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去禮部了!”
吏部衙門和戶部衙門前早就安排了眼線,當李公公在禮部衙門前勒緊馬繩的時候,守在門口的衙差當即便跑進裡麵彙報。
“一道聖旨還是兩道?”
“是不是林晧然和高拱一起平調到吏部?”
“汝等不要再瞎猜了,咱們過去一瞧便知!”
……
一幫低級官員由於目前沒有長官的約製,這個時候亦是結伴從衙門而出,卻是想儘快知悉禮部那邊的調任結果。
不過亦是有一些官員能夠恪守自律的,像吏部的周幼清、戶部的海瑞等官員對此似乎不關心一般,仍然是忙著手上的公務。
來到門口的一幫官員已然是蠢蠢欲動,有幾個膽子大的官員第一時間便跑到了禮部衙門前,雖然他們不敢明目張膽地跑進禮部衙門,但亦是悄悄地蹲在牆角偷聽。
禮部衙門的官吏似乎早有準備,待他們潛過來的時候,香案明顯已經擺好,卻是聽到裡麵宣讀聖旨的聲音道:“……材優乾濟,博聞強記,甚得朕心,特調任吏部左侍郎,欽此!”
“真的是吏部左侍郎!”
蹲在牆腳偷聽的幾位官員臉上既是驚訝又是興奮,有一個官員當即跑回自家衙門,興奮地透露這個最新消息。
苦苦等候的任命終於有了結果,跟著先前的傳聞一般,禮部左侍郎林晧然真的平調到吏部擔任吏部左侍郎。
烈日已經高懸於空,院子正處於暴曬之下,眾官吏正是跪在一張燃燒著香的香案前,一個太監正是宣讀著一份明黃的聖旨。
“臣接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在聖旨宣讀完畢,眾官吏顯得規規矩矩地再次跪拜道。
李公公將手裡的聖旨交給麵前這位身穿三品官服的官員,亦是微笑著進行祝賀道:“高侍郎,恭喜榮升了!”
此次接旨的卻不是彆人,正是禮部右侍郎高拱。
從禮部右侍郎一跌成為吏部左侍郎,這已然是一個極大的躍升,擱在普通人身上怕是不可能有如此的待遇。
高拱接過聖旨已然是滿臉通紅,那濃密的胡子亦是舒服開來,對著李公公爽朗地笑道:“嗬嗬……客氣了,改天老夫請你喝酒!”
李公公看著高拱如此便打發自己,卻是不由得翻了一個白眼,顯得悶悶不樂地轉身離開。
“恭喜右宗伯榮升!”
祠祭司郎中屠義黃等禮部官員紛紛圍了上來,對著高拱進行祝賀道。
高拱並沒有理會湧上來道賀的官員,卻是將聖旨攤開瞧了起來,看著上麵清晰地寫著任命他為吏部左侍郎,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他原以為此次是平調到吏部出任右侍郎,還得要位於林晧然之下,但沒有想到直接跳到吏部左侍郎的位置上,成為身份最高的六部侍郎,現在比林晧然還要高出半個頭。
在想到林晧然的時候,他不由得扭頭望向那個顯得冷冷清清的禮部左侍郎署,心裡頓時生起一種揚眉吐氣的舒暢感。
咦?
祠祭司郎中屠義英等官吏看著高拱拿著聖旨朝著左侍郎署走去,不由得是麵麵相覷,不知道高拱這是要唱哪一出。
“高拱出任吏部左侍郎?”
正是簽押房處理公務的林晧然自然是知道聖旨前來的消息,隻是聽到竟然是這麼一個結果,臉上不由得微微一愣,心裡悄然地往下沉。
在他所得到的最新情報中,雖然徐階建言將他留在禮部左侍郎的位置上,但他嶽父卻拋出更有建議性的方案:他跟高拱一並平調到吏部。
隻是如今看來,皇上還是比較偏重於徐階的意見,已然是讓高拱出任吏部左侍郎,而過於年輕的他則還是留在禮部左侍郎的位置上。
一念至此,看著這個跟預期不相符的結果,他卻是無奈地搖了搖頭。本以為遇上如此良機,他怎麼都能向前邁一步,結果還是天意弄人。
主賓司郎中何賓和儀製司員外郎龍池中已經是處於林晧然的陣營,看到這個結果既是失落又是開心,其實他們倒不是十分希望林晧然離開禮部。
正是林晧然消沉之時,外麵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來人卻是不經通稟,高拱帶著爽朗的笑聲直接推門而進道:“哈哈……左宗伯,老夫此次要調任吏部了!”
何賓和龍池中看到高拱如此言行,卻是不由得麵麵相覷。
林晧然麵對趾高氣揚地出麵在自己簽押房的高拱,心裡無奈暗歎一聲,卻是主動站起來保持著禮數地拱手道:“恭賀高大人榮升!”
“左宗伯,你當下還年輕,留在禮部未嘗不是好事呢!”高拱看著林晧然如此懂禮數,反倒又是安慰一句道。
林晧然聽著這紮心之言,臉上保持著平靜,主動走向茶桌道:“皇上如此安排,自有皇上的深意,本官能明白皇上的栽培之意!”
不管心裡如何的不痛快,但他現在都不能抱怨,不然很容易被徐階那邊利用上,那麼他這個禮部左侍郎的位置恐怕都會不保。
高拱原本是想過來炫耀的,隻是看著林晧然如此平靜應付,反倒覺得有些無趣,直接阻止準備上茶的林福。
林福顯得進退兩難,卻是將目光望向了林晧然,林晧然則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既然調任已經下達,那老夫亦不能耽擱,今日便將最後的工作交待妥當,禮部今後便依仗左宗伯打理了!”高拱端著長輩般的姿態道。
林晧然倒是不計較,顯得溫和地回應道:“本部堂代理禮部尚書多日,禮部祠祭和精膳二司的事務並不多,高大人儘管前往吏部上任,本部堂能應付得了!”
高拱發現還真占不得什麼便宜,點了點頭便是站起來準備離開,卻是突然想起什麼事情般道:“呃,對了,那就勞煩左宗伯幫老夫安排今晚的榮升宴了!”
按著官場的傳統,六部尚書和侍郎升職,都會在本部舉行一場榮升宴。前陣子李春芳入閣,便是由林晧然操作了一場榮升宴。
這……太過分了吧?
龍池中和屠義英不由得交換了一下眼色,臉上儘是駭然之色。
人家李春芳是正堂,自然是能夠直接讓林晧然代為操辦榮升宴。但他在本部是禮部右侍郎,地位低於林晧然,卻是有何資格吩咐林晧然替他做事?
林晧然的頓時臉色一正,卻是沒有接下這句話,眼睛則是直接平視著高拱。
他可以允許高拱在自己麵前倚老賣老,對高拱的狂妄亦是能適度地忍讓,但他從來都不怕過高拱,哪怕高拱現在已經是吏部左侍郎。
昔日他既然能夠狠狠地陰了一把時任吏部尚書的郭樸,對待羽翼未豐的高拱並不是什麼難事,高拱最大的依仗其實還是那位目前自顧不暇的裕王。既然高拱將自己的謙讓視為軟弱,甚至連最起碼的尊重都沒有,那麼他不介意跟高拱來一次硬碰硬。
高拱從接旨開始便處於亢奮中,這個時候麵對著一言不發的林晧然,終究意識到眼前的這個可不是普通的年輕人,而是靠著一個個實打實功績在官場嶄露頭角的禮部左侍郎,一個一直壓著他一頭的恐怖存在。
氣氛安靜得可怕,二個人目光對視,高拱的額頭已然是冒出了汗珠子。
龍池中和屠義英看著這一幕,卻是大氣都不敢粗喘,顯得敬畏地望向了林晧然。
卻是這時,一個身影匆匆跑進來,氣喘籲籲地指著外麵道:“聖……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