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鬆暗暗羨慕地望向著徐階,卻是鬼使神差地詢問道:“元輔,聽聞聖體有恙已有兩月有餘,不知此事可真?”
他們這些臣子想要見皇上是千難萬難,哪怕是戶部尚書林晧然,亦是今日有特殊原因才得以被召進宮。
由於今年的耕藉禮和端午宴先後被罷,他們今年都沒能見到皇上一麵,卻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見到嘉靖了。
對於嘉靖的身體情況,他們更多隻是道聽途說,實情卻不得而知。隻是看著徐階的如此舉止,令到胡鬆產生了不好的聯想。
徐階輕輕地點頭,卻是帶著極度的自信地道:“皇上的聖體確實有恙,不過陛下經年修玄,縱使不得永生,那亦定是古往今來最長壽的皇帝!”
這……
刑部左侍郎錢邦彥和大理寺卿張守正麵對這個回答,不由得交換了一下眼色。
“嗬嗬……定是如此!”胡鬆爽朗而笑,附和著徐階的話道。
他的心裡其實是不相信的,徐階如此想要巴結於裕王,怕是已經看出皇上的身體已經不濟。隻是這是一個敏感的話題,徐階告訴他們皇上龍體有恙,這已然是對他們的充分信任了。
張居正倒是沒有太在意這個事情,畢竟他是去年才進入裕王府出任講師,當下最重要的是設法跟裕王加深關係。
正是這時,一個年約十八歲的紫衣女子款款走來,這個女子的麵容姣好,雖然談不上傾國傾城,但卻有著江南女子的柔美,當即便是吸引住眾人的眼球。
張居正自謬風流倜儻,看著這個女子出現的時候,亦是免不得多瞧了兩眼。
“爺爺,孫女知道你最愛吃鬆江的鬆江鱸魚,這是孫女親自下廚給你做的!”女子將端上來的菜肴輕輕地放在徐階麵前,顯得討好地說道。
聽到這個稱呼,眾間的眾賓官這才反應過來,敢情是徐階的孫女。
徐階看著孫女不僅帶來了鬆江鱸魚,還替自己下廚,顯得很開心地點頭道:“好,辛苦嬌兒了,你且下去吧!”
“是!”徐嬌看著爺爺如此高興,懸著的心亦是放了下來,便是規規矩矩地施予一禮道。
由於出身於官宦之家,從小受到良好的教育,在離開的時候,亦是向在座的四人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
看著徐嬌離開,錢邦彥當即便是笑著詢問道:“嗬嗬……徐閣老的孫女生得當真是水靈,卻不知可曾婚配?”
胡鬆對徐階家裡的情況最為熟悉,早幾年還見過徐階,顯得若有所悟地望向徐階道:“元輔,這是……”
“咱們喝酒!”徐階卻是主動端起了酒杯,示意大家共飲這一杯酒道。
張居正和張守直都是聰明的人,看著徐階這個反常的舉動,卻是不動聲色地同飲。仿佛那位女子不曾出現過一般,卻是不再談及突然出現的徐嬌。
花廳之中,夜風漸起。
卻不知是徐嬌的到來壞了大家的興致,還是擔心今晚隨時降臨的大暴雨,徐階很快便是結束了這一場酒席。
徐璠和徐琨亦是有著應酬,這個時候亦是過來幫著送客,將吳鬆或張居送至前院,目送著幾位賓客乘坐轎子離開。
時間亦是湊巧,在這四個賓客離開不久,一場暴雨悄然降臨。
黃豆大的雨點打在房頂上,在庭院中的人則是紛紛避雨,而一些家奴和丫環則是用著木盆放到漏雨的地方接雨。
在隔壁胡同的林宅書房中,燈火將房間照得通明。
林晧然沒有受到外麵劈裡啪啦雨水的影響,正是跟著孫吉祥和王稚登正在籌謀著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表情顯得很是嚴肅而認真。
“東翁,事情已經查明!在嚴世蕃被押解上京之時,嚴家亦是動作頻頻,不少江西的地方官員上疏為嚴家求情!袁州兵備僉事胡順華和袁州府同知楊自治更是指責林潤到袁州不過三日,其所彈劾之事多為不實,指明林潤是以權謀私!”王稚登顯得認真地拱手道。
林晧然看著事態越發的明顯,亦是輕輕地點頭道:“此事屬實的話,那麼他二個人的奏疏頗為重要,務必要儘快找到!”
在說完這話的時候,他和王稚登則是扭頭望向了一旁的孫吉祥。
孫吉祥一直負責著尋找奏疏原件,顯得苦澀地回應道:“徐階確實是一隻老狐狸,初時我們懷疑這些奏疏定然會存放在千步廓,隻是暗中查完江西檔的奏疏,愣是沒能找到相關的奏疏原件!”
“如此說來,他竟然將那些奏疏藏放於六科廓?”王稚登聽到這話,當即進行推理道。
兩京十三省的奏疏原本一律存放在千步廓,但由於六科廊官時常會調閱這些奏疏原件,故而有一大批奏疏原件會轉而存放到六科廓。
正是如此,千步廓和六科廓是唯二的存在兩京十三省奏疏的地方。
孫吉祥麵對著王稚登的推理,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道:“在千步廓尋找未果後,我亦是私密地在六科廓中尋找,結果仍然沒能找到這些奏疏!”
“這些奏疏憑空消失不成?現在究竟在哪?”王稚登顯得茫然地道。
孫吉祥扭頭望向林晧然,這才將答案公布出來道:“東翁,現在已經查明,當初徐階是故意走了一下程序。那些奏疏先是被借到六科廊,隨後還回千步廓,隻是沒有存在在江西的檔中,而是被歸到了雜檔之中!”
林晧然則是默默地喝著茶水,發現很多事情還需要向徐階學習,這個很簡單的手法便讓他調查了一個月有餘。
隻是忙碌了一番總算是逮住了徐階的尾巴,便是輕輕地點頭道:“好,明日我便讓王軍前去千步廓將奏疏調出來!”
聽到林晧然要派自己的弟子動手,二人亦是暗鬆了一口氣。
“徐階倒是有心計,故意這麼一調動!若不是我們進行追查,怕是這世間是沒有人能夠追查到這些奏疏的下落了!”王稚登神情放鬆下來,亦是微微感慨地道。
孫吉祥輕輕地點頭附和道:“雖然花費了一番功夫,但隻要我們拿到這些奏疏原件,徐階的欺君之罪便能夠坐實,他的敗局已定!”
林晧然將茶盞輕輕地放下,眼睛亦是閃過了一抹決然,默默忍耐和等候這麼久,總算是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隻要此次能夠將徐階扳倒,今後不僅沒有人再敢給他背後捅刀,他想要推行的刁民冊和征糧改銀的阻力將會大大地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