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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卻說,早朝結束之後,陳東祥來到宮外,正準備前往工部辦公,卻突然見到趙俊臣的長隨許慶彥正站在自己轎子前等候自己。
許慶彥雖然隻是一位趙府下人,但陳東祥卻是深知此人與趙俊臣的關係非比尋常,絕不能將他視作尋常仆從看待,更是不可小覷。
於是,陳東祥一向冷肅的臉龐硬是擠出了一絲笑容,快步來到許慶彥的麵前,並且主動拱手道:“原來許小哥在這裡,可是在等我?難道是趙大人有什麼吩咐?”
見陳東祥的表現還算是熱情,許慶彥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陳大人客氣了,我在這裡等你,是我家大人想請您到趙府一趟,說是有事情詳談,若是陳大人沒什麼事情,最好是現在就去。”
聽到許慶彥的解釋,陳東祥心中隱隱一動,眼中閃過了一絲熱切與激動,連連點頭道:“當然沒事,就算是有事,也重要不過趙大人的召見,我這就去趙府拜見趙大人。”
許慶彥再次點頭,向陳東祥拱手示意之後,就自行離開了。
另一邊,陳東祥則是沒有任何耽擱,連忙乘轎向著趙府方向去了。
來到趙府之後,陳東祥很快就得到了趙俊臣的接見。
隻可惜,趙俊臣接見陳東祥的地方並不是趙府的書房,而是趙府的客廳。據傳趙俊臣召見親信的時候,往往會選擇書房密談,顯然陳東祥依然還沒有被趙俊臣視為親信看待。
想到這一點,陳東祥心中隱隱有些失落,但他進入客廳見到趙俊臣之後,卻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隻是連忙行禮,表情恭敬的說道:“下官陳東祥,見過趙大人!”
見到陳東祥之後,趙俊臣的表情則是一如既往波瀾不驚,平和淡定,含笑說道:“陳大人不必客氣,坐下談話就是。”
等到陳東祥小心翼翼的陪坐在一旁,趙俊臣並沒有繞圈子,而是直入主題,道:“這次左蘭山成功入閣之後,工部尚書的位置也就空了下來,按照當初的承諾,我打算安排你來接替這個位置!你可做好準備了?”
趙俊臣的語氣很平淡,陳東祥也早就有了一些心理準備,但這一番話依然是讓陳東祥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有激動、有狂喜、有苦澀、甚至還有一絲傷感,心情複雜之處,旁人恐怕很難理解。
更是極少有人知道,陳東祥為了這一刻,究竟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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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東祥此人精明強乾、性格果決,辦事能力很強,處政經驗也十分豐富,為官以來雖然不能說是任勞任怨、一心奉公,但也絕對稱得上是儘心儘職,從不會躲避自己的責任,在如今的廟堂之中,陳東祥可謂是少有的“實乾派”。
時至今日的大明官場,遍目皆是人浮於事,最不缺的就是屍位素餐的官員,像是陳東祥這樣肯辦事的官員,反倒是成為了稀缺資源,也正因為如此,陳東祥很快就得到了前閣老溫觀良的賞識與提拔,從此可謂是平步青雲、一帆風順,年紀尚還不到四旬,就已是擔任了工部侍郎的高位。
然而,太過於一帆風順的結果就是,陳東祥的野心漸漸變大了。
陳東祥開始覺得,滿朝文武百官絕大多數都是庸碌之輩,無法與自己相提並論,自己命中注定就應該是站在人臣頂點的那個人!
就在溫觀良畏懼周尚景如虎的時候,陳東祥卻已是拿自己與周尚景相提並論了。
可惜,溫觀良雖然看重陳東祥,但溫觀良頭上畢竟還壓著一位周尚景,將陳東祥捧到工部侍郎的位置上就已經是溫觀良的能力極限了,所以陳東祥很快就察覺到自己的仕途出現了阻礙,再也難以前進一步。
就這樣,陳東祥在工部侍郎的位置上整整呆了六七年時間,哪怕他再是精明強乾、政績卓越,也隻能原地踏步、蹉跎歲月。
在此期間,陳東祥對溫觀良也越來越不滿,認為是溫觀良隻是一味重用舊人,沒有傾儘全力的扶持自己,耽誤了自己的仕途與一身本領。
必須要說的是,陳東祥會產生這樣的想法,固然有溫觀良禦下手段欠缺的緣故,但陳東祥本人的心性涼薄,卻也是展現無遺。
所以,就在溫觀良與趙俊臣黨爭之際,陳東祥抓住了機會,毅然決然的背叛了溫觀良,拉著一大批“溫黨”官員投靠了趙俊臣,正是想要借助趙俊臣的無邊聖眷,來重新鋪平自己的仕途。
可惜,前文已是講過,對於陳東祥的作為與秉性,趙俊臣的心中滿是防範,作為趙俊臣扳倒溫觀良的首功之人,陳東祥投入趙俊臣門下之後,不僅沒有受到重用和提拔,還時不時會被趙俊臣敲打一番。
與此同時,趙俊臣的禦下手段,卻要比當初的溫觀良高明許多,陳東祥雖然是坐了冷板凳,但偏偏是有苦難言、完全不敢反抗。
就在陳東祥漸漸對自己的前途感到絕望之際,趙俊臣卻是突然給了陳東祥一次機會,讓陳東祥假意背叛自己,投靠到黃有容門下,為黃有容提供一係列或真或假的情報,既是借助黃有容之手拔掉趙黨內部的一些蛀蟲,也是為了誤導黃有容、將黃有容引入一條死路,等到黃有容倒台之後,還可以通過陳東祥將一批“黃黨”官員收入“趙黨”之中。
作為回報,趙俊臣則是向陳東祥保證,他今後會摒棄一切前嫌、重點提拔陳東祥。甚至還會將陳東祥捧上工部尚書的位置。
最終,陳東祥猶豫良久之後,還是答應了趙俊臣的條件,因為他已是彆無選擇。
時至今日,趙俊臣的計劃完美實現了,“趙黨”內部的一些不安定因素被清除了,黃有容也倒台了,大量的原“黃黨”官員則是搖身一變成為了趙俊臣的堅定擁護者,甚至就連左蘭山也成為了內閣輔臣……
可以說,在近段時間以來的一係列變故之中,趙俊臣成為了最大的受益者。
而趙俊臣達成目標之後,卻也沒打算毀約,這一天見到陳東祥之後,更是直接挑明要讓陳東祥準備接手工部尚書的位置。
按理說,此時的陳東祥,理應是幸喜若狂才是,畢竟他成為了工部尚書之後,就代表著他正式進入了廟堂核心,距離內閣輔臣之位,也僅隻有一步之遙,他多年來位極人臣的夢想,也不再是遙不可及。
但陳東祥此時的心情,卻絕不僅僅隻是幸喜若狂那麼簡單,反倒是還有一些苦澀,因為他為了這個目標,實在是付出了太多代價!
包括“趙黨”官員在內,百官們並不知曉趙俊臣的一係列計劃,他們隻知道陳東祥近年來先是背叛溫觀良投靠趙俊臣,然後則是背叛趙俊臣投靠了黃有容,最後又是背叛了黃有容再次投靠了趙俊臣,並且陳東祥每一次背叛,都會狠狠在舊主背後捅一刀,這樣的“三姓家奴”,自然是遭到了所有人的鄙夷與唾棄。
甚至,陳東祥當初在趙俊臣的授意之下,向黃有容透漏了許多“趙黨”官員貪汙受賄的罪證,讓黃有容一口氣拔掉了許多“趙黨”官員,這些人在趙俊臣眼中儘是些蛀蟲、頑疾與隱患,但這個黑鍋自然還是要陳東祥來背,所以在“趙黨”內部,陳東祥受到的排擠與疏遠,甚至還要更加嚴重許多。
可以說,如今的陳東祥,不僅是名聲儘毀,更是成為了一個孤家寡人,沒有任何人願意接納他,更沒有任何人願意相信他,所以陳東祥現在除了緊緊抱住趙俊臣的大腿,跟著趙俊臣一條道走到黑,已經是再也沒有任何選擇了。
從這方麵而言,如今的陳東祥可謂是最“忠心”趙俊臣的人了。
也正因為如此,趙俊臣才會放手重用與提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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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些日子以來的種種,陳東祥心情滿是複雜,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欽佩趙俊臣的手段,還是應該悲歎自己受到操控的命運,又或者應該幸喜自己終於要得償所願。
不過,陳東祥的心情雖然很複雜,但他終究有些城府,並沒有表現出來。
他是一個很現實的人,既然他如今已是再也無法背叛趙俊臣,那麼他就要傾儘全力的輔佐趙俊臣,畢竟趙俊臣今後的成就與地位,直接決定了他的成就與地位,向趙俊臣證明了自己的價值之後,趙俊臣也會更加的看重於他。
所以,陳東祥依然是一副忠心耿耿的乾練模樣,起身答道:“還請趙大人放心,下官若是可以順利接管工部,那麼下官一定會儘心儘責,為趙大人您代管好工部的一切事宜!”
“代管嗎?”聽到陳東祥的保證之後,趙俊臣笑了:“說得好像我才是工部尚書似得……經過這段時間的曆練,你倒是會說話了。”
陳東祥垂首道:“不論工部尚書是何人,工部上下隻會以趙大人馬首是瞻!”
趙俊臣再次笑著點頭,說道:“既然你這樣說,那我也就放心了……不過,這樣的話,也就咱們之間說一下就好,可不能傳出去,否則又是無數的流言蜚語,如今咱們風頭正盛,可是有不少人眼紅準備找麻煩呢。”
陳東祥連忙道:“下官明白,絕不敢給趙大人您添麻煩!”
就這樣,陳東祥原本是一隻野心勃勃的狼,如今卻被趙俊臣馴化成了一隻搖尾巴的狗!
不過,讓陳東祥略感欣慰的是,他至少得到了一根還算美味的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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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趙俊臣與陳東祥又談了許多事情,比如陳東祥接手工部的具體步驟,再比如陳東祥接手工部之後的一些打算。
總體而言,趙俊臣對陳東祥的許多回答是十分滿意的,陳東祥的能力確實是屬於拔尖一類,從某方麵而言要比左蘭山強得多,今後或許能夠成為趙俊臣的得力臂助也說不定!
就在趙俊臣愈加對陳東祥感到滿意的時候,許慶彥卻是突然來報,稱是左蘭山來了。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