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並沒有受到天氣變化的影響,不論是手握重權的官員,還是普普通通的百姓,彼此都是按部就班地生活著。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西苑所發生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外界。
在看到林晧然再度化險為夷的時候,各方勢力不僅重新審視林晧然的智慧和能耐,而且更加重視林晧然這麼一號人物。
在以前,大家總是習慣於以“吳派”進行劃分吳山這一個團體,隻是現在已經悄然地變成了“吳林派”。
雖然吳山是當朝位高權重的次輔,亦是最接近首輔寶座的那個人,但戶部尚書林晧然的地位同樣是越發突顯。
不管是其政治主張,還是他個人的政治才能,加上皇上對林晧然理財能力的越發賞識,都讓林晧然在朝堂擁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最為重要的是,現在朝堂最大的政治分歧是以徐階為代表的保守派和以林晧然為代表的改革派間的矛盾,而林晧然則是改革派最為鮮明的人物,更是一直推動著“刁民冊”和“征糧改銀”兩個政治主張。
當然,林晧然的地位雖然越發突顯,但並不是林晧然要“架空”吳山,更多還是吳山在背後默默地支持著林晧然施展政治抱負。
林晧然在此次的浩劫中平安度過,既是昭示著狙擊林晧然的計劃落空,亦是預示著林晧然在朝堂上的地位越發的穩當。
一個年輕的戶部尚書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這位戶部尚書擁有出色的政治才能,且越來越多的官員投於他的麾下。
哪怕是以楊博為首的晉黨,已然都不得不調整戰略,甚至是要做出一些讓步。
昔日楊博以軍事才能恃寵為驕,將兵部打造成自家的堡壘。隻是林晧然的地位越發的突顯,其所提出的“南將北調”和“南督北調”,無疑是更具份量。
麵對著這個情況的悄然變化,楊博心裡硬氣地呐喊著:“現在的首輔還是徐閣老,而不是他嶽父吳曰靜,更不是他林若愚!”
事實亦是如此,當下的朝堂本質還是徐階當政,是徐階取代著昔日權相嚴嵩的位置,在內閣更是占據著四占其三。
楊博隻要牢牢地抱著徐階的大腿,倒是能夠抵消一些林晧然的壓力,但兵部定然不可能再跟以前那般姓楊。
傍晚時分,西邊的晚霞被一團烏雲所籠罩,陷於陰暗中的北京城內顯得陰風陣陣,一場暴雨似乎隨時降臨。
小時雍坊,徐府。
徐階的同年、同鄉和門生等紛紛造訪,令到這座宅子頗為熱鬨,正是張羅著一桌豐盛的酒席。
跟著前任嚴嵩一般,徐階絕大多數時間都選擇留宿於西苑,但亦會在一些固定的日子出來跟徐黨的核心成員相聚。
今晚上門造訪的是吏部尚書胡鬆、刑部左侍郎錢邦彥、大理寺卿張守直和國子監司業張居正,眾人是圍桌而坐。
雖然林晧然安然無恙地度過此次的難關,但他們這邊亦是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損失,且徐階在首輔的位置是越發的穩固。
近來的朝堂並沒有什麼大事,此次坐在這張酒席中,主要還是增進一下感情。
胡鬆的胡須皆白,牙齒都掉了好幾顆,但整個人顯得是精神抖擻。
他現在執掌吏部的權柄,算是徐階的一大助力,卻是暗暗地培植朋黨或排除異已,同時對吳山的門生實施重點打壓。
刑部左侍郎錢邦彥和大理寺卿張守直雖然官居三品,但手上的權柄不大,此時坐在這張酒席前顯得有些拘謹。
徐階的酒量一般,但亦是不會多喝,在詢問三人的狀態後,卻是對著張居正關切地詢問道:“太嶽,你在裕王府近來可好?”
胡鬆等人聽到這個話,則是紛紛扭頭望向張居正,張守直的眼睛閃過一抹忌妒。
隨著景王去世,下一任皇帝已經是沒有絲毫懸念的裕王。
因當年請求立太子而被處死的禮部官員郭希顏的前車之鑒,雖然一個天大的“擁立之功”在眼前,但誰都不敢冒這個風險。
隻是各方勢力都是默默地向裕王靠攏,裕王的親疏則是代表著朝堂未來的權力分配,張居正作為未來的帝師自然是水漲船高。
“學生在裕王府一切都好,隻是裕王府的用度頗為緊張,偏偏朝廷去年還削減了裕王的祿米!”張居正麵對著徐階的詢問,則是恭恭敬敬地拱手回應道。
“因林若愚昔日的宗藩條例實施,裕王的祿米不免有所削減,而裕王又沒有封地,這吃食用度免不得緊張!”胡鬆聽到這個事情,亦是發表著自己的看法道。
刑部左侍郎錢邦彥和大理寺卿張守正則是默不作聲,在這張酒席上並沒有多少發言權,則是扭頭望向了徐階。
“裕王府的開支用度能否合理撥款,如何幫裕王府緩解財政危機,其實還得吳山那邊說了算!”徐階聽到這個事情,顯得苦澀地說道。
禮部衙門管著裕王府,而錢財則是由著戶部,偏偏禮部尚書和戶部尚書都是吳山的人。
張居正顯得是有備而來,卻是對著徐階道:“師相,下月便是杜康妃的誕辰,我們能否跟裕王合計一番,將今年的誕辰搞得隆重一些?”
所謂的杜康妃正是裕王的生母,以秀女的身份入宮,於嘉靖三十三年去世。隻是在禮製上,杜康妃已然沒有誕辰祭的規格,胡鬆等人則是紛紛望向了徐階。
“好,你跟裕王提及一下!為師會全力相助,定會將此次杜康妃的誕辰祭搞得有聲有色!”徐階若作思索,便是認真地應承道。
張居正是去年剛剛進入裕王府,現在有著徐階的支持,無疑能夠跟裕王的關係更親近,便是欣喜地拱手道:“裕王知悉師相如此相助,定會極感激師相!”
徐階要的正是這個效果,不由爽朗而笑。有著這個得意門生為紐帶,他跟裕王的關係隻會越發的親密,下一朝的首輔仍舊還是他徐華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