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王鬥招集幕府各員商議此事,因為孫傳庭請求援助的款項涉及眾多,軍政、民政、參謀各部要員都有參與,以葉惜之作著筆記。
文冊在各人手中傳看著,條款中,孫傳庭請求宣府鎮支援錢糧、支援武器、支援教官、支援讚畫、支援有經驗屯官,甚至還有請求支援士兵,人數在三千人之眾。
眾人的第一感覺,孫傳庭胃口好大,氣魄也很大,這是想在陝西全境,複製宣府鎮的模式?
王鬥舒服靠在自己虎皮大椅上,拿小剪刀剪去手上雲煙一頭,身旁虎爺,搖動火摺子為他點燃,王鬥緩緩噴出一口煙霧,說道:“看過文冊,諸位有什麼想法?”
溫方亮立時道:“借,怎麼不借?陝地不容有失,眼下好機會送上門來,豈能不要?”
他平日嘻皮笑臉,談到正事時,卻滿是嚴肅的神情,英俊的臉上,閃耀智慧的光芒:“當然,我靖邊軍錢糧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皆是民脂民膏,孫傳庭想不付出代價怎麼行?這些條款,必須全麵修改。”
秦軼也是讚同,作為高級讚畫,他也有出席會議的資格,他說道:“確是良機,眼下流賊在河南,北可攻山西,西可攻陝西,東可攻山東,北直隸。山東與北直隸吾等鞭長莫及,更加沒有機會,但山西,慢慢會控製在幕府手上,基本上漠南正麵無憂,所慮者便是陝西。”
他說道:“陝西若是有失,流賊便會威脅我河套之地,從側翼上對都護府形成威脅,影響我師經營布局。”
他最後道:“陝西我靖邊軍便是掌控不了,也不能落在流賊手上,從這點看,必須儘快援助秦師。”
王鬥緩緩點頭。
張貴也說道:“控製了陝西,以後收容流民更加便利,為我安北經營更增人口。”
田昌國道:“不錯。陝西那邊有錢人還是很多的,他們地窖的銀冬瓜藏也是藏著,不若送到銀行來更好。”
鐘正顯看了鐘榮一眼,看他沒說話。他也沒有說話。
鐘顯才早前就提議將整個山西與陝西作為都護府南麵緩衝之地,此時當然不會反對溫方亮的意見,細聲細氣道:“大將軍,末將以為溫將軍與秦讚畫說得很好,末將讚同他們之議。”
不過韓朝凝神細想後。卻道:“孫傳庭非等閒之輩,想控製陝西談何容易?再說了,我等援助他後,豈知會不會養虎為患,未來與我都護府作對?”
這也是一個問題,眾人都是沉思,溫方亮道:“當前方略,是穩定陝地局勢,凡事都有利有弊,不能前怕狼後怕虎。”
他說道:“未來陝西新軍由我等教官訓練。雖然軍政方麵孫傳庭肯定要緊緊握在手上,但其軍與我親近,這是一。陝西要我援助,趁此機會,民政,商事各方肯定會被我滲透,此為二。”
溫方亮說道:“便如現在大同、山西各鎮一樣,便是王樸、周遇吉要與我等交惡,但他們部下願意嗎?當地士紳百姓願意嗎?況且打仗打的就是錢糧,就算孫傳庭將來握有一隻軍隊。方方麵麵掣肘,也跳不出我都護府的五指山。”
高史銀道:“不錯,我靖邊軍是獨一無二的,特彆那種精氣神。彆人是學不去的。孫傳庭再在陝西折騰,也是東施貨,哪比得過我等正版西施?”
眾人都大笑起來,鐘顯才聽他說得有趣,也是莞爾一笑。
鐘調陽穩健的道:“大將軍,援助可行。”
對表哥點了點頭。王鬥又拿起傳到他手上的孫傳庭文冊,沉思起來。
……
趁此機會,堂內各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很多人也掏出雲煙吞雲吐霧起來。
常年征戰,很多官將在超強壓力下,個個煙癮都很大,隻有鐘顯才不吸。
王鬥回醒過來時,見鐘顯才已經籠罩在煙霧之中,他想了想,還是笑道:“會議的時候,還是不吸煙了。”
帶頭將自己的大明朝雪茄熄滅,堂內各人見狀,有人互視一眼,有人看看鐘顯才,也紛紛熄了手上的雲煙。
鐘顯才抿了抿嘴,對王鬥笑了笑。
“援助可行,不過這方式方法必須改一下。”
看著手中文冊,王鬥緩緩說道,他看向田昌國那邊:“老田,你銀行那邊,掏出二百萬個銀圓沒問題吧?”
田昌國仍然骨瘦如柴的身板挺得筆直,他大聲道:“回大將軍,安北銀行資金雄厚,二百萬個銀圓,絕對沒有問題!”
王鬥啪的一聲將文冊扔到案上:“就這樣,以銀行貸款的方式支援,財政司的錢糧不動!”
他語氣冷淡:“孫傳庭可以接受這筆貸款,不過必須以陝西的賦稅,礦產等作為抵押,貸款分為數期,先期移交五十萬個銀圓過去。”
他淡淡道:“這筆款子,還將作為購買武器,支付教官,雇傭士卒等費用!”
孫傳庭要求的援助很多,很多還要求無償援助,這讓王鬥不悅。
他又不是散財童子,自己的錢糧也不是大風刮來的,皆是麾下將士血戰而得,或是百姓辛辛苦苦納糧交稅所為,以前就支援各方不少了,皆是半賣半送。
通過朝廷,很多還到了左良玉等鼠輩手上,最後被流賊繳獲過去,真是虧了大本了。
而且這樣的行為,自己不是變成運輸大隊長了?
今後要改變政策了,而這種改變,就先從陝西那方開始。
“銀行貸款?”
堂內眾將都很新鮮,大將軍每每頗有新意,眼下又來這一招。
想想一地局勢卻被銀行所控製,各人心中都湧起怪異的感覺。不過又想這銀行也是被幕府所控製,眾人怪異念頭隻是一閃而過,隨後就釋然了。
跟隨王鬥多年,各人都習慣了王鬥誕生的各種新花樣,免疫力大大增強。
若是換成彆的旁人,光光這一點,就要爭議不休了。
同時很多人心中還隱隱產生念頭,大將軍此舉。難道是鼓勵民間開拓?
果然又聽王鬥說道:“我們靖邊軍在發展,同時銀行也要跟上。老田啊,你要發揮商人們的作用,讓他們大膽的走出去。你還要鼓勵他們。將商人們貪婪的本性,化為強大的動力!在開拓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當然,也要注意方式方法,可以先拉攏一批人。給他們點好處,那批人,就叫買辦好了。”
張貴大聲道:“大將軍真是金玉良言,下官等皆是感佩無比。”
他對田昌國道:“老田啊,大將軍的教誨,你要謹記在心,這些真知灼見,你隨便領會一點,終身都將受用不儘!”
田昌國嗬嗬笑著:“不消張部長提醒,下官已經記得勞勞的了。”
張貴四十多歲了。仍然一副短須戟張,豹眼圓睜,很為威猛的樣子。
居移氣,養移體,這些年下來,也更加頗有氣度。當然,這隻是他的表象,事實上,張貴雖然神情粗豪,卻極會說話。一個細膩油滑的人。
他也與田昌國交好,想著大將軍就算念著舊情,自己也隻能乾一界,算算時間不遠了。自然掛念身後的接班人選。
他當然意屬田昌國,隻是竟爭人鐘榮、鐘正顯皆不可小看,他儘自己所能,隻給田昌國創造機會。
此時的田昌國雖然還是骨瘦如柴,但兩個大泡眼每每在閃耀精光,往日的似醒未醒早已絕緣。民政部部長之位豈不眼熱?就算竟爭對手強勁。不到最後一刻,他也不會放棄!
而且方才王鬥的話,也大大開拓了他的思路,心中想著皇上不是要編練新軍嗎?安北銀行也可以過去貸款。
隻是貸款必有抵押,聽說皇帝窮得都穿補丁的衣裳了,用什麼來抵押?
用國庫嗎?顯然不可能。
而王鬥此番話,若放在彆處,又要引起爭議,這真是赤裸裸的逐利,不過王鬥這些心腹將官們,個個皆習以為常。
鐘榮微笑坐著,隻有鐘正顯暗罵了張貴、田昌國二人一句:“馬屁精!”
這些年下來,他也成熟了許多,更不會在王鬥麵前擺出舅舅的姿態,兒子鐘調陽也經常教導他,專心任事便好,有沒有成績,大將軍都看在眼裡,所以近期隻是專心在搞自己的審計審察工作。
他對田昌國不屑一顧,隻盯著鐘榮一人。
……
對著孫傳庭請求的援助款項仔細推敲,最後堂內一一議定,又經幕員書吏細化,最後擬好的款項文冊,送到了在鎮城一處陝西會館急切等待的孫傳庭手中。
他打開一看時,不由愣住了,身旁的幕僚們,一樣是驚怒交加,無比的屈辱感湧上各人心頭。
雖然條條款款在王鬥看來隻是雙方公平交易,有所得便有所付,但在孫傳庭等人眼中,這些條款,便若後世不平等條約給人的感覺。
安北銀行總計貸款二百萬個銀圓,以陝西賦稅,礦產等抵押,先期移交五十萬個銀圓。
陝西地方向宣府鎮購買鳥銃一萬杆,威勁子藥一百萬發,每杆以七圓的價格成交,並配十發的威勁子藥,餘者子藥另算,同時這些火器也是分批交給。
陝西地方向靖邊軍雇傭軍士三千,內甲等軍一千,乙等軍二千。他們糧餉,甲等軍每兵十圓,軍官另算,乙等軍每兵五圓,軍官另算,條條計算得非常詳儘,士兵受傷與撫恤價格也有計算。
宣府鎮向陝西地方出售糧草五千石,在孫傳庭看來太少了,卻是王鬥要開發漠南,自己需要的糧食都非常多,隻能販賣少量。
而早在京師之時,孫傳庭便探聽過皇帝心意,他要回陝西沒兵不行,特彆沒強軍不行,隻能打靖邊軍主意,依他猜測,皇帝默許他雇傭靖邊軍一千人,他一口氣增到三千,也算頂著壓力,卻未想這麼貴。
紅夷大炮宣府鎮不會賣,好在皇帝答應他,會從廣東調一些紅夷大炮給他,取道湖廣,運到陝西。
他想聘請一些炮官,這價格更是貴得驚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