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義深深看了項正一眼。
陛下說出這番話,也可見,大楚皇帝,絕非是昏聵之君。
他在這個時候,選擇割讓利益,與越人拋棄前嫌,同時,首先沒有選擇利益熏心的攻打洛陽,反而是儘最大的努力,去向洛陽城內的人招降。
楊義正色道:“洛陽城內的慕太後等人,倒是態度堅決,要守洛陽到底,與洛陽共存亡,雖是派出了使者,表示隻要歸降,依舊可以保他們的富貴,也絕不會侵害陳氏的宗廟,隻是……”
“再試一試吧。”項正擺擺手,他隨即雄心勃勃的道:“朕此番揮師而來,是因為大陳存亡,隻在旦夕,那陳凱之自己找死,非要去征討胡人,而如今,卻功敗垂成,自己既葬送了大陳的十萬大軍,也落了個屍骨無存的下場,這是他的愚蠢之處。陳凱之如此,朕希望,這洛陽城中的慕太後等人,切莫也學著如此,萬萬不可自誤,否則,到時大軍真正開始攻城,楚越蜀三國數十萬大軍,便將踏平洛陽,朕即便是想成全他們,卻也無法成全了。”
項正臉色鐵青,在他看來,這洛陽城於他而言,不過是甕中之鱉,已不足為慮了。
他唯一所憂慮的,無非是人心而已。
這大軍一路而來,他能明顯的感覺到,陳人對楚軍的仇視。
不隻如此,在楚軍內部,又何嘗不是怨聲載道呢?
許多官兵的牢騷,早有人密報到他麵前,顯然,不少楚軍官兵,牢騷不斷,這確實如楊義當初所奏的一樣,此乃不義之戰,陳人與胡人決戰,而楚人卻是落井下石,因此,楚軍上下,雖不得已而進兵,可士氣卻並不高昂。
這也是為何,項正不敢在陳地故意約束了楚軍軍馬,令他們不得隨意劫掠的原因,事實上,他也擔心,若是放任劫掠,勢必引發更大的不滿。
今日提兵而來,已到了隻許成功、不許失敗的時候。
若是成功,則楚國將占據大陳近半的肥沃土地,一躍成為霸主,而若是拜了,則萬事皆空。
所以項正顯得尤為的謹慎,他深深的看了楊義一眼:“燕人至今還沒有動作,卻不知背地裡,有何圖謀,卻要小心,也罷,楊卿家,朕自知你對此次進兵,頗有怨言,其實朕又何嘗不知,此舉確實有違人和,隻是……朕此舉,也是為了我大楚的江山社稷,還望你能體諒朕的初衷。”
楊義麵無表情,頷首點頭:“臣明白。”
說著,楊義告辭而去。
項正凝視著楊義的背影,待楊義走遠,他方才臉色變得冷峻起來,如刀一般的眸子,瞥了梁蕭一眼:“朕聽說,軍中有不少人,暗中散播流言蜚語,甚至有人,還敢腹誹朕?”
梁蕭忙道:“陛下,此事,臣也略有一二,軍中有一些人,確實是很不像話了,隻是……隻是……臣以為,他們不過是發泄一些不滿罷了,倒也未必,敢犯上。不過……不過……”
“哼!”項正冷笑,在楊義麵前,他倒沒有發怒,可現在楊義走了,在自己心腹愛將麵前,項正麵上卻是殺氣騰騰:“暗中將這些口無遮攔之人,記下來,現在,暫不要打草驚蛇,等朕進了洛陽之後,再做處置吧。嗬……胡人遠在天邊,且……陳凱之討胡,難道當真是為了所謂的大義,不過是想要收買天下人的人心而已,現在……他自己找死,被胡人圍了,全軍覆沒,反而是咱們楚軍之中,竟還有人認為他乃是為了所謂的大義,甚至還有人將朕和此人相比,朕才不會效仿陳凱之,做出那些蠢事,你看,這陳凱之為了所謂的大義,不照樣死無葬身之地了嗎?而朕卻活著,朕不但活著,還將得到他的疆土,他的宗廟社稷,甚至……他的嬪妃。下頭的將士們不曉事,你是曉事的吧。”
梁蕭忙是拜倒在地:“臣隻知效忠陛下,不知其他。”
“很好。”項正似是有些倦了,隨即微微一笑:“朕進了洛陽城,侵吞了半個陳地之後,再厲兵秣馬,遲早有一日,將一統天下。不過才……”他麵上露出幾分得意之色,倒是想起一事來:“朕與胡人約定,現在朕已進兵,按理來說,胡人應當繼續與朕聯絡,可為何,自從胡人的使節告知了陳軍已全軍覆沒,他帶著朕送給赫連大汗的禮物出關,前去見那赫連大汗,可為何,至今還沒有消息來。若是胡人有誠意,如他們所言的那樣,他們消滅了陳軍,這關內之地,他們分毫不取,隻需我們得了陳地之後,每年送上歲幣,便可和我大楚相安無事,這等重要的消息,他們一定是快馬加鞭的來回傳訊,按理,現在已過去了半個多月,那快馬加鞭的胡使,早該見了赫連大汗,現在也該來見朕了,可現在,卻依舊音訊全無,仿佛一下子,這些胡人便消失匿跡一般,這……背後會不會有什麼蹊蹺?”
他不禁憂慮起來,和胡人的密謀,已經開始,尤其是在得知陳軍被圍之後,項正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和胡人合作,可現在呢,等他出了兵,胡人便沒了消息,這令他有些放心不下:“莫不是這些胡人,背信棄義,在消滅了陳軍之後,依舊還覬覦關內,朕很擔心,胡人會奪取關中,這關中千裡沃土,朕垂涎已久,若是讓胡人取了去,那麼,我大楚可就腹背受敵了,胡人狼子野心,和他們合作,卻要小心。我大楚的夜行營,也沒有消息嗎?”
夜行營,其實是和大陳錦衣衛差不多的機構,主要負責的便是搜集各國的情報。
當初,陳軍被圍,項正怎麼可能隻聽胡人的一家之言,若非是夜行營的校尉快馬加鞭趕來通報了這個消息,項正怎麼可能痛下決心,和胡人合作呢?
可現在,一點消息都沒有,無論是夜行營還是胡人,這不免使躊躇滿誌的項正,總覺得心裡有一些些不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