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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俊臣控製了花馬池營之後,有鑒於趙俊臣手下可用人才匱乏的狀況,陝西巡撫章晟德就向趙俊臣推薦了四位文武大才,分彆是西安知府吳啟凡、陝西學政鄭家棟、陝西按察使周勃、以及固原軍鎮東路守備官何漳!
這四人皆是陝甘官場的頂尖人物,各有所長,並且他們皆是仇視蒙古、立場強硬,也足以托付重任。
等到趙俊臣初步掌控了陝甘軍政之後,就立即向這四人發去了傳召公文,邀請他們前往花馬池營輔佐軍政大局。
這樣一來,除了各地官員皆有收到的七份公文之外,何漳還額外收到了一份傳召公文,總計收到了八份公文,比絕大多數人還要更多一份!
這一天,何漳趕來固原軍鎮大營,也正是為了向固原總兵方振山稟報此事。
何漳能夠得到陝西巡撫章晟德的推薦,自然有他的過人之處,此人乃是沙場老將,如今已是知天命的年紀,參軍入伍逾三十年,參加大小戰事數百場,每戰都是奮勇爭先、從無退戰之事,不僅是自身武藝高強,軍略兵法也是不俗,乃是陝甘三邊之內最是名聲顯赫的善戰之將,威名遠傳南疆,即使是那些向來輕視漢人的蒙古蠻子,也一直將何漳視為心腹大患。
事實上,自從何漳獨自領兵以來,與蒙古人作戰就一向是勝多敗少,若是兵力相近的情況下,他更是從來都沒有輸過!
從某方麵而言,何漳與前任花馬池營總兵史鬆乃是截然相反的從軍之路。
這兩人年齡相近、資曆相當,但史鬆領兵之後就一向是以保存實力為主,經常是避戰退戰,從來都不會讓自己麾下私兵與蒙古人硬碰硬,但也正因為如此,他麾下的私兵總是可以逐步增加,實力也不斷增強,隨著實力增強之後,曆任的陝甘督撫不敢輕視於他,反倒是屢屢提拔重用,直到被趙俊臣斬殺之前,史鬆已是成了權勢顯赫的總兵,地位僅次於四位鎮守總兵;但何漳則是恰恰相反,因為是每戰爭先的緣故,他麾下的將士總是損失慘重,這樣一來,難免是實力不足,再加上木秀於林的緣故,又遭到了許多軍中同袍的排擠,哪怕是軍功卓著,至今也不過是守備官的職位,足足要比史鬆低了兩級之多!
事實上,若不是前任三邊總督梁輔臣的刻意提拔,何漳如今說不定還僅僅是一名尋常千戶也說不定。
奮勇善戰者受到壓製,擁兵自重者反倒是受了提拔,這般對比,太過鮮明,也讓人太過寒心。
但這般情況,卻是陝甘三邊的常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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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漳這些年來屢屢受到排擠壓製,但他的功勳卻是實實在在的,沒有一絲一毫的虛假,所以他也得到了許多軍中將士的崇拜。
李英雄就是瘋狂崇拜何漳的邊軍將士之一,將何漳視為偶像。
所以,聽說何漳來到固原大營的消息之後,馬上是轉身觀看。
沒等多久,就見到一名眉發花白的老將率領著兩百餘騎兵來到了操兵場。
這名老將正是何漳,模樣要比實際年齡更加蒼老一些,但他的身體依然硬朗,眼神依舊敏銳,盼顧之間總給人一種虎狼之感,霸氣凜凜、不怒自威。
何漳身後的兩百騎兵就是他的麾下私兵了,人數並不算多,裝備也算不上好,但任誰都能感受得到這支騎兵身上的殺伐之氣,每個人都是表情堅毅冷肅,眼神中帶著一些不屑與傲氣——在何漳麾下的兩百私兵眼中,固原大營的邊軍們從來不敢與蒙古韃子打硬戰,隻懂得居城而守、或者是乘勝追擊,完全不配與他們相提並論。
隨著何漳的隊伍出現,操兵場的近千邊軍皆是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壓力,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僅僅隻看了一眼,李英雄就確定了一件事情——固原總兵麾下的私兵雖然是裝備更加精良,但若是同等人數的話,與何漳的私兵真刀實槍的打一場,必然是一觸即潰!
很快,何漳已經領著麾下私兵離開了操兵場,向著總兵府的方向而去。
看著這支隊伍漸漸遠去,李英雄的表情愈加狂熱,低聲向著李大虎與夏老頭說道:“這才是真正的百戰之師,這才是真正的邊軍精銳啊!與他們相比,李總兵的那些私兵差的太遠了,精氣神就不一樣!”
聽到李英雄的說法,李大虎與夏老頭二人皆是下意識的點頭。
“精氣神”、“殺氣”、“戰意”這些東西玄之又玄,很難描述,但它們確實是存在著,李大虎與夏老頭見到何漳的私兵之後,也都是感受明顯!
但就在這個時候,三人身邊不遠處突然有人陰陽怪氣的說道:“看他們一臉傲氣的樣子,還看不起咱們!不過是一群短命鬼罷了,傻嗬嗬的跟著何漳這個瘋子,指不定哪天就要送命,還撈不到什麼軍功與賞銀,真不知道他們究竟在傲氣什麼!”
正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任誰都知道,何漳的軍功被壓製了,許多邊軍將領擔心何漳的存在會讓自己顯得太過無能怯弱,就一直是暗中排擠打壓,隨著何漳出生入死的將士們也從來都得不到太多的好處,對於那些混吃等死的邊軍而言,確實是不理解這支隊伍的傲氣究竟是緣於何處。
聽到這道嘲諷之後,李英雄身體微微一震,猛地轉身怒視著發話之人。
說話之人同樣是總兵方振山麾下的一名私兵,此人名叫鄭壽,身強體壯、但性格奸猾。
見到李英雄怒視自己之後,鄭壽不由是身體一顫——他深知李英雄的秉性,也深知自己絕不是李英雄的對手。
冷冷瞪視了鄭壽一眼之後,李英雄突然說道:“你的這些話,敢當著他們麵前說嗎?”
鄭壽垂首無言,顯然是不敢與李英雄發生衝突。
但李英雄卻沒有放過他,又問道:“怎麼?不敢?這裡是固原大營,大營裡的近萬將士都是與你朝夕相處的同袍,若是你與何將軍的私兵發生衝突,他們必然是站在你這一邊!你還是方總兵的私兵,方總兵到時候也必然會袒護於你……可以說你已經占儘了優勢,若是不滿何將士麾下私兵的傲氣,大可以當麵挑刺,為何不敢明說?”
見鄭壽依舊是垂首不語,李英雄麵露鄙夷,冷聲說道:“隻敢背後陰陽怪氣,事到臨頭就縮到殼裡,仗著優勢都膽怯懦弱……就憑你也配對何將軍的麾下將士指指點點?你就是一個孬種!何將軍麾下的將士全都是勇士!怪不得你想不通人家為何會有傲氣!”
說完,李英雄直接唾了鄭壽一臉。
在李英雄的羞辱之下,鄭壽的臉色陰晴不定,但最終竟是換上了一副討好笑臉,衝著李英雄陪笑道:“李大哥息怒,我這個人就是嘴賤,瞎說的、瞎說的!”
說完,鄭壽就匆匆離開了,不敢再看李英雄一眼。
見到鄭壽的表現,夏老頭麵露憂色,勸道:“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你又何必這般羞辱他?這個人今後說不定會給你背後捅刀子!”
李英雄的臉上再也沒有豪爽笑意,反倒是愈加冷淡,說道:“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那君子豈不是太吃虧了?怪不得這世道上君子越來越少,小人越來越多!就是因為像是何將軍那樣的英雄被人欺負慣了,像是鄭壽這樣的小人被人縱容慣了!憑什麼君子就要任人欺辱,小人反倒是讓人陪著小心?這風氣不對,我李英雄隻敬英雄,可不慣著小人!”
聽到李英雄的反駁,夏老頭無言以對,總覺得李英雄的說法沒錯,但就是與自己幾十年來的“人生經驗”南轅北轍!
李英雄又說道:“再說了,我馬上就要加入欽差大人組建的戰兵新軍上陣殺敵去了!何必要防備這般小人背後捅刀子?等到我在戰兵新軍之中建功立勳、升官發財,就更不必理會這般小人了!”
然後,李英雄看著何漳隊伍離開的方向,麵露向往之色,喃喃道:“隻希望戰兵新軍的領兵將領會是何將軍這樣的英雄人物,否則我李英雄可不服氣他!”
李英雄萬萬沒想到,自己的一句隨意感慨,最終竟是一語成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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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此時的總兵府內,方振山正在向眾人解釋自己轉變態度的緣由。
“根據章巡撫密信裡的說法,欽差趙俊臣這次為了征召咱們手中的私兵,可謂是軟硬兼施,除了給予咱們一定的補償之外,還許諾咱們獻出私兵之後,今年的火篩入寇就隻需要據城而守,總督府將不會再強行要求咱們主動出城迎敵!此外,若是咱們不同意獻出私兵,這位欽差趙大人就要借著補發往年餉銀的機會,派人前往各地邊軍之中詳細摸底,與底層邊軍打探咱們克扣兵餉的事情,這樣一來,事情就一發不可收拾了!說不定還會挑動底層邊軍與咱們之間的矛盾,到了那個時候,局勢就要徹底失控,一旦是今年火篩入寇造成了太大損失,咱們還要成為替罪羊……最重要的是,這件事表明了趙俊臣不惜玉碎瓦全的強硬態度,所以咱們也就隻好妥協了!……章巡撫也勸咱們最好是遵從欽差的命令行事……”
聽到方振山的解釋,所有人皆是麵色大驚,隻覺得趙俊臣擊中了他們的軟肋。
這麼多年以來,底層邊軍可是積蓄了不少怨氣,一旦是讓趙俊臣撩撥起來,他們絕對是討不了好處!
就在所有人正在震驚的時候,突然又有一名兵丁快步進入大堂,向方振山稟報道:“總兵大人,河東路守備官何將軍來了,正在府外求見!”
聽到稟報之後,方振山先是一愣,接著則是想到了什麼,表情略有嚴肅,說道:“快請何將軍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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