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奇同學被楊銳記住了名字,很有些興奮,再做實驗的時候,也是更加的仔細了。
和他一個實驗桌的科研狗滿心羨慕的道:“你這下子就在楊主任那裡掛了名了。”
“幸好我之前跟著滿教授發表了一篇文章,沒有浪費。”吳奇嘿嘿的笑兩聲,並沒有常見的謙讓的意思。
同桌科研狗也是習慣了他這種出門就圈地的做派,唏噓兩聲,道:“我也當過第二作者呀,可惜沒被問到。”
北大的研究生在國內的待遇是一等一的,而他們最重要的待遇,也是地方大學的學生們無論如何都難以企及的待遇,是他們往往能夠接觸到大量的項目,擁有高水平的導師。
國內開始招收研究生也有幾年了,全國各個省市也都有碩士生導師或者博士生導師出爐,每人名下幾個人算下來,全國的研究生的數量並不在少數。但是,像是滿海這種水平的教授就很少了,尤其是有時間帶學生的教授更少。
放在地方高校,以滿海的水平,他理所應當的會就任生物係主任之類的職務,即使放棄行政職務專注於科研的教授,在這樣的聲望等級下,也往往要耗費大量的精力在科研以外,帶學生就更困難了。
而在北大,滿海教授的水平雖高,距離蔡教授卻還遠著呢,因此,他既不能得到行政職務,也不用承受行政職務的壓力,從而能夠將更多的時間消耗在科研領域,或者是教導學生身上。
對於北大的學生來說,這自然是非常幸運之事。
當然,能夠進入北大離子通道實驗室,接觸世界最前沿的科研,是更加幸運,即使是北大學生也少有的機會。
這種機會,不止是北大少有,就是劍橋牛津,哈佛耶魯也是少有的。
吳奇心情極好的暢想著未來,一邊操作著移液槍,一邊低聲道:“等這個項目完成,咱們要是再能有一個二作,那就厲害了。”
“想什麼呢。”旁的科研狗笑了起來,壓低聲音,道:“你沒看教授們都不一定能拿到二作,咱們憑什麼拿。”
“不一定,咱們和教授是兩條線。”
“怎麼說?”這邊的好奇了。
吳奇鄙視的看對方一眼,道:“楊銳說話的時候你不聽,現在來問我了。”
“我這不是好奇嘛。”
“離子通道實驗室裡的規矩是這麼著的,直接操作實驗的是一條線,我們和穀研究員都是這樣子的,對吧。”吳奇有點介紹的意思。
對方微微點頭,邊想邊道:“好像是有這麼一說,但咱們和穀強怎麼比得過。”
“不不著比。咱們這條線是最簡單的,就遵循一個原則,誰發現歸誰。”吳奇頓了一下,道:“就是說,咱們直接操作出來的實驗成果,如果要來發表論文,這個成果就一定給我們分享,至於能不能當二作三作,就看實驗成果占論文的比重怎麼樣了。像是穀強上次發現的那種,人家直接一作,單獨的,楊銳隻要通訊作者。”
“那是應該的。”
吳奇嗬嗬的笑兩聲,道:“應該的?國內實驗室的規矩,就我所知,離子通道實驗室這邊是最寬鬆的。”
“要不然教授都要過來呢。”
吳奇不置可否的點點頭,道:”所以說,咱們就做好手底下的實驗就行了,要是運氣好,有所發現了,一作是拚運氣,二作三作的幾率還是不小的。”
對方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又好奇的問:“你說兩條線,另一條線呢?”
吳奇沒好氣的道:“敢情你是閒聊天的?”
“不是不是,就是問一問。”
“另一條就是教授們的線了,楊銳也是這條線,實驗方法,實驗思路算他們的,這條路就難了,不過,咱們現在做的項目規模可大了,到時候出產的論文不知道能有幾篇,要是在這方麵有成果,直接就是一作,能上大期刊。”吳奇說到此處,羨慕的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旁邊的科研狗不以為然,道:“這條線就太虛了,我還是好好的做我的實驗吧。”
吳奇無奈的笑兩聲,轉瞬又道:“咱們現在能做的也就是實驗了,誰的操作好一點,運氣好一點,就能脫穎而出,以後才有機會做虛的。”
停頓了一下,吳奇再道:“你可彆小瞧了離子通道實驗室的二作三作,比咱們以前發表的論文可厲害多了。”
“有多厲害。”
“我聽說離子通道實驗室去年發表了兩位數的JMC的論文,咱們要是能在JMC混一個二作,我指點你一條明路。”吳奇神秘兮兮的道。
“什麼明路?”
“直接申請國外大學的博士,要求全獎學金。”
對方嚇了一跳,道:“你玩我呢,出國是要考試的。”
80年代的出國留學,與2000年以後的出國留學是截然不同的概念。在80年代,中國的留學生九成九的都是公費出國,所以,需要先在國內參加一次或多次的考試,通過了以後,才能申請國外的大學,不過,相比於申請大學的問題,國內考試更加艱難,這些從高考獨木橋中殺出來的學生們,需要再次優中選優,再次拚殺,進而才有機會獲得微乎其微的出國機會。
這個機會,是真正的微乎其微,哪怕是對北大清華的學生來說,也是如此。
吳奇卻是灑然一笑,道:“所以說,你平時得和師兄師姐們接觸一下,如果拿到全額獎學金,再請國外的學校發錄取函的話,是有可能不需要參加留學考試的。”
“那怎麼行。”
“怎麼不行,這就等於是自費留學了,不用國家的錢,也就不用參加國家考試了。”吳奇自然而然的說。
實驗桌旁的科研狗就像是咬到了一根假骨頭似的,期期艾艾的道:“聽說國外吃一頓飯就好好幾塊錢,自費留學怎麼能行。”
“所有說要全獎學金,你怎麼儘是車軲轆話。”吳奇不耐煩了。
“不是不是,咱們憑什麼能拿到全獎學金?”旁的科研狗也著急了,這麼重大的信息,現在才知道,已經是太落後了。
吳奇沉吟了一下,還是說道:“就咱們在離子通道實驗室裡做的工作,就夠咱們申請全獎學金了,要是有一個小一作或者大二作,那就更穩了。”
“真的假的。”這位吃驚不已。
吳奇哼哼兩聲,道:“你以為呢,咱們現在做的可是世界最前沿的科研項目,國外好多學校都沒資格做的,咱們要是能做出成績來,再要去讀一個博士,還不是手到擒來。”
“聽你說的好像蠻容易的樣子。”旁邊的科研狗並不是太相信。
吳奇輕笑兩聲,不再多做解釋,而是將注意力用在了實驗當中去。
收集的信息再充分,最終仍然要有實力傍身才行。
吳奇很明白這個道理,有幸加入離子通道實驗室以後,他就拚命的做著實驗,隻是成果並不令人滿意。
雖然說,失敗的實驗記錄也是重要的科研財富,但是,又有幾個人真的是想要做科研世界的分母呢。
隻不過,現實並沒有給吳奇太多掙紮的空間,身為滿海教授的學生,吳奇的工作除了少之又少的理論課程之外,主要就是給滿海教授打下手,讓做什麼做什麼,並在這個過程中,學習基礎的科研方法和科研手法。
國內的研究生教育,在起步階段是不要求創新創造的,就是單純的培養科研思維和科研方式,國內不讀書的勞苦大眾自然對這種方式頗有怨言,仿佛他們辛辛苦苦交的稅喂了狗似的,實際上,這樣的科研狗不管是在國內還是國外,都非常的受歡迎。
而且,將眼光放在30年後再看,更能發現無數的專家學者,自此教育模式中脫穎而出。
吳奇不是勞苦大眾,雖然他的父輩是,但他本人不是,所以,他並不在乎學校的教育模式好不好,他總是掙紮著為自己尋找上升空間。
例如楊銳適才所說的底物分類,許多人都是耳中聽過就去,連穀強都沒有特彆上心,吳奇卻是一下子注意力集中了。
他不像是蘇先凱、穀強等研究員那樣,有更大更多的問題要思考,吳奇將自己的位置擺的很低,他就是一條最基礎的科研犬,用不著洞察一切,隻要啃乾淨眼前的骨頭就行了。
底物分類就是啃骨頭的順序。
挑出肉最多的,搶在最新鮮的時候啃咬,自然是最劃算的。
吳奇將自己做的分類名單來來回回的看了兩遍,並沒有發現楊銳指示自己從後往前的依據是什麼,但是,他也沒有現在就去詢問的意思。
實驗室就是這樣,許多命令並不一定是有充分的依據的,但是,底層研究員依舊要依令而行,理由?如果一定要一個理由的話,高階研究員比低階研究員更強就是理由。
實驗室並不是軍隊類的強力機構,但實驗室裡的研究員們同樣是朝夕相處,誰的能力強,誰的能力弱,不用多久就能分辨出來。
在離子通道實驗室裡,楊銳的命令是鮮少人質疑的,吳奇更不會這樣做。
他更傾向於做出了成果之後,再詢問楊銳。
再做完一輪,吳奇記錄了數據之後,就展開筆記本,鄭重的寫道:G蛋白偶聯受體項目第一階段,第57次實驗,采用底物分類模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