

對於林雲璞的試探,趙俊臣則是笑容不變的直接拒絕了。

北方是晉商的勢力範圍,南方是徽商們的勢力範圍,當初趙俊臣在南方各省推廣商稅整改的時候,就沒有讓晉商們參與,如今北方各省也即將要推廣商稅整改之事,趙俊臣自然也不會讓徽商們參與其中。

就像是德慶皇帝總會出手平衡廟堂各派係的勢力一樣,趙俊臣也在徽商與晉商之間玩弄著相互製衡的權術,並不會讓任何一方的勢力過於強大,讓雙方的財力與影響力相互製衡,然後趙俊臣才容易控製他們。

更何況,北方各省的商稅整改計劃,不僅是趙俊臣為了增強朝廷財政收入的考慮,也同樣是拋給晉商們的一個肉骨頭,就是為了轉移晉商們的注意力,讓他們不再是與建州女真以及蒙古各部進行走私生意。

所以,若是讓徽商們也參與到北方各省的商稅整改計劃,晉商們不僅會心中不滿,收益也會降低,說不定就會重啟走私通敵的生意,這是趙俊臣絕對不能容忍的。

見到趙俊臣的這般態度,林雲璞等人倒也沒有太過失望,這本就是他們早有預料的事情,隻是想要試探一下趙俊臣的態度,並沒有抱著太大的希望,見到趙俊臣直接拒絕之後,他們就不再多提了。

再然後,這幾位徽商卻又開始談了另一件事情——而這件事情,才是他們這次拜訪趙俊臣的真正目的。

隻聽白明宇突然歎息一聲,道:“我等這次趕來京城拜訪趙閣臣之前,曾是聽說了一個消息……說是前任內閣首輔沈常茂垮台了,是因為他利用漕運衙門的漕船行了走私之事!

唉,自從‘聯合船行’成立之後,朝廷的商稅已是極低,沈常茂身為當朝首輔竟然還是為了區區小利、冒著天下之大不韙以走私而牟利,這件事實在是太不應該了,鄙人生平最是厭惡那些逃稅走私的行徑,聽說了這件事之後也是心中激憤,也怪不得陛下會罷免了他的官職。”

白明宇在加入“聯合船行”之前,曾經是江南地區最大的走私商人,這個時候卻是義正言辭、滿臉凜然。

另一邊,戴逢福則是一副憂國憂民的態度,馬上就提出了質疑:“朝廷罷了沈常茂的首輔之位,固然是大快人心,但漕運衙門這一次公器私用、把漕船借給沈常茂走私牟利,難道就沒有任何過錯嗎?依小人來看,漕運衙門的過錯比沈常茂還要更大!但偏偏朝廷隻是追究了沈常茂的罪責,對於漕運衙門的過錯卻是一字不提,這就有失公允了!”

林雲璞也是肅容點頭道:“是啊,漕運衙門的積弊極大,衙門裡的所有官員也都是貪心妄為之輩,利用漕船之便利,每年都有大量的走私之事,這一次隻是沈常茂走了黴運東窗事發罷了,實際上沈常茂的那點走私數量對於漕運衙門而言隻是冰山一角罷了……若是朝廷想要徹底打擊京杭運河的走私,就絕不能無視了漕運衙門的惡行!”

白明宇偷偷打量著趙俊臣的表情變化,接口說道:“其實吧,隨著咱們‘聯合船行’的規模越來越大,這漕運衙門的權職就已經顯得有些多餘了!朝廷每年運往京城中樞的漕糧與漕銀固然是關係到了國本,但漕運衙門每年運送漕糧與漕銀的時候都會整出一些幺蛾子,可謂是事倍而功半……要我說,朝廷還不如把漕運之事直接交給咱們‘聯合船行’,以咱們‘聯合船行’的實力,接手了漕運之責以後不僅是成本更低,也不會像是漕運衙門一般公器私用、效率低下,對朝廷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聽到這幾位徽商一句接一句的講話,趙俊臣終於是明白了他們這次拜訪自己的真正目的。

原來,貪心不足乃是人之本性!

隨著“聯合船行”的規模越來越大、生意越來越好,徽商們的野心也是越來越強。

到了現在,他們已是看著漕運衙門礙眼了起來,甚至還想要吞並漕運衙門的部分權責!

對於徽商們的這般變化,趙俊臣的心中既是欣慰、也是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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