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永明雖然是左都禦史,但董份是身穿蟒服的吏部左侍郎,更是深得皇上的恩寵,自然沒有跟董份的資格。更何況,他跟董份都是浙江烏程縣人,二人私底下的關係不錯。
郭樸淡淡地說道:“古語有雲:玉不琢不成器!如果寧江當真有才,這到地方磨煉一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楊尚書見長於兵事,亦是是從地方曆練方成我大明的中流砥柱!”
河南道掌道湯興德的眼神中帶著不屑,倒不是質疑楊博的重要性,而是覺得郭樸這番話簡單就是放屁。若是被貶地方是曆練,那你的黨羽怎麼都得到好評,沒見誰進行曆練了。
一念至此,他雖然不敢出聲相爭,但希冀地望向了吏部左侍郎董份。
董份麵對著上司郭樸,嘴角不由得微微地翹起,卻是朝著郭樸拱手道:“郭尚書所言極是,是下官思慮不周,還請海涵!”
河南道掌道湯興德看到這一幕,不由得輕歎了一口氣。自嚴嵩之後,大明這個官場越來越渾濁,考慮的不再是如何任用賢才改善這個國家,都是在考慮著自身的利益和黨羽。
寧江離開吏部衙門後,便是從東江米巷出來,直接到了附近的一間茶館。待到二樓的雅間,便見林晧然神情自若地坐在案前品茶。
林晧然並沒有身穿著官服,而是一副士子的裝扮,卻是偷偷溜到這間茶館。看著寧江從外麵進來,便是給他端了一杯茶。
寧江在案前盤腿坐下,端起茶杯急吹了一口氣,亦不管燙與不燙,當即便是一飲而儘。
“郭樸給了你什麼考語?”
林晧然本就是一個善於察顏觀色的人,跟著江寧又算是老相識,當即便猜到不會有什麼好消息,便是直接詢問道。
寧江將茶杯放下,顯得憤憤地吐出兩個字道:“浮躁!”
“浮躁?”
林晧然正準備給寧江添茶,但聽到這個考語,卻是不由得愣了一下,抬頭望著憤憤的寧江,亦是不由得輕歎了一口氣。
寧江雖然性子剛烈,但卻是一個擁有軍事才能的官員。偏偏地,郭樸連這麼一個優秀的官員都不肯放過,竟然選擇如此打壓寧江。
“師兄,現在該怎麼辦?”寧江喝過茶水頓時感到氣順了不少,顯得希冀地抬頭望向林晧然詢問道。
林晧然的眼睛充滿著憂慮,扭頭望向窗外湛藍的天空,緩緩地搖頭歎息道:“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當下無計可施!”
事實亦是如此,郭樸現在手握著大權,對他們這幫人已經有著生殺予奪的權力。為了逼得他們老師吳山就範,自然不會過多都留情。
到了中午時分,京察的審核已經過半。
肖季年等人的考語出爐,除了楊富田、龍池中和魏時亮等了中等外,其他人都是得到了下等的考評,已然是要外放地方為官。
吏部主事周幼清最慘,他昔日跟嚴府有過往來,似乎是被特彆對待。他的考語是不謹者,按例是要直接免職處置。
當然,事情到這一步倒不是完全沒有希望,其實還存在一定的變數。
接下來,朝廷會進行“撿遺”環節,這個環節還是有一些希望“逃生”。另外,察疏要上呈到內閣,而內閣亦擁有否決的權力。
隻是不管如此,他們當下的處境很是糟糕,已然是到了需要犧牲吳山才能改善處境的地步。
不過世事無常,轉機或許就在不經意間。
正當眾人聚在雅間哀歎之時,風塵撲撲的鐵柱從外麵大步走進來,眼睛閃過一抹興奮的光芒,來到林晧然的麵前恭敬地拱手道:“大人,來了!”
肖季年等人不明所以,顯得困惑地地紛紛扭頭望向林晧然,而林晧然將杯中的茶仰頭飲儘,顯得欣喜地說道:“來得正是時候!”
申時剛至,吏部衙門。
郭樸等人僅是抽著半柱香的時間,簡單地對付幾口午飯,便是繼續主持著京察大計,給予京城這幫官員不同的命運。
郭樸是累並快樂著,很多人對他是感恩戴德,而那些被評下等之人通常是敢怒不敢言,令到他很享受這種支配他人命運的感覺。
郭樸等人正要接見下一位等候考語的官員,但卻遲遲沒有見到那位官員從大門處走來,而是一名太監領著兩名小太監來到了這裡。
“陳公公?”
董份看著竟然是東廠的廠督出現在這裡,臉上不由得露出疑惑的表情。
陳洪直接走到堂中站定,手持著一根拂塵,對著郭樸等人沉聲地道:“皇上口諭!”
郭樸等人聽到這四個字,便是紛紛急忙從座位上離開,卻是讓著陳洪居北而立,而他們站到陳洪麵前作勢便要行跪拜之禮。
陳洪卻是出言製止道:“諸位無須跪拜!傳皇上口諭,郭尚書即刻進宮麵聖!”
皇上召見?
董份等人聽到這道口諭,不由得紛紛扭頭望向了郭樸,想要從郭樸的臉上看出一些端倪。
咦?
郭樸卻是顯得一頭霧水,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已然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口諭感到莫名其妙。
京察對大明無疑是極為重要的事情,特彆這六年一屆,這曆來都極為隆重。隻是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皇上竟然讓他將手上如此重要的京察大計放到一邊,讓他即刻到宮裡。
不過剩下沒有給予考語的官員並不多了,隻要到宮裡不要耽擱太多時間,回來接著亦是能夠完成接下來的那些京察工作。
郭樸當即應允,便是跟隨著陳洪一起朝著大門走去,卻是忍不住進行打聽道:“陳公公,不知皇上找本官何事呢?”
“此事雜家並不知曉,但皇上叫得很急,現在正在等著呢?郭大人,你還是快一些,見到皇上自然便知曉!”陳洪催促道。
郭樸看著陳洪守口如瓶,眉頭微微蹙起,隻是他不可能將陳洪的嘴巴撬開來,正能是乖乖地隨著陳洪到宮裡麵聖。
張永明和董份看到郭樸被召進宮裡,這個京察自然要暫停了。二人亦是對視一眼,卻是輕輕地搖頭,誰都不知道皇上這次唱的是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