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的心情先是驚訝,再是狂喜,就像一直期盼著父親認同的孩子,突然得到了一點信任。
“殿下,殿下莫要太過興奮,當心空歡喜啊!”紇乾承基自從被李承乾拋棄之後,便一直跟著李泰,儼然以謀士的身份自居。
“什麼空歡喜?你什麼意思?”李泰被掃了興致心中不快,眉頭一皺便要發火。
“殿下,按說這種事情以前都是您的大哥恒山王的,可是現在落到了您的手裡,難保恒山王不會心生妒忌啊!”紇乾承基上次惹了些麻煩,被程家兄弟連翻痛揍,眼下好了傷疤忘了痛,一張破嘴又開始叨逼叨。
不過他的一翻話卻給李泰提了個醒,讓他感覺陷陷感覺到有那麼一絲不妥,但是很快需要被認同的欲望便占了上風,搖搖頭把一些不相乾的東西都甩出去,李泰把手一揮:“這個你不用操心,本王自有算計。”
……
說是自有算計,可是在紇乾承基離開之後,李泰的心裡也泛起了嘀咕,思來想去越想越覺得不放心。
李承乾的睚眥必報那可是在大唐都有名的,雖然被廢了太子之位和自己沒啥關係,但是接手與異國使節談判這差事明顯就是搶了他的功勞,天知道那家夥會不會誤會自己對帝位起了念頭,若是這樣的話可就得不償失了。
李泰,作為一個一直活在李承乾陰影裡的皇子,雖然平時老頭子對他寵溺有加,但他也是自家人知自家事,皇位什麼的從來他就沒惦記過,知道就算是想爭也爭不過自己那個大哥。
可是眼下呢,眼下李承乾被廢了,因為得罪了世家與士族(至少李泰是這麼看的),也就是說隻要世家不倒他就沒有再次崛起的希望。
那麼接下來……。
這人啊,其實怕的就是一個人不自量力的瞎琢磨,李泰的情況便是如此,世家出於挑唆的目的給他遞上了橄欖枝,李二陛下出於什麼目的還不清楚,總之雖然看破了世家的行藏但卻沒有阻止,反而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兩相疊加再加上他一個人的瞎琢磨,一個原本並不存在的虛無泡影便成了現實。
就在李泰怡然自得的做著白日夢時,外麵侍衛通報:“殿下,鄭公子來訪。”
“請,請他進來。”正想著找個人炫耀一番的李泰想都沒想,立刻邀請。
李四胖總的說來還是有些書生意氣,考慮問題過於簡單,在他看來世家鬥倒了李承乾等於是給了他一個上位的機會,這是恩,要報!
“魏王殿下,恭喜恭喜!”片刻之後,一身貴公子打扮的鄭公子出現在李泰的房間中,不等李四胖開口,便是一記大禮。
“哎呀鄭兄,何至如何,何至如此啊!”李泰從未見過世家子弟對自己如此恭敬,一時間喜出望外,急忙上前攙扶。
心中愈發肯定,應該是自己上位的機會到了,否則那些世家子絕不會如此客氣。
“魏王殿下,如能把握住這次機會,完全可以一飛衝天,將來榮登大寶亦非不可能,在下提前抱抱殿下的大腿,殿下總不會將在下拒之門外吧?”
那鄭公子也是個會說話的,連吹帶捧半真半假,說的李泰心花怒放,為了維持形象連連擺手:“鄭兄說的哪裡話來,過了過了!”
鄭姓公子與李泰兩個一個吹捧,一個假意客套,時間不大已經交情莫逆,待到侍女把茶水送上來時,已經好的就差沒有穿一條褲子了。
“青雀兄,不知對馬上就要到來了三波異族使節可有什麼章程?”茶喝了兩盞之後,鄭姓公子不著痕跡的將話題引到了這次的薛延陀求親上麵。
這鄭公子在長安也算是有些薄名,與李泰以前也算相熟,但卻一直沒有過深的交往,此次借著恭賀的名義算是和李四胖混熟了,兄長弟短的聊了半天,這才聊到了正題。
李泰在鄭姓公子來之前,一直在做著白日夢,哪裡想過什麼使節的事情,被鄭姓公子一問也有些啞然,頓了頓才說道:“不瞞鄭兄,本王對此毫無頭緒,一切到時再說吧。”
到時再說?鄭姓公子眼中飛快的閃過一抹不屑,但幾乎是在轉瞬間就被他掩飾了過去,停了片刻才搓著光光的下頜說道:“青雀兄,在下認為此事還是應該早做打算,畢竟您是第一次接觸這樣的事情,若是陛下在使節到來之前找您問對,毫無準備之下怕是要失分不少。”
“這……,這卻如何是好?!”李泰開始並沒有考慮這個問題,現在被鄭姓公子一提,臉色也變的甚是難看。
好不容易等到這個機會,如果因為準備不足,在老頭子那裡丟了麵子是小,把到嘴的肥肉弄沒了那才是最糟糕的。
鄭姓公子看著李泰的表現,心中不屑之意更甚,但臉上的笑容卻愈加真誠,輕啜一口茶緩緩說道:“青雀兄,在下有些愚見,不如吾兄給提點一二?”
“鄭兄請講!”正在懊惱中的李泰眼前一亮,鄭姓公子在他心中的地位再次提高不少,感覺若是將來真能榮登大寶,可以給他一個三門六部的官職乾乾。
“其實在下的想法很簡單,就是一個拖字,拖到薛延陀內亂有了結果之後再說,到時候誰是贏家我們就跟誰繼續談下去,畢竟大唐公主就算是嫁到草原,也需要一個穩定的環境,若是戰亂頻發,又如何能保證公主的安全?”鄭姓公子說的很慢,力求能夠讓李泰能夠一次性消化掉其中的信息。
好在李泰隻是有些書生意氣,並不是傻了,很快就理解了他話裡的意思,皺著眉頭問道:“聽你的意思,是同意和親?”
“這是自然,犧牲一人保邊境百年平安,此為大善之舉。否則若是不和親,那薛延陀日後必然心生憤懣,搞不好便會滋擾邊境,就算我大唐並不懼他,但勞師遠征卻要浪費不少國帑,更不要說戰事一起怕是又有不少百姓要流離失所,戍邊的將士怕是也要死上不少。”
鄭姓公子鼓動三寸不爛之舌,對李泰陳述著和親的好處,左右就算是和親也不會是世家中的女子,都是彆人家的孩子,嫁到草原就嫁到草原吧。
李泰順著鄭姓公子的思路分析著,慢慢被帶偏了思路,加上他本身也是個涼薄的性子,除了長樂、兕子其他皇族的女子並不被他放在心上。
所以到了最後竟完全認同了鄭姓公子,與其商量起接待薛延陀求親使節的細節問題。
……
日幕時分,鄭姓公子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一身輕鬆的離開了武德殿,身心愉悅的出了宮,準備回去向族中長輩複命。
但在他宮外看不到的角落中,一個人影卻一直注視著他,等他離開之後,那人影也同時向另一個方向離開。
芙蓉園,李承乾的臨時住處,黑色的影子悄無聲息的出現,微一躬身:“殿下,臣回來了!”
李承乾似乎早就知道黑色人影的存在,隻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有什麼消息?”
“鄭家的鄭秋林去了宮裡,估計是去找魏王殿下的。”黑色人影回答道。
“魏王?”李承乾愣了一下,隨即臉上閃過一絲了然。
李泰開始的時候是被封的越王,魏王的封號是老頭子最近才給他封了,李承乾隻記得以前的越王,一時間竟然反應有些遲鈍。
“臣沒有進宮裡,隻是在外麵守著,那鄭秋林入宮大概有兩個時辰,之後出來臣便回來複命了。”黑色人影如是回答。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知道了大概的情形之後,李承乾心中有了一份猜測,對黑色人影擺了擺手。
“是!”人影再次一躬身,退了兩步轉身便要離開,但很快又被李承乾叫住:“等等!你和獨孤的婚事到底什麼時候辦?莫非是要等到天荒地老?”
“呃……,臣,臣這段時間正在張羅呢。”人影站了下來,燈光下露出一張帥氣的臉孔,不是黑子又是何人。
“抓緊點時間,彆磨磨蹭蹭的。”李承乾瞪了黑子一眼:“你小子能等人家姑娘可等不起,若是誤了人家的終身,當心本王打你板子。”
“是,臣知道了,請殿下放心,臣回去就抓緊時間辦。”黑子臉上閃過一絲尷尬,抓抓後腦訕訕說道。
李承乾嗯了一聲,從桌上拿起一個不大的盒子:“送給你們兩個的新婚禮物,過段時間本王可能要忙起來了,怕是沒有時間去參加。”
“臣,謝過殿下!”黑子知道李承乾送的東西必然不會再收回去,所以也沒有客氣,上前幾步接到手中,想了想又道:“殿下若是有事儘可吩咐下來,何必親力親為,臣的婚事就算是拖一拖也沒什麼,還是公務要緊。”
“要緊個屁,快去辦你的婚事,辦完了早點回來上工!彆讓你那個婆娘天天在本王前麵轉!”李承乾瞪起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就是一頓暴訓,把好好一個黑子罵了個狗血淋頭。
敢情是獨孤玉鳳沒事就來煩他,才讓他想起黑子還沒有完婚,並不是他主動關心下屬,黑子的感激算是白白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