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俠客眼前的是有著七八間房子的簡易客棧,客棧前麵用小棍挑著燈籠,燈籠上寫著一個大大的“客”字,其餘再無什麼裝飾,門外有拴馬樁,拴馬石,在朦朧的月光之下,一切事物好像都被蒙上了一層寒霜,比白天多了幾分猙獰恐怖。
江順風道:“上仙,就是這家客棧,我就是從這裡跑出來的!”
當下讓江順風敲門,片刻後,有一老叟將店門打開,手托一盞油燈,問道:“可是要投宿?實不相瞞,小店客滿,不能留客……”
江順風叫道:“蔡老頭,你看我是誰!”
對麵老叟抬眼看到了江順風,吃了一驚,江順風等人來往此地多年,基本上住的都是他們家的客店,因此雙方都熟悉,此時雖然月色朦朧,但油燈照耀之下,還是能勉強看清楚江順風的樣子,驚道:“江順風?你怎麼跑外麵去了?”
江順風大怒:“我怎麼跑外麵去了?我要不跑外麵,我就死在你家了!”
姓蔡的的店家不解其意:“小江,你這是怎麼了?”
江順風道:“你出來!你來看看這是什麼?”
這老叟被江順風拉扯到了店外,來到了李俠客身邊,然後便看到了被李俠客鎖著的女屍,叫道:“原來還有一名女子,小江,你從哪兒領來的?我這裡客房已滿,你是知道的,可沒有地方安頓女眷。”
原來此時天黑,這老叟視力也不好,因此沒有看清楚這女屍的模樣。
李俠客笑道:“是不是女眷,咱們進去一看便知!江順風,去後院,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江順風道:“是!”
領著李俠客與旁邊的道人,大步向後院靈堂走去。
姓蔡的老叟叫道:“誒誒誒,你們這是要乾什麼?後院也沒地方了啊,就一個靈堂,還被人住了……”
他小跑著跟在眾人身後,出言相阻,卻沒人聽他的,一直走到後院門前時,江順風腳步止住,對李俠客道:“上仙,就是這裡了!”
此時被鐵鏈鎖著的女屍掙紮的力度開始加大,嘶吼聲不斷,看來她似乎還有殘存的意識,對這個院子上有記憶。
李俠客拎其入院,來到靈堂之內,隻見靈床之上空無一人,火盆灰燼尚在,燈燭依舊燃燒,去旁邊連榻看了一看,隻見三人並排而臥,氣息全無。
江順風見三名同鄉俱都身死,忍不住大哭出聲。
身後姓蔡老叟進入靈堂之後,見此情形,驚惶道:“我兒媳屍身怎麼不見了?”
一低頭,看到了李俠客手中鐵鏈捆綁的女屍,驚道:“怎麼被綁起來了?天啊,你怎麼又活了?”
聽他言語,李俠客拎著的女屍暴跳嘶吼,如遇仇敵。
這老叟嚇的魂不附體,一腳跌倒,半晌掙紮不起,叫道:“詐屍了!詐屍了!”
他雙腿在地麵不住搗騰,卻是無論如何站不起來,一股騷氣傳出,竟然嚇尿。
李俠客哼了一聲,將女屍扔到靈床之上,環顧靈堂四周,對地上掙紮的老叟問道:“既然你兒媳身死,卻為何沒有守靈之人?”
“兒媳婦死了,你竟然還有心做生意?非但前院客滿,就連她的靈堂你都要讓給彆人住宿,你還是不是人?”
“你這兒媳死了,竟然連一副棺材的都沒有預備,她是怎麼死的?是橫死的嗎?還是自殺的?我看像是不堪欺淩,才自殺身亡的!”
李俠客掃視靈堂四周之後,再結合所見所聞,已經對這女屍的屍變有了幾分猜測:“被你們欺負死之後,你們竟然連她的靈堂都要拿來做買賣,換成是誰,隻要一靈不昧,也得變成僵屍乾掉你們!”
他說到這裡,嘿嘿笑道:“更何況你們這家老店格局古怪,地底陰氣極重,正常死的人,都有化為僵屍的可能,更何況你這兒媳一肚子怨氣,化為活屍自然也在情理之中。不過她少了神智,不知道殺你報仇,卻害了三位無辜商旅,這點卻是不該。”
地上正在掙紮的老叟逐漸停止了掙紮,看著李俠客,臉上露出懼色:“你怎麼什麼都知道?我……我這兒媳不能產子,害的我家孩子無有製使,斷了我老蔡家的香火,我怎麼能對她好?她這是犯了七出條令,我要我兒休了她,她非要鬨死鬨活的上吊嚇人,這與我何乾?”
他慢慢站起身來,懼意漸去,怒氣上升,一臉憤慨:“家裡養了一隻不下蛋的老母雞,有什麼用?死了就死了,還有臉化厲鬼僵屍?我呸!”
靈床上的女屍身子一顫,連嘶吼聲都小了許多,似乎覺得自己理虧一般,身子蜷成一團,微微發顫。
她剛才追殺江順風時,是何等凶殘暴戾,現在這姓蔡的老叟幾句話,卻是比降妖除魔的靈符都管用,把這女屍壓的戾氣全無,嘶吼聲也漸漸停了。
李俠客見到此等情狀,忍不住長聲歎息:“果然禮法殺人,甚於刀劍!”
他看了老叟一眼,道:“你隻說你兒媳不能生育,怎麼就不說你兒子有問題?萬一你兒子不能生育呢,豈不是冤枉了你兒媳?”
老叟道:“我兒身體健健康康的,怎麼會不生育?再說了,這生孩子是老娘們的事情,跟我兒子有啥關係?能不能生,在女不在男!”
李俠客不欲與這等愚鈍之人講道理,對身邊道人吩咐道:“快去報官吧,死了三人,又出現了僵屍,這件事可是不小,須得讓本地官員處置。”
江順風道:“我也去!”
兩人徑直去報官,一直到了天明,本地縣令方才率人前來查看,待看到被鐵鏈鎖著的女屍之後,大驚失色:“這是受了多大的冤屈,才化為這等厲鬼僵屍?”
當下仔細詢問店家,得知他虐待兒媳,經常讓她吃不飽飯,又要休掉的事情之後,歎道:“休便休了,如何這般虐待?都是娘生父母養的,老蔡頭,你閨女若是與你兒媳一般境遇,你便要如何?”
老蔡頭道:“媳婦受氣,天經地義!百年媳婦熬成婆,自然翻身做主人!大人,這天下哪有不受氣的媳婦?我又沒打死她,隻是偶爾餓一餓,我卻是沒有犯法罷?”
縣令無奈,道:“你是沒犯法,卻惹出了這麼一個官司,這三人死在了你們客棧,你們自然要賠錢!一人五十兩銀子,少一個子兒都不行!”
老蔡頭道:“整個客棧便是全都賣掉,也就值個幾十兩銀子,一人五十兩,我上哪弄去?太爺,您還不如殺了我!”
縣令大怒,吩咐左右:“打!”
接連打了三十板子,這老蔡頭方才經受不住,哀求道:“一百兩!隻有這麼多了!再打,我也拿不出更多錢了!”
縣令不再逼迫,道:“好,現在就賠付人家,也好讓人家拉著屍體回家埋葬,入土為安才是正理!”
他將這事情判下之後,看向李俠客:“這位壯士,你是捉屍之人,還請問,這女屍我們應當如何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