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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英,原名魏鬆,乃是趙俊臣這一次全殲蒙古聯軍的關鍵人物,若不是他忍辱負重、假意投降蒙古聯軍作為內應,且又在關鍵時刻暗中策反了齊格木,趙俊臣想要全殲蒙古聯軍也不是那麼容易。
這樣一位功臣,按理說早就應該受到趙俊臣的大加嘉獎了,但自從渭水決戰結束之後,齊格木就一直不讓王英離開自己左右,即使是齊格木撤兵退回草原的時候,也強行把王英留在自己身邊、一同帶回到了河套平原。
對於這般做法,齊格木宣稱是自己與王英一見如故、想要與王英多交流一些時日,把王英帶到河套平原的行為,也隻是為了邀請王英前往鄂爾多斯部落作客、讓王英感受一下蒙古族的熱情待客之道。
但實際上,王英不過是齊格木的人質罷了,防止趙俊臣毀約的一道保險而已。
這一天,齊格木也同樣把王英帶在自己身邊,一旦是趙俊臣按照約定那樣把二十萬石糧草交給鄂爾多斯部落,齊格木就會放任王英離開草原、回到明朝疆土。
此時,見到這二十萬石糧草已是儘數卸到齊格木的麵前,王英策馬來到齊格木的身邊,笑吟吟的問道:“齊格木頭領,趙大人已是依照承諾,把這二十萬石糧草已經儘數運到了河套境內,你要不要清點一下?”
齊格木見到自己麵前堆積如山的糧草,臉上也是充滿了笑意,說道:“對於趙大人的信譽,我當然是信得過的,趙大人既然是已經信守承諾、把二十萬石糧草運到了這裡,自然是不會弄虛作假、暗做手腳。”
話是這樣說,但齊格木還是向著身邊一名鄂爾多斯將領打了一個眼色示意,讓他前去確認這批糧食的數量與真假。
實際上,明朝軍隊把這批糧草運到河套境內之後,搬卸糧草的事情就一直是由鄂爾多斯部落具體負責,時不時還會抽查一下,所以這名鄂爾多斯將領很快就確認了消息,向齊格木表示這批糧食並沒有出現以次充好、缺斤短兩的情況。
齊格木的表情愈加歡悅,哈哈大笑一聲之後,衝著王英拱手道:“這次合作,你我雙方也算是各取所需了!趙大人是一言九鼎的好漢子,希望咱們今後還能再有機會合作。”
王英卻是苦笑搖頭道:“這次合作,雖說是各取所需,但還是齊格木首領占了更多好處,不僅是利用這次機會除去了蒙古右翼的心腹大患準噶爾軍隊,還輕易收獲了二十萬石糧草……隻希望你我雙方下次合作的時候,齊格木首領的要價不要像是今次這般昂貴了!我大明朝雖然是地大物博,但一口氣拿出二十萬石糧草,卻也是肉疼得很!”
聽到王英的這般說法,齊格木又是哈哈大笑,也同樣是認為自己占了便宜。
得意之餘,齊格木也就沒有留意到王英眼神深處的譏諷之色。
不待齊格木多說些什麼,王英就向齊格木拱手道:“這些日子,鄙人留在草原做客,承蒙齊格木首領的熱情招待,可謂是賓至如歸,但鄙人畢竟是明朝武官,不能滯留於草原太長時間,如今既然是這批糧草已經交到了貴部手中,鄙人也應該告辭離開、返回漢人疆土了。”
對於王英的辭行,齊格木並不覺得意外,但還是假惺惺的挽留道:“這麼早就要離開了?我還想多留你幾日,難道是我招待不周嗎?”
王英連連搖手,說道:“鄙人歸鄉心切,真不能再留了。”
齊格木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留王將軍了,若是王將軍下次再來草原,務必要到鄂爾多斯部落再次做客!”
王英則是意味深長的說道:“有機會的話,鄙人一定會親自趕去鄂爾多斯部落的王帳,隻希望到時候還可以再次見到乞顏盟主與齊格木首領。”
說完,王英就策馬離開了齊格木的身邊,很快就率領著明軍將士急匆匆的離開了。
看他們匆忙離開的樣子,就好似是有什麼迫在眉睫的危險即將要降臨於這裡一般。
見到王英與明軍將士匆匆離開的身影,齊格木則是心中有了誤解,還以為他們這是害怕自己翻臉無情、突然出手攻擊他們,不由是麵現不屑,說道:“這些漢人,果然是一群膽小鬼!我若是想要翻臉,又何必留你們到現在?你們就算是逃又能逃到哪裡?”
表達了心中鄙夷之後,齊格木轉目看著自己麵前的大批糧草,表情再次歡喜了起來,大聲命令道:“勇士們,怯弱的漢人畏懼於我們的武勇,向我們進獻了這批糧草!有了這批糧草之後,我們就再也不必擔心今年冬天的寒風,你們的妻兒也可以填飽肚子!現在,所有人都行動起來,把這批糧草運回到王帳,接受乞顏可汗的嘉獎與賞賜!”
聽到齊格木的說法之後,五千名鄂爾多斯族人皆是大聲歡呼了起來,就好似他們打了一場了不起的勝仗一般。
然後,所有人紛紛是下馬動手搬運,把眼前堆積如山的糧草裝載到自己的馬匹上。
然而,二十萬石糧草實在是太多了,眾人足足是忙碌了近半個時辰的時間,也隻是裝載了不到三分之一的數量。
但天量的糧草就在眼前,這是他們過冬的指望,所有人皆是不覺得有任何疲憊。
隻是,鄂爾多斯部落的族人們搬運糧草的時候太過於專注,再加上河套平原乃是鄂爾多斯部落的勢力範圍,也就疏忽了防範與戒備,並沒有注意到他們已經被人包圍了!
在趙俊臣的促成之下,巴根很輕易就與草原上的那支準噶爾軍隊彙合於一處,麾下兵力高達一萬四千餘,近乎是鄂爾多斯部落族人的三倍數量。
在巴根的指揮之下,準噶爾騎兵們皆是用棉布包裹著馬蹄,儘量減輕動靜,緩緩逼近著他們。
最終,等到鄂爾多斯部落的族人們發現了準噶爾騎兵的出現,準噶爾騎兵們已經逼近到了三裡之外,這幾乎已經是草原騎兵進行衝鋒的最佳距離了!
“勇士們!衝殺過去!殺死所有鄂爾多斯叛徒!把他們的糧草全部搶到手中!殺!殺!殺!”
隨著巴根的一聲怒吼,準噶爾軍隊頓時是萬馬齊奔、殺聲震天,一時間大地也為之顫抖!
不久之前還在嘲笑漢人全都是膽小鬼的齊格木,見到這一幕之後頓時是麵色煞白、眼神中滿是驚慌之色,身體忍不住輕輕顫動著。
“是準噶爾軍隊!”
“準噶爾軍隊殺來了!”
“他們的兵力至少也有萬餘人!”
族人們驚聲呼喊之際,齊格木環視四周,舉目所及皆是黑壓壓的準噶爾騎兵、以及馬蹄奔騰之際所揚起的漫天灰塵。
齊格木粗略估算了一下,發現對方兵力至少也是己方的數倍有餘,再加上鄂爾多斯部落的族人們一直是忙著搬運糧食,早已經透支了體力,短時間內也沒有能力集結兵力、組成陣勢,顯然是無力與敵人抗衡。
齊格木並不是一個奮勇之輩,否則他當初遇到危機之後也不會輕易反水了。
事實上,也正是因為渭水戰事的臨陣反水,齊格木早就拋棄了自己的血性與悍勇,變得愈加惜命了。
眼見到己方毫無勝算,齊格木心中慌亂之餘,卻也是很快就做出了決斷!
隻見他大聲呼喊道:“丟下所有糧草!所有人跟隨我撤往王帳方向!不可與敵死拚!待我稟報乞顏盟主之後,乞顏盟主派出大軍追討,這些糧草很快就可以搶回來!現在,快些掩護我返回王帳!撤!快撤!”
呼喊之際,齊格木的聲音之中充滿了驚慌之意。
正所謂“將乃兵之膽”,齊格木的表現既然是這般不堪,再加上鄂爾多斯部落的族人們各方麵皆是處於劣勢,隨後的戰況也就可想而知了。
箭如雨下、刀槍奪命!
這是一場壓倒性的圍攻、也是一場血流成河的追殺!
戰況很慘烈,持續時間也很短,不過是半個時辰的時間就已是塵埃落定了。
最終,附近十裡範圍內,皆是橫屍遍野,但這些屍體大都是出身於鄂爾多斯部落的戰士!
既是有心算無意,也是以眾淩寡,再加上齊格木的怯弱無膽,準噶爾軍隊自然是獲得了一場完勝!
齊格木麾下的五千名鄂爾多斯族人,有三千餘人喪命於此,而準噶爾軍隊的傷亡則是隻有五百人左右。
不過,在族人們的冒死掩護與拚命突圍之下,齊格木最終還是率著剩下的千餘人成功逃走了。
不能趁著這次機會親手殺死齊格木,巴根自然是心有不甘。
當然,若是巴根下定決心追殺的話,齊格木絕無可能逃走,但巴根心中明白,自己這次擔負著調虎離山的任務,為了儘量爭取時間,他並不能耗費太多精力追殺齊格木,隻能是暫且放過對方一馬。
戰事結束之後,巴根乘在戰馬上、望著鄂爾多斯部落的王帳方向,咬牙道:“齊格木這個無膽鼠輩!簡直就是蒙古人的恥辱!就知道一味逃竄!隻可惜不能把他留在這裡,親手殺之以解我心頭之恨!”
恨恨說了這麼一句之後,巴根很快就麵現冷笑:“不過,他這次苟活下來,這也是一件好事,他很快就會親眼見證到河套平原的淪陷、鄂爾多斯部落的沒落,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當初的臨陣背叛!這些事情,足以折磨他一輩子……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他今後還能再次苟活,沒有死在狡猾漢人的手上!”
說完,巴根轉頭看向了不遠處的二十萬石糧草,表情間也多了一絲喜意,大聲命令道:“將士們,把這些糧食儘數裝載於戰馬上,我帶你們回家!”
準噶爾的騎兵們皆是心中清楚,當他們搶走了這批糧草之後,就必然會迎來蒙古右翼各部無窮無儘的瘋狂追殺。
但看到眼前好幾座堆積如山的糧草,再聽到巴根口中的“回家”二字,所有人皆是大聲歡呼了起來。
準噶爾軍隊不僅是擁有一萬四千餘人,更還是一人雙馬、甚至三馬的配置,剛剛又從鄂爾多斯部落手中搶下了三千餘匹戰馬,再加上本部的後勤車馬,擁有很強的運載能力。
因為時間緊迫,準噶爾軍隊的動作也很快,大約隻是一個時辰之後,就已經把所有糧草搬運一空。
等到全部糧草皆是裝載完畢之後,巴根先是向著鄂爾多斯部落王帳方向深深看了一眼,然後又轉頭向著明朝疆土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暗自發誓自己一定會再次回到這裡、到時候他一定會洗刷自己這段時間以來的種種恥辱。
然後,巴根再也沒有任何耽擱,揮手大聲道:“撤!”
隨著巴根的話聲落下,準噶爾軍隊就向著西域方向快速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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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俊臣所選擇的糧草交接地點很講究,這裡雖然是位於河套平原境內,但與鄂爾多斯部落的王帳距離較遠。
這也就給巴根爭取到了較為寬裕的逃亡時間。
所以,齊格木突圍逃走之後,哪怕是一路上快馬加鞭、毫無停歇,也是足足耗費了三個多時辰的時間才趕到了鄂爾多斯部落的王帳。
這個時候,已是天色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了。
卻說,當齊格木趕回到了鄂爾多斯部落的王帳之際,蒙古右翼的盟主乞顏正在與蒙古右翼的各部首領聚在一起、商議著糧草分配之事。
收到糧草被截走的消息之後,乞顏頓時是怒火滔天,狠狠砸碎了眼前的一切東西,惡聲說道:“準噶爾部落的一群野皮!不過是奴隸出身的賤種!竟然也敢欺瞞戲耍於我,我一定要把他們儘數吊死,否則就不能洗辱泄恨!”
其實,乞顏早就想要聯合蒙古右翼各部一同出兵,剿滅草原上的這支準噶爾騎兵了,但還不等他調遣兵馬、聯係蒙古右翼各部,這支準噶爾軍隊就突然派來了一位使者求見乞顏,這名使者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準噶爾軍隊已是沒有能力返回西域,所以就想要在草原上安定下來,並且是尋求鄂爾多斯部落的庇護,也願意為鄂爾多斯部落效力。
這名使者的這般表態,讓乞顏心中有了遲疑,剿滅準噶爾軍隊的計劃也是一拖再拖,沒想到這一切都是準噶爾軍隊的拖延之計,最終他們不僅是沒有投靠鄂爾多斯部落,更還從鄂爾多斯部落手中搶走了二十萬石糧草!
乞顏自覺受了欺瞞與侮辱,頓時是怒不可遏。
事實上,不僅僅是乞顏怒火衝天,一眾蒙古右翼的部落首領也皆是急不可耐——二十萬石糧草,對於草原各部落而言簡直就是天數,足以讓他們徹底失去理智了!
他們還指望著這批糧草熬過今年寒冬呢,眼看著就要入手,卻又被人半途截走,所有人都是心情憤懣,急切想要把這批糧草奪回手中。
“乞顏首領,準噶爾欺人太甚了!咱們絕不能放過他!”
“各部落一同派出兵馬,一定要儘數殺死他們!”
“這批糧草是咱們過冬的指望啊!必須要奪回來!”
聽到各部落的首領紛紛請命,乞顏惡狠狠的說道:“這麼多的糧草,準噶爾軍隊想要一口吞下,難道就不怕噎死自己?他們帶著這批糧草,必然是速度不快!咱們現在派出勇士追殺他們,一切都還來得及!傳我之令,召集一萬五千名鄂爾多斯部落勇士,即刻出兵追殺準噶爾軍隊!”
鄂爾多斯部落雖然是蒙古右翼最為強盛的部落,但畢竟隻是一個部落而已,隻是擁有兩萬餘名騎兵罷了,這次一口氣派出了一萬五千軍隊追殺準噶爾軍隊,也是下了血本。
下令之後,乞顏轉頭看向帳內的各部首領,又說道:“還請各位首領派出快馬前往各自部落,讓各部落的勇士們即刻行動起來,協同鄂爾多斯部落的軍隊一同追殺準噶爾餘孽!絕不能讓他們帶著這批糧草逃回西域,否則就是後患無窮!”
聽到乞顏的這般說法,各部落的首領紛紛是大聲答應,皆是第一時間派出了快馬信使趕去各自部落召集軍隊。
在二十萬石糧草的誘惑之下,各部落皆是行動迅捷。
到了第二天早上,一支規模高達一萬五千人的鄂爾多斯部落大軍已是集結完畢,迅速向著準噶爾軍隊的逃竄方向追殺而去!
半路上,蒙古右翼的各部落軍隊也是紛紛加入,這支追兵的規模很快就逼近到了三萬人馬!
這樣一支規模強大的軍隊,自然是有把握全殲準噶爾軍隊。
但與此同時,這也就意味著,河套平原的防備力量大幅削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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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的早上,就在鄂爾多斯部落派出大軍追殺準噶爾軍隊的同時,許慶彥則是快步走進總督府的小廚房之中,表情間滿是不悅之色。
這處小廚房之中,一名總督府的仆從正在扇著爐火熬著湯藥,屋子裡彌漫著藥物的刺鼻氣味。
這碗湯藥,自然是趙俊臣所用,乃是根據章德承的藥方熬製而成,需要趙俊臣每日三餐之前服用。
今天早上,似乎是發生了某些意外,趙俊臣的湯藥遲遲沒有送來,趙俊臣也就遲遲不能進食早餐,所以就讓許慶彥前來這裡催促。
許慶彥進入小廚房之後,當即就大聲訓斥道:“怎麼回事?湯藥為何還沒有熬成?趙大人還等著吃早飯呢!一旦是耽誤了趙大人的身體,你擔待得起嗎?”
聽到許慶彥的訓斥,這名仆從連忙是小心翼翼的解釋道:“還請許爺見諒,這絕不是小人的懈怠,但也不知道是哪個缺德鬼,昨天夜裡把熬藥所用的木炭與爐子全部泡了水,小人好不容易才尋到了新的木炭與爐子,所以就耽誤了一些時間……但還請許爺放心,湯藥馬上就熬好了,最多再過一刻鐘時間,小人就給趙大人送去!”
許慶彥輕哼一聲,說道:“若是一刻鐘之後,你還沒有送來湯藥,你也就彆在總督府乾活了!”
說完,許慶彥就冷著臉離開了。
千人千麵,許慶彥在外人麵前就是這般囂張模樣。
然而,許慶彥離開小廚房的時候,卻沒有注意到旁邊房間裡正有兩個人隔著窗戶仔細打量著他。
這兩個人,正是梁輔臣的幕僚張道真、以及與許慶彥有過一麵之緣的王茂。
見到許慶彥遠去之後,張道真問道:“王茂,你仔細辨認一下,你當初所見到的那名貴公子打扮的青年男子,是不是就是此人?”
聽到張道真的詢問,王茂的表情有些遲疑,隻覺得許慶彥與他當初所見之人有著六七成相似,但也不敢完全肯定。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指使馬匪綁架當朝閣老,這般事情一旦泄露出去就必然是震驚朝野,許慶彥出麵之際自然是做了一定的偽裝,絕不敢暴露本來麵目,也就讓王茂心中產生了一些似是而非之感。
雖然是不敢完全確認,但王茂想到張道真的曾經承諾,表示他辦成此事之後就可以保全性命,卻也不敢說自己有些拿捏不定、認不出來。
最終,王茂咬牙道:“發型與服飾皆是變了,但千真萬確!就是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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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化詛咒解除,所以明後兩天雙更。
本周之內,會徹底結束陝甘劇情,草原戰事因為趙俊臣不會具體參與的緣故,將會用春秋筆法帶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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