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不錯,這就是火藥哦!”虎妞幫著脆聲地回答,並露著不騙你的表情補充道:“他怕火藥被雨淋濕,要不是我的話,剛才還被劉大頭揍了呢!”
剛才避雨的時候,劉鐵錘拂逆劉大頭的意願,沒有選擇冒雨離開。卻不是因為他為人硬氣,而是擔心火藥被淋濕。
劉鐵錘詫異地望了一眼虎妞,沒想到這個小丫頭竟然如此“明察秋毫”,然後朝著林晧然拱手再度請願道:“這是小人研製的火藥,請大人務必一試!”
林晧然並沒有表態,眉頭微微地蹙起。匠人院聚齊著整個粵西最好的工匠,火藥已經達到最優配比,同等質量所釋放的能量已經達到了最大。
隻是他看到劉鐵錘眼中的執著,而這乞丐又是虎妞這個丫頭領進來的,在遲疑中將瓶子裡的火藥倒了出來,旋即微微一驚道:“顆粒狀?”
卻不用劉鐵錘再度請求,亦不用虎妞說情,林晧然當即就叫來了匠人院的負責人常順。
消息從大院中傳開,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匠人院。都知道有個乞丐送來了火藥,而林大人很是看重,竟然請著火藥房的幾位工匠一起觀看試槍。
“這乞丐是騙吃騙喝的吧!”
“我看不像,看著他有幾分真本事呢!”
“得了吧!火藥已經達到最佳配比,這是共認的事實!”
……
很多人聚到了後院的試射場,對著一身乞丐裝扮的劉鐵錘指指點點,各抒己見。有人覺得劉鐵錘是騙子,但有人覺得劉鐵錘是真人不露相,雙方產生了小小的爭執。
這次試槍的是擁有射擊天賦的阿武,已經從長林染坊調來了匠人院,負責著匠人院的保安工作,成了一個小小的頭目。
隻是阿武仍然是那一副輕浮的模樣,正嬉皮笑臉地端起一把火銃。旁邊的桌子正擺著那個火藥瓶子,他並沒有急於裝填火藥,而是朝著大家得意地揮手。
身穿著四品常服的林晧然坐在旁邊的椅子用茶,倒不顯得著急,反倒是虎妞不滿地催促道:“阿武,你快點呀,我一會還要去給張敏送搖搖床呢!”
哎!
林晧然原本在練著“養氣功”,讓自己做到“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但聽著虎妞的話卻當即破功,眉頭不由得蹙起。
張敏懷胎十月,終於生下了一個大胖兒子,而虎妞這個丫頭簡直是想氣死他。竟然支使他辛辛苦苦籌建起來的匠人院打造一個搖搖床,這簡直是在汙辱著他匠人院的聲名。
虎妞發現哥哥蹙起眉頭,明顯是會錯意地道:“阿武,你快點,不然我哥都要生氣了囉!”
噗!
林晧然正要恢複著鎮定自若的模樣,結果差點被自家小丫頭活活氣死。
“就是啊!阿武,你快一點!”圍觀的人看著阿武磨磨蹭蹭的,當即紛紛出言催促道。
劉鐵錘並沒有進行催促,但此刻正在右手捏左手,眼睛緊張地望著阿武。
“行了,馬上就開始!”阿武知道眾怒難犯的道理,特彆擔憂地望了一眼林晧然,便上利落地裝填起火藥,準備進行試射。
看著阿武裝藥,充填鉛彈,燃起火藥等,眾人的心臟亦是漸漸地懸了起起,緊張地望著準備扣下板機的阿武以及不遠處的那塊木板。
林晧然一直都想表現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但這時亦是扭頭望向了阿武和那塊木板,目光中透露著凝重的神色。
在他的觀念中,名將和戰術固然很重要,但最關鍵還是武器。一旦能夠在武器碾壓於雙方,那他們就不會有戰敗的道理。
亦是如此,不管是在對付紅旗幫一事上,還是接下來稱霸南洋的計劃,他都需要擁有一支配備最先進武備的艦隊。
哪怕不能將西班牙戰艦直接驅逐出南洋,那亦要能夠跟他們進行抗衡,能夠守住自己的利益和成果。
而如今,他將主要精力都放在匠人院的研發一事上。除了讓聯合船廠打造出一支船隊外,還要配予這支船隊最先進的槍和炮。
隻是不管是槍還是炮,火藥已然是基礎原料,亦是一個需要長期研發和提升的項目。
劉鐵錘拿著這份顆粒狀火藥突然出現在眼前,讓到他突然間打開了一扇大門,隱隱是要將他引上了一條光明大道。
砰!
隨著火藥滋滋燃燒,而阿武扣下板機,便是發出一聲銃響,當即打破了這個試射場的寧靜。隻是阿武的臉上煞白,因為後挫力比想象中要大。
呼!
鉛彈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飛行,在空中劃出了一個彈道,阿武確實擁有著極高的射擊天賦,那枚鉛彈鑽到木板的中央。
啊?
在大家好奇的目光中,阿武進行了試探,然後那顆鉛彈朝著前麵的木板而去。卻見木板被鉛彈貫穿,後麵的牆濺起了塵土,令到很多人臉上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那塊木板的厚度已經得到印證,以這麼遠的距離進行射擊,火銃根本打不穿。隻是這個認知,卻被這顆鉛彈給顛覆了,功勞自然歸於這份神奇的火藥。
從這個效果可以判斷,這火藥能讓鉛彈足足增強一倍的殺傷力。千萬不能小瞧這一倍的殺傷力,就像一個長刀迎戰短劍,長刀取勝的希望無疑更大。
“這……太難以置信了!”
銃房的負責張亮亦是在這裡圍觀,站在那裡愣了半響,這才感慨地說道。
林晧然對這個效果已經有了預期,但心裡仍然難掩震驚,但很快恢複過來,對著阿武沉聲下達命令道:“再射!”
阿武亦是從震驚中醒悟過來,朝著林晧然拱了拱手,便又打算再次嘗試。
砰!
隨著一股黑色硝煙冒起,一枚鉛彈朝著那塊結實的木板而去,木板紋絲不動,但上麵留下了一個彈洞,以及後麵的白牆濺起了塵土。
情況跟剛才一樣,這神奇的火藥助長了鉛彈的動能,威力提升了一倍有餘。
“這是怎麼回事?”
“不是說火藥已經達到最佳配比了嗎?”
“誰知道呢!不過這種火藥確實要比先前的要好!”
……
圍觀的工匠確認真是這份火藥的功夫,又是交頭接耳地議論紛紛,難以置信地望向乞丐裝扮的劉鐵錘,感覺這是一個隱世高人。
劉鐵錘看到這個試射的情況,懸著的心似乎亦是落下,然後扭頭望向了林晧然,眼中卻是露出了一抹疑惑。
“張亮,快將那把遂發槍拿來!”林晧然的臉上沒有笑容,而是鄭重地下達命令道。
銃房的負責人張亮先是一愣,但旋即眼睛一亮,當即領命匆匆而去。
張亮是廉州衛的軍匠,一直是鬱鬱不得誌。隻是隨著林晧然成為海北兵備道,他卻是時來運轉,成為了銃房的負責人。
他原本已經是近五十歲的小老頭,由於患有風濕病的緣故,腿腳一直都不利索。但這時是動若矯兔,竟然三二下就蹦著不見人影。
沒多會,在大家疑惑的目光中,張亮拿回來了一支遂發槍。
“走開!”
張亮徑直走到了阿武旁邊,卻沒有將槍交給阿武,對著索要槍支的阿武更是不假於色,拿起瓶子的火藥便進行填充。
阿武看到這個情況,扭頭望了林晧然一眼,看著林晧然沒有表態,便是怏怏地離開,同時疑惑地打量了一眼這支古怪的鳥銃。
咦?
同樣感到古怪的還是很多工匠,對著這新型的鳥銃顯得極為不解,特彆是這鳥統並帶著火繩。
當然,在這裡有些人參與到最新的項目中,自然知曉這是何物。
至於林晧然,自然是知曉的,因為他便是這個項目的推動者。最近呆在匠人院之中,他最主要精力都放在了研製遂發槍這件事情上。
在戰場上,時間便是生命,特彆對鳥銃隊而言。若是提升射擊效率,不僅能夠增加鳥銃手的生還率,但提升他們的殺傷力。
特彆進入夏季,雷州半島多雷雨。一旦處於雷雨天氣中,火繩槍便無法點火,讓到辛辛苦苦打造的鳥銃隊分分鐘成為送人頭隊。
亦是如此,不管是為了射擊的效率,還是提升環境適應能力,都讓他有必要打製出更優良的遂發槍。
在整個兩廣地區,佛山的治鐵業極為發達,有著“兩廣鐵貨”之稱。每年江浙湖南等省的商人攜銀數十萬兩過梅嶺,在這裡取得兩廣的鐵器。
林晧然沒遇到鐵的質量問題,但卻遇到了一個大難點:彈簧的彈力不足。
都知曉,遂發槍是通過遂石跟鐵塊摩擦從而產生高溫火花點燃藥池。隻是這裡有一個難點,彈簧需要收放自如,更需要足夠的彈力。
一旦彈力不足,那就無法讓到遂石跟鐵塊產生足夠的摩擦力,亦不能產生足夠點燃藥池的火花數量。
林晧然在研製飛梭紡織機之時,就已經打製過彈簧,但想要運用到槍支上,仍然還是失敗了。飛梭對彈簧的需要明顯要低,但遂發槍則是不同。
哪怕匠人院絞儘腦汁,結果都隻能打造一支勉強達標的彈簧,但點火的成功率卻不足三成。
林晧然自然不認為這就是成功,所以正追求著彈力和耐力更足的彈簧,讓到銃房都朝著這個方向努力。
隻是讓他都想不到的是,在這一籌莫展的時候,原本以無法提升的火藥,隨著這顆粒狀的火藥出現,讓到遂發槍看到了一絲希望。
大家都知道,鑽木取火取得成功的關鍵,除了彈力的摩擦外,還有就是更加易燃的被燃物。
正是如此,林晧然在看到顆粒狀的火藥後,產生了一個瘋狂的念頭。若是采用這種顆粒狀火藥,會不會將遂發槍點火成功率低下的問題解決。
哢!
在遂發槍的旁邊有著一個圓柄的把子,卻見張亮用力地往後拽,發出一聲東西被哢住了的聲響,正是給彈簧儲能。
咕!
看著張亮端起槍,大家不由得暗暗地咽了咽吐沫。而看著張亮的每個微小的動作,都覺得過了一個世紀間,大家漸漸都是窒起了呼息。
哢……
嘣……
張亮終於輕輕地扣下板機,銃機內發生一聲脆響,裡麵的遂石借著彈簧釋放的動彈,跟鐵片產生了激烈的摩擦,並釋放了耀眼的火花。
火花帶著灼熱的高溫,鑽進了填充著顆粒狀的藥池中,顆粒火藥瞬間被點燃。
火藥發生了強烈的化學作用,產生了強大的動能,當即將那顆鉛彈推了出去。從帶著鏜線的槍管飛出去,徑直撞向了不遠處的木板,再度讓到白牆濺起了灰塵。
“成功了!”
銃房的工匠看到這一幕,當即驚喜地叫了出來。
張亮的心臟亦是砰砰地跳動,興奮地望著手上的遂發槍。
林晧然熱血澎湃,但保持鎮定地命令道:“再射!”
如果僅僅是高質量的火藥並不足以讓他如同高興,但這關係到遂發槍的成敗,卻是讓他不得不感到興奮和重視了。
一旦這遂發槍研製成功,那他在槍支上占據了優勢,屆時就不用懼怕於遭遇戰。雖然不能提升海戰的能力,但無疑有利於陸戰,特彆能夠占地為營。
砰!
砰!
連著兩槍,遂發槍都是順利地射擊,令到張亮大為興奮,激動地望著林晧然。他們苦苦追尋的難題,一直都是執著於增強彈簧的性能,但卻給這改良的火藥達成了。
如今這火藥何止增加殺傷力,更是促使遂發槍成功的關鍵。
林晧然從座位上站起來,迎著劉鐵錘的目光,認真地詢問道:“你是什麼人?”
“小人是福建莆田人士!”劉鐵錘正式自我介紹道。
“你想要什麼?”林晧然似乎是看出了什麼,又是認真地詢問道。
“小人什麼都不要,自求大人為我平冤!這是草民的狀紙,請大人過目!”劉鐵錘說完,恭恭敬敬地遞上了一份狀紙。
虎妞其實隻猜對了一半,他之所以選擇不出去淋雨,除了懷中的這瓶火藥外,還有就是這一份他找人寫下的狀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