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不斷的火炮巨響,吸引了左翼戰場很多人的注意。
靖邊軍人等,不論兵將,心頭都湧起憂慮,擔憂大將軍那邊出事,而漢八旗各人,則是盼望烏真哈超炮營大顯身手,最好能一炮將那王鬥轟死。
鐘顯才不斷對後方丘陵張望,焦慮之意浮於麵上。
此時靖邊軍與宣鎮新軍的槍兵戰士,正與石廷柱、劉之源等四旗兵士激烈搏鬥,進行殘酷的冷兵器格殺。
四旗銃兵後方的漢軍冷兵器手,很多原本是石廷柱等人的家丁精騎,搏殺技能出眾,論起個人戰鬥力,比前方的鳥銃兵強,當然,列陣而戰,不一定打得過他們。
歸順清國後,比起原本身處明軍時,他們待遇好了些,也接受了更多的陣列訓練,不過在與靖邊軍等短短的交戰時間後,各人心中,卻湧起膽寒的感覺。
太強了,太狠了,這就是他們所有印象,宣鎮槍兵還好,那些靖邊軍槍兵狂衝而來,一衝一刺,專往各人目,喉,心口等要害部位招呼,悍勇而不怕死,對上他們,所以氣勢上就輸了三分。
他們陣列的配合,更是嫻熟無比,總能巧妙的形成以多打少局麵,隊友的救援接應,更是準確及時,他們一個個倒品字形,小三才陣似的隊列,如狂飆橫掃,很多自認技藝出眾的漢軍冷兵器手,一個個不甘地被刺死在地,傷亡交換比驚人。
特彆那些配著紅色腰牌的靖邊軍甲等槍兵們,單打獨鬥強悍不說,各樣隊列的轉換更是隨心所欲,對上他們,隻能以悲慘來形容。
戰鼓中,他們前層後層交替作戰,恢複體力,因為形成橫陣,漢軍們本來就縱深單薄。很快的,甲等槍兵們,就殺開多個缺口,乙等槍兵們。也很快殺得眼前一片片空蕩。
地上滿是哀嚎的傷員,朝鮮軍們,己經首先逃跑,這些高麗人如兔子似的跑得遍野都是,大部分人逃往後軍方向。然也有很多人,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餘部漢軍們,就算有石廷柱等拚命咆哮鎮壓,一樣被殺得節節敗退,緊隨銃兵之後,他們同樣麵臨崩潰的邊緣。
鐘顯才猛地回頭,急迫地對韓朝道:“韓大哥,眼下賊奴火炮集中轟打中軍大部,為防萬一,我軍需儘快殺敗敵人。他們步卒一敗,炮手毫無戰力,定然任由我師宰割。”
韓朝麵容沉靜,內心卻極為擔憂,東路的一切,靖邊軍一切,都建立在王鬥基礎上,不敢想象大將軍不在,未來會怎麼樣。
他眺望戰場,漢八旗前軍失敗己成必然。他們後軍正列陣而來,急行救援,若再加把勁,將他們前軍殺得潰敗。或許可以他們潰兵衝陣,一鼓作氣,大敗所有的漢八旗軍隊,取得左翼勝利!
尖利的天鵝聲再次傳遍戰場,營部所有的大鼓,都拚命敲擊起來。而在這時,中軍部幸存所有大鼓,同樣咚咚作響,激昂戰鼓聲音,震動四野,將漢八旗的火炮聲音,完全壓製!
一個聲音厲聲高叫:“為了大將軍!”
所有戰士大吼:“必勝!”
宏偉雄壯的怒吼,沿著天空與大地波動,形成浩瀚的洪流音波。
“前進!”
“殺啊!”
“殺光二韃子!”
密集的金屬洪流中,韓鎧徽瘋狂呐喊,他不顧身上的傷勢痛楚,挺著自己的長槍,猛地一個突刺,從咽喉處,將一個正白旗漢軍壯達刺翻在地。
一個漢軍刀盾兵連滾帶爬想要逃跑,被隨後的武定國與劉烈趕上,二人朝他後心猛刺,在他淒厲的嚎叫中,一直將他刺倒,尖銳的長槍拔出,帶起股股血液。
甲長牟大昌,指揮少了幾人的一甲戰士行進,隊官趙榮晟,又指揮一隊戰士前進,幾十根滴血長槍密密向前探出,有如毒蛇延吐。
他們狂飆突進,前陣的漢軍們己經完全潰敗,不論銃兵與槍兵,皆是驚叫奔逃。
恐慌之下,混亂加劇,遇到田壟爛泥等障礙物,很多人不小心摔倒在地,隨後被無數隻大腳踐踏而過,他們發出大聲的慘叫聲音,直到被活活踩成肉泥為止。
靖邊軍等槍兵們緊追不舍,不時將逃得慢的漢軍刺死田野之上,更增加他們的驚恐。
田地上滿是雜亂的腳印,野花野草,己經被踩得零亂不堪,無數驚惶的身影,在前方逃得遍野都是。
二萬餘人的潰敗大軍,何等的龐大,尖叫聲,痛哭聲,怒吼聲,哀求聲,形成浩浩蕩蕩的潰軍洪流。
前方列陣而來的,一萬四千馬光遠鑲黃旗,耿仲明正黃旗,尚可喜鑲藍旗,孔有德正紅旗等後軍大陣,己經不得不在二百外停下來,防止潰兵衝擊自己大陣。
比起石廷柱等人,這些旗丁更精銳些,他們許多冷兵器手,還是當年的東江老兵,特彆孔有德的三千銃兵,曾與王鬥軍在平穀大戰過,號稱悍勇敢戰,
不過此時孔有德沒有在陣中,仍與噶布什賢章京勞薩、金自點諸人在伊家嶺上,指揮烏真哈超炮營炮轟王鬥中軍,正紅旗由部將曹紹中、劉承祖等人指揮,後軍大陣後,還有二百多的噶布什賢甲兵押陣。
看著前方的潰兵,耿仲明神情猙獰:“不能讓他們衝擊我們大陣。”
尚可喜冷冷道:“不錯,靖邊軍就隨在後麵,大軍一亂,我等皆死無葬身之地!”
馬光遠神情蒼白猶豫:“是否再等待一二,派遣哨騎上前,喝令他們讓開?”
尚可喜冷漠搖頭:“要讓早讓了,我等不是沒有喝令他們注意。”
他神情冷厲:“讓銃兵準備,有敢衝陣者,一概格殺勿論!”
“什麼,射殺?”
石廷柱咆哮起來,他指著前方怒吼道:“那些都是各旗的兄弟!”
此時他灰頭土臉,神情狼狽之極,身旁劉之源、祖澤潤、吳守進、金雨澤等人,也是個個麵色灰白,蒼惶恐懼,邊上一些心腹親將。同樣呆若木雞,還沒從潰敗的打擊中回過神來。
前軍短時間內大敗,石廷柱等人見勢不妙後,率先帶一些心腹逃走。他們途中收攏一些潰兵,急速奔到後軍去,身為飽經軍伍的老將,他們當然知道衝擊大陣的後果,所以都是繞道過去。此時倒也聚在一起。
因為逃得急迫,沒有注意地麵,石廷柱馬失前蹄,連頭盔都掉了,細長的金錢鼠尾辮散亂開來,披頭散發的,形象極為不堪,不過聽了尚可喜等人的話,還是怒聲大吼起來。
劉之源、吳守進也急忙勸道:“不能打,都是大清勇士。旗中袍澤啊。”
一直以傲慢不屑眼神看著諸人的,那押陣噶布什賢侍衛出語道:“不能讓潰兵衝陣,智順王、懷順王,你等傳令下去,有膽敢衝擊軍陣的潰兵,一率射殺!”
得到噶布什賢侍衛肯定的尚可喜、耿仲明更是心中大定,雖然彼此的官職爵位天差地遠。
石廷柱等人也是啞口無言,主子都發話了,他們做奴才的,哪敢不聽?
隻能祈盼前方潰兵知趣。往大陣兩方繞到後麵去,再收拾人馬。
隻是靖邊軍等緊追在後,潰兵們此時心理,就是往人多安全的地方去。衝擊大陣的後果,很多人此時沒這個念頭,再者後軍以橫陣展開,左右極為漫長,倉促間想繞到兩邊,也不是容易的事。
潮水般的潰兵人流。仍往大陣洶湧而來,任由前方軍陣咆哮也無用,很多人更是一路尖叫,一邊將自己的兵器,盔甲等物扔得遍野都是,相互推擠之中,不時有人摔倒在地,倒黴的,就被後麵衝上來的人活活踩死。
人群中,還隱現密集的帽兒盔與雲翅盔,還有尖銳長槍的光芒。
靖邊軍等戰士,緊追不放,有時跑得急了,也有人摔倒田地上,爬起來繼續追擊,有些人感覺氣喘,仍然奮勇向前,一口作氣消滅二韃子的機會就在眼前,豈能放過。
槍兵們後方不遠,銃兵戰士,營部大旗,也緊急跟上,以便支持作戰。
追得急了,戰士們隊列有些散亂,不過仍然保持總,隊,甲等編製。
“預備!”
在耿仲明、尚可喜等號令下,後軍四旗的漢軍銃兵,第一層向前方黑壓壓的舉起手中鳥銃,吹燃銃上的火繩。
由於此時是深秋,有時還會刮起一陣寒風,有些人還要注意,火門處的引藥,不要被火吹走,限於技術與工匠,清國境內,除了孔有德的銃兵,自動開關的火門裝置,不是每個銃兵都有的。
後軍一萬四千人,此時約有銃兵八千,冷兵器兵六千,那些銃兵分為了五層,每層約一千五百人,他們舉銃對著前方潰兵,有些人臉上,還隱現出快感的凶殘神色。
那是屠殺噬血的神情,雖然眾人將要屠殺的,很多還是各旗的袍澤。
潰兵們仍大叫衝來,轉眼間,他們衝入百步。
“射擊!”
前排的漢軍銃兵,無情地扣動板機,前方的田地曠野響起一片的慘叫,火銃齊射中,洶湧的硝煙噴出銃膛,一個個中彈的漢軍潰兵撲倒在地,以各種姿勢倒向地麵,隨後痛苦地滾動掙紮。
沒想到友軍真的開銃,那些潰兵一呆,有的人停住了,然大量擁擠的人流,在靖邊軍等驅趕下,仍炸窩似的向這邊奔來。
潰兵之所以是潰兵,就是沒有建製,若他們保持嚴整的橫陣潰逃,說不定不會有擁擠踩踏之事,不過這是不可能的。一潰敗,就是各人逃得前前後後,爭先恐後逃命下,又定然擁擠不堪。
第一排漢軍開銃後,急忙退到後方裝彈,靖邊軍就要衝上來了,若手中鳥銃沒有彈藥,就是一根無用的燒火棍。
“射擊!”
嚎叫混亂中,還有大波的潰兵衝來,後軍的漢軍銃手,又發動一輪齊射,更多的潰兵摔倒在地上,痛苦地滿地翻滾著,他們流出的鮮血,在寒風中騰騰冒著熱氣。
到了這個時候,很多漢軍己經回醒過來,有的人往兩邊嚎叫逃去,有的人跪倒在地,不過本能恐懼之下,仍有大量的潰兵,尖叫著往大陣而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