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5章 來頭驚人(1 / 1)

寒門禍害 餘人 2215 字 25天前

從長林村到廣州城,兩者相距幾百公裡。對於當下的交通條件而言,這無疑是一段很漫長的路途,特彆林晧然選擇走的是陸路。

途經高州城南邊驛道旁的南宮嶺,林晧然到了那一座始建於唐朝的福隆庵,捐獻了一筆不菲的香火錢,隻是沒能見到聶雲竹。

每個人都有著不同的性情,克夫已經讓到聶雲竹承受著很大的言論壓力,當她父親亦是亡故後,背負著掃把星之名的聶雲竹選擇了遁入空門。

“施主,可否留下姓名?”師太是一個很慈祥的老太太,單手作禮道。

林晧然站在院中,先是抬頭望了一眼那個閣樓,隱隱感覺上麵有人看著這裡,然後長歎一聲對著師太道:“在下林晧然!”

“原來是林大人光臨,請恕老尼怠慢了!”老尼姑肅然起敬,聲音平緩地說道。

林晧然沒有擺顯的意思,溫和地回禮道:“方才聽得師太講經,言理十分精僻,師太是得道之人,是在下受教了!”

一般人被林晧然這般讚譽,恐怕是要飄起來了。隻是往持這間寺廟的老尼姑卻能保持著平和,且談吐顯得不凡,倒是有幾分真本事。

閣樓上,已經削發為尼的聶雲竹身穿著素白的衣袍,隔著閣窗望著那施施然離開的身影,不由得流下了兩行熱淚。

昔日的種種,頓時湧上心頭,但卻又如同夢一般。

老尼姑上了閣樓,看著聶雲竹顯得落實寂的身影,長歎一聲道:“靜月,你要是斬不斷情緣的話,那就隨他而去吧!”

“不,徒兒的情緣已了!”聶雲竹卻沒有追上去的勇氣,更不想拖累於林晧然,隻是扭過頭已然是淚眼婆娑地望著師傅。

老尼姑輕輕一歎,心情卻是複雜。一方麵她是希望有情人終成眷屬,但另一方麵卻希望極有慧根的聶雲竹能留下,好繼承她的衣缽。

從粵西到廣州府的驛道僅有一條,廉州府的驛道和雷州府驛道同時經由高州府,然後驛道從高州府以波浪式經由肇慶府,接著就是進入廣州府地界。

林大彪帶領著二十名最精乾的長林氏子弟護送著林晧然赴任,安排著一些族人打前站,這樣既能保證著安全,同時遵照著林晧然不要過於高調的指令。

這天到了瀧水縣的西平驛,即是後來的羅定州地界,天色已經擦黑。

林晧然並不喜歡這種坐馬車的趕路方式,特彆這條驛道很是顛簸,致使他的胃口很是不好,有些後悔沒有選擇走海道赴任。

這好不容易熬到了驛站,馬車停下來卻許久沒有動靜,很快鐵柱回來通稟道:“大人,門口發生了爭執,好像是有人在轅門口擋道!”

“發生什麼事了呀?我看看去!”虎妞是個極度喜歡熬熱鬨的性子,當即興致勃勃地鑽出去,突然又回過頭相邀道:“哥,你去不去呀?”

“去!”林晧然跟著虎妞是完全不同的性子,但在這馬車實在是太悶了,便是選擇跟著虎妞一同前往,無疑是被虎妞這個野丫頭“帶壞了”。

西平驛是一個頗有規模的驛站,是前院後舍的布置。隻是在院門前聚了一幫人,由於沒有掛燈籠,周圍顯得昏暗。

虎妞急匆匆走在前頭,林晧然則慢吞吞走在後麵。卻見一輛氣派軒敞的四架漆黑馬車停在門前,前呼後擁的仆從和兩名美婢,無不說明車子之人非貴則富。

在院門處,一位管家模樣的胖子仿佛失去了耐性,對著那擋在門前的小老頭大聲喝斥道:“你滾到一邊去,彆礙著我家公子進裡麵!”

“你們還有理了?如此縱馬撞到了老夫,難道不應該道歉嗎?”身穿著粗布棉衣的小老頭額頭嗑破流血,手裡牽著一匹腿部受傷的驢子,顯得憤怒地指責道。

管家趾高氣揚地指著地上的一綻銀子,顯得不耐地說道:“我家公子不是賠了你銀子了嗎?你這人怎麼還如此胡搞蠻纏,究竟想要怎麼樣?”

“我先前早就說了!你們還欠老夫的一句賠罪的話!”小老頭針鋒相對,顯得理直氣壯地提出條件道。

林晧然看到這裡,便猜到局麵為何會僵持了。

這位非富即貴的公子哥縱馬撞了人,卻隻想丟一錠銀子了事,活生生的二世祖作風。但這個犟老頭卻不乾,非要這位公子哥道歉。

卻是這時,車上傳來一個公子哥顯得不耐煩的聲音道:“春菊,你給這個老頭叩頭吧!若是他不肯讓,你就不能停,知道嗎?”

說到最後,語氣明顯透露著一絲不善。

“是!”

叫春菊的美婢臉色蒼白,先是朝著馬車施禮,然後來到小老頭麵前跪下叩頭道:“小女人給您陪不是,還請讓個道吧!”

砰!砰!砰!

在青磚道上連連三個叩頭,那潔白細嫩的額頭叫在一塊不平整的青磚上,當即出現了一道紅印頭,顯然力道並不輕。

林晧然的眉頭微蹙,看著虎妞就要衝上去,卻是拉了這個正義感十足的小丫頭。

人心都是肉長的,小老頭雖然更加的憤怒,但卻選擇妥協道:“小姑娘彆叩了!”說著,又對著坐在馬車上的公子哥指責道:“此等手段,簡直是卑劣!”

管家卻是微微一笑,對著小老頭輕蔑地說道:“這都是你惹出來的,請讓道吧!”

小老頭重重地冷哼一聲,從懷中掏出一張信紙對著驛丞道:“這是本官的堪合!”

咦?

管家倒是一愣,卻沒想到這個身穿破棉衣的小老頭竟然是一位官員。

驛丞接過官員堪合,由於光線暗淡,將紙張幾乎湊近到鼻尖前。在核對上麵的關防和吏部大印無誤後,這才查看信中的內容,便是恭敬地施禮道:“原來是新上任的電白縣知縣楊君正大人,失敬失敬!”

咦?

林晧然對這個新任電白知縣倒是有了幾分興趣,便是饒有興致地多打量了幾眼。

由於電白縣原知縣劉柊宇升任雷州府同知,原來的張縣丞的資曆明顯不夠,故而知縣一職出現了空缺。卻是沒有想到,吏部派了這個很有原則的小老頭過來填補空缺。

正以為,這件事就要告一段落了,卻沒想再生波瀾。

楊知縣拿回官員堪合後,並沒有受驛丞的邀請走進裡麵,而是回過頭對著管家大聲地質問道:“這裡是官驛,隻有朝廷官員憑著官員堪合才能往進來!你家公子是何官何職?官員堪合在哪裡?若是沒有的話,你們同樣不能進來!”

你……

管家的臉上當即閃過怒色,感覺被這一個小小的七品知縣給戲弄了。

哎!

林晧然卻是無奈地搖了搖頭,大明的弊病不明,這驛站便是其中一大弊。

驛站的最大受益人無疑是各級官員,隨著驛站硬件的不斷升級,驛站已然成為了豪華的官員招待所,更是一個巨大的吞金獸。

到了嘉靖朝,驛站不僅要服務於各級官員,而且還要服務於官員的關係戶,甚至是驛站的內部人員都從中撈取好處。

這種人人都占好處的情況的出現,自然致使當地百姓的負擔日益增重,朝廷每年更是要撥下超過十萬兩白銀來繼承這個驛站係統的運營。

亦是如此,在前年朝廷發不出官員俸祿的時候,朝廷便決定於全國栽撤三到五成的驛站,所節省的糧食一半充作軍費。

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驛站不僅是官員的招待所,同時還承擔著郵政和軍事情報傳遞等功能,而在軍事情報傳遞明顯出現了怠工現象。如倭寇襲破福建興化城後,十萬火急的消息卻耽擱了一個多月才送到京城。

至於這些吃吃喝喝的官員和關係戶,早已經形成了慣例,又哪可能會如此輕易就杜絕得了的呢?

這位非富即貴的公子哥背景顯然不一般,但在大明想要混得功名,想要年紀輕輕就成為進士官。縱觀整個大明朝,恐怕都是屈指可數,而若恰恰在這裡遇上,那跟中大獎沒有太大的區彆。

管家顯得很是氣憤,始終沒有將這小小的七品知縣放在眼裡,不無嘲諷地說道:“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電白縣縣丞,管得倒是挺寬的嘛!”

“大明財政落到這種田地,皆因你們這幫蛆蟲,啃咬大明之根基!本官乃朝廷命官,如何又管不得?”楊知縣顯得正義凜然地說道。

管家並不想理會這個小小的七品知縣,轉而對著旁邊的驛丞命令道:“你還愣著做什麼?將你們最好的跨院騰出來,我家公子今晚就歇在這裡了!”

“這……”驛丞並不是一個有原則的人,偷偷地望了楊知縣一眼。

若是在平日的話,隻要對方這個派頭,再透露一下身份,必然會準備得妥妥當當。但是今天,卻是有著這個犯犟的知縣在這裡,卻不好輕易選擇表態。

楊知縣沒有退讓的意思,顯得理直氣壯地道:“真是荒唐至極!既然無官無職,還想要住最好的跨院,你真當驛站是你家的不成?”

“誰說本公子無官無職了?”卻是這時,一直躲於馬車上的公子顯得傲慢地說道。

咦?

聽著這話,令到很多人都一愣,好奇地抬頭望去。

林晧然對廣東的官場已經很是熟悉,雖然他這種年輕官員並非沒有,但能夠匹配得上最好跨院的,印象中真的沒有。

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公子哥揭開了答案,自報家門地道:“本官乃新任廣州知府林晧然,如今前往廣州府赴任,如何住不得這最好的跨院?”

啊?

驛丞那張胖臉當即一驚,心臟砰砰地猛跳,震驚地望向馬車。

這……

楊知縣亦是沒有想到,今天縱馬撞到他的人,竟然就是那一位威名赫赫的林雷公,一位大明最年輕的正四品官員。

啊?

虎妞一直在嗑瓜子圍觀,突然聽到這個答案,那張粉雕玉琢的臉蛋頓時一愣,張著嘴巴疑惑地抬頭望向站在旁邊的哥哥。

“你還不讓開,彆擋了尊駕!”

驛丞最先反應過來,對著楊知縣半是喝斥地說道。

雖然這些年,他迎來送往了不少官員,甚至是布政司的參政大人都親自接待過。但跟著這位林雷公相比,實質還有著很大的差距。

現在林雷公前往廣州府赴任,那就是貨真價實的正四品官員。假如時日,以著他的出身和年齡,必然能夠入閣拜相。

楊知縣猶豫了一下,站在原地朝著馬車拱手道:“林大人,我敬你是一個好官,為著雷州府做了不少實事!隻是你不該如此縱馬傷人,還請慎思!”

“本官不用你說教,讓開吧!”車上的公子哥卻是淡淡地說道。

楊知縣眉頭微蹙,但還是牽著那頭驢子讓開了道路。先前他確實是敬林雷公是個能做實事的好官,但今日相遇,卻讓他感到一陣失望。

“快!快!”

驛丞得知這車上之人竟然就是威名赫赫的林雷公,當即對著驛卒大聲地吩咐道:“快,快領著林大人到天字院!”

這輛氣派軒敞的四架漆黑馬車徐徐地駛進了轅門,進到了驛站的大院中,不過跨院卻是在後頭,但自然會有人引他們進去。

“楊知縣,我早讓你息事寧人了,你卻偏是不聽!請吧!”驛丞恭敬地看著馬車駛了進去,又是對著楊知縣憐憫地說道。

楊知縣沒有吭聲,默默地撿起了那錠銀兩拋給縣丞說道:“我這驢應該是走不了路了,你給你弄一頭好點的驢子吧!”

“楊大人,這錢你應該退回去,要不我幫你退?”驛丞卻是提了一個建議,並主動請纓地說道。

楊知縣斷然搖頭拒絕道:“本官需要先到雷州城,然後再返回電白縣,這路途得折返數百裡。若是沒有一頭好驢,本縣何時才能到任?”

哎!

驛丞聽著這位楊知縣如此不開竅,卻是連連搖著頭,心裡想著:誰不知雷州府就是林雷公的地頭,縱使你是到任了,日子亦是不好過了。

驛丞和那位李縣丞正要一起走進驛站大院,卻突然注意到後麵有兩輛馬車徐徐走來,而一個年輕人帶著一個小丫頭亦從夜幕中走出。

驛丞乾的是迎來送往的活兒,不顯得客氣地拱手道:“這位公子,我們隻招待朝廷官員!若是要住店的話,還請另謀他處,這裡不接待外客了!”

林晧然卻是微微一笑,將牛皮紙袋拿了出來。

咦?

李縣丞眼睛一瞪,因為這牛紙袋是吏部專用,平常人很難弄得到這東西。驛丞卻警惕地打量著林晧然,因為這些年的騙子並不少。

林晧然將堪合抽了出來,然後遞給驛丞道:“這是本官的堪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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