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之後,三艘載滿糧食工具和船員的大海船揚帆起航出東海往瀛洲而去,而同時對麵的深海之中,也正有十多艘大海船迎風破浪正往琅琊海岸而來,為首的大海船頂端主桅杆上掛著大秦黑龍旗,主帆上一個巨大的雁字迎風鼓蕩,低沉悠揚的號角聲在海麵上回蕩,提醒海上來去的船舶及時避讓。
“成公看見沒有,聽聞這掛雁字帆的船隊就是以前銀礦的開發者北雁商行,三個月前將銀礦開發權交了出來,然後被陸中尉提前拿到,這座銀礦儲量極其巨大,足夠開發數百年之久,雖然成本高昂,但卻是一個長久的買賣……”
往東而去的三艘東瀛神鳥號商船上,一個青年書生指著交錯而過的一支龐大艦隊對身邊的黑胖男子說。
“這個北雁商行某聽聞與前六國的反賊有勾結……”
“噓,莫要談論此事,此事非是秘聞,但卻心照不宣而已,你管他反賊不反賊,埋頭發財便是,眼下的大秦,還有誰膽敢跳出來造反,這北雁商行乃是在商務署衙注冊的正規公司,而且又交出如此大一座銀礦的開發權,聽聞去年清河侯運送到鹹陽的兩萬斤白銀就是北雁商行幫忙開采的,此乃投名狀,此次回琅琊,這北雁商行恐怕又會運送回來數不清的財貨,光是這幾筆錢就足夠恕罪了,更何況造反隻不過是子虛烏有的耳聞而已,我們要擔心的反而是胡主管說的事……”
青年文士說話之時抽出腰間的望遠鏡觀看對麵的船隊,一邊看一邊咂嘴,“嘖嘖,聽聞北雁商行的首領乃是一位沉魚落雁的美貌女子,果不其然,如此良人,奈何做賊?”
“這女子名曰公孫北雁,聽聞在六國貴族之中名氣很大,此次放棄瀛洲如此大的利益轉而去南洋發展,內中必然另有緣由,不知先生可知?”黑胖商人詢問。
“何必猜測,必然是受到清河侯開發南洋打通西方海上航線的誘惑唄,但南洋如今一片蠻荒完全沒有任何頭緒,連海圖都沒有,這些人願意前麵探路,對於我們來說豈非是好事,我們隻需要在後麵撿便宜便是,有陸公子負責掌控時局,我們何必如同普通商人一般跟著去冒險,安穩發財才是正道!”青年文士笑著說。
“都說邯鄲平氏是中原唯一能夠和範氏抗衡的商賈世家,先生這番話的確有獨到見解,範氏能有今日,也不過是靠上了清河侯而已!”黑胖男子拍馬屁說。
“哈哈,成公此話莫要傳出去,我平氏經商的理念就是低調不張揚,範氏即便是靠上清河侯又如何,若是不知收斂繼續如此囂張跋扈下去,隻怕蹦躂不了多久了!”青年文士不屑的大笑。
黑胖男子臉色大變,“先生莫非知道一些什麼?有清河侯做後盾,除開皇帝之外誰敢動範氏?”
“說是如此說,就怕清河侯也不待見他們,去歲聽聞範氏去鹹陽,被清河侯在酒店訓斥的伏地求饒,定陶範氏、太原溫氏、新鄭西門氏、宛城水氏、睢陽丘氏……這些豪門世家皆都是得清河侯扶持迅速成長起來的,這幾大家族幾乎把持了鋼鐵、水泥、建築、錢莊等所有的新型命脈產業,雖然陛下不曾過問,但滿朝文武私底下早已議論紛紛,包括右相還有皇族一大批卿侯皆都早已心生擔憂甚至是怨言,但某聽聞這些家族不僅不知收斂,還在瘋狂收購中小型的鋼鐵水泥企業擴大勢力,如此行事一旦惹怒陛下,隻怕清河侯也保不住他們……”
“範氏等行事成某也或有耳聞,的確太過囂張跋扈,挑釁朝廷怕是最終家破人亡,唉,不談此事,成某還是安安心心按照陸公子和先生安排老實發財便是!”黑胖男子負手歎口氣,遠眺大海看著十多首大海船與自己的船隊擦肩而過,雙方各按心思各奔前程。
琅琊海岸,當初的造船廠位置已經是一個熱火朝天的巨大工地,一座巨大的海港碼頭正在修建之中,岸邊堆積如山的鋼筋水泥和石料木材,數萬人驅趕牛馬拖車來回運送材料,無數衣衫襤褸的奴隸刑徒和民夫正在監軍的來回嗬斥下喊著號子不斷搬運著木料和石材。
兩裡長的海港規劃二十個巨大的海船碼頭,忙碌的建設大軍之中,無數官吏、監吏和掛著工部、科學院、工學院、海事學院等銘牌的工作人員來回奔忙,喧囂熱鬨之中透著一股極其緊張和興奮的情緒。
“清河侯很快就要到達琅琊,一至五號碼頭必須儘快完工!”
海港建設指揮室中,一群帶著安全帽的官員匠吏全都圍在巨大的海港碼頭工程沙盤前麵商量,為首一個中年男子三十餘歲,黑須白麵氣質威嚴,正是工學院副院長胡寬,目前的身份是琅琊海港建設工程總指揮,他另外還有一個身份,那就是科學院下屬的建築工程院首席工程師,坦途計劃一期工程的主要設計者。
琅琊海港和彆的海港不一樣,因為琅琊是大秦最早的東海港口,這裡本就聚集了大量的方士,當初侯生等上書始皇帝出海尋找神山仙草,就是在這裡打造的大海船,因此這裡可看做是華夏大航海事業的開端之地,雖然如今神山仙島已經被清河侯證明不存在,但瀛洲和朝鮮的開發卻讓琅琊成為了一片熱土,這裡聚集了大量前去瀛洲朝鮮探險發財的民間人士,常年有來往於瀛洲朝鮮和中原之間的商船停靠,使得這裡的航海業異常發達,加上琅琊造船廠和海事學院的陸續籌備擴張,如今整個琅琊至嶗山地段到處都可以看到在海麵上訓練和停靠的大海船,甚至有時候還能看見海事學院的海船在大海上來去如風,偶爾還能聽見神威火炮開炮訓練的聲音。
如今的琅琊千帆雲集舟船不斷,車水馬龍一般將以往平靜蔚藍的大海渲染的異常熱鬨。
因為琅琊海港擔負著瀛洲和朝鮮的開發重擔,在全國所有海港之中地位最為重要,建設工程也最為緊迫,這三年之中,琅琊造船廠一擴再擴,已經由當初的一個最大隻能造二十丈平底樓船的造船廠擴建成了一個可以建造四十丈七帆巨艦的超級船舶製造廠,船塢大小和規模也不斷增加,目前建造一艘四十丈大船的體量遠遠超過當初始皇帝要求打造的十艘二十丈樓船規模,工藝和質量要求也不可同日而語,複雜程度被科學院和工部官員譽為人間之最。
眼下的琅琊海港完全跟不上發展的步伐,造船廠每過兩個月差不多就有一批海船下水,然後被投入到海事學院或者民間航海船員水手的訓練當中,這些船有些是私人定製的,是那些搶著去瀛洲朝鮮探險發財的豪紳商賈的私人商船,還有些是清河侯巨資訂購的,光清河侯一個人就足足投入七千萬錢要打造百餘艘海船籌備船舶租賃公司,如今這些船才打造了不到五分之一,剩下的訂單都排到兩三年之後去了。
隨著海船的大量下水,隨著瀛洲朝鮮的開發越來越火熱,來往於東海和琅琊之間的海船也越來越多,因此琅琊沿岸的碼頭根本就不夠用,許多船主隻能聯合起來自己籌錢修建一些簡易的碼頭用來上貨卸貨,不然就要在琅琊海港等待數日甚至半個月才能靠岸。
琅琊日趨增大的海運讓琅琊官員激動興奮的同時也壓力巨大,海港管理方和籌備的海關衙門等也都每天急得冒火,因為這些船亂七八糟的沿著海岸到處停靠根本就不好管理,一群官員來去奔波累的像狗一樣,但又不得不保持目前這種局麵,因為碼頭不夠用,不能不讓這些已經注冊登記的商船靠岸,隻有將海港儘快建設完成,才能拆除那些民間搭建的臨時碼頭,這樣才便於管理。
因此在各方不斷上奏請求之後,朝廷諭令還未完成圖書館建設的工學院副院長胡寬帶著一個最專業的隊伍來琅琊坐鎮指揮這個海港工程。
胡寬來之後,混亂的工程建設的確大有改觀,海港碼頭都在有條不紊的加速推進,但在胡寬看來這還不夠,因為清河侯很快就要來琅琊了視察了,這將是他們展現自己能力和風采的最好時機。
皇帝來視察還可以忽悠一下,但清河侯忽悠不了。
按照工程設計進度,兩年時間完成琅琊海港一期工程建設,二十個碼頭必須全部投入使用,但如今四個月過去了,一個碼頭都還沒有竣工,雖然是同步開工建設,但畢竟有先有後,這是工程規劃的要求,也是眼下現實的壓力。
如果按照這個進度,兩年怕是完不成任務了,其中的原因很複雜,最主要的就是琅琊同時開工的項目太多了,造船廠擴建、修理廠、海事學院、海港碼頭倉庫以及海關各署衙聯合辦公大樓等等,這裡和彆處都不一樣,每個項目都是迫切需要完成投入使用的,而彆處的海港眼下連一艘船都沒有,可以一個一個慢慢去弄。
“報,東南方有大船出現,好像是侯爺的船隊!”
碼頭上一個官員氣喘籲籲的跑掉帽子衝進工程指揮部大吼。
“這麼快~”胡寬和一群官員匠吏都愣住了。
“走,快去看看,按照時間推測,侯爺至少要到九月底才能到琅琊……”另一個身穿五品官袍的官員帶頭往門外走去。
不久之後,一群人浩浩蕩蕩來到海邊一座在建的碼頭上,這裡高出海岸三丈有餘,即便是不用望遠鏡就能看到高大的白帆和上麵一個巨大的秦字,的確就是八月南下去接清河侯的船隊。
“咦,不對啊,怎麼隻有三艘船回來?”五品官員舉起手中的望遠鏡觀看一番滿臉奇怪的嘀咕。
“某看看!”胡寬接過望遠鏡細看一下,果然海麵上隻看到三艘呈品字形迎風破浪而來的大海船。
“沒有看到那艘旗艦,想來侯爺還沒回來!”胡寬微微鬆了一口氣。
“胡院長說的在理,但工程還是要加緊督促,回去吧!”一看不是清河侯到到達,一群人瞬間失去了興趣,風風火火的再次回指揮部商討如何加快碼頭建設的細節。
“報~~”一個身穿皮甲的兵卒策馬疾馳進入海港工地直奔指揮部門口下馬高呼。
“又是啥事?”一群官吏很不耐煩的一起抬頭。
“魯大人,宋管事請您速速回海關衙門,北雁商行十多艘商船已經到達海港附近,聽其報備此次運送回來兩萬餘斤白銀和兩萬餘斤硫磺,還有一些香料珍寶等瀛洲物產,等待報關處置……”
“咦,哈哈,發財也,速速回去!”身穿五品官服的官員轉身就往外走。
“魯檢令,您的帽子~”一個官員在後麵大喊,五品官員這才想起來,轉回來取下頭上的安全帽丟在辦公桌上之後急匆匆而去。
“又是兩萬斤白銀,還有兩萬斤硫磺,總價值接近四千萬錢,這北雁商行真的是厲害!”
“然,聽聞他們占據了瀛洲最大的一座銀礦和數坐火山島,役使數萬瀛洲土著開礦,後麵的人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
“非是運氣,這叫先下手為強,一步快步步快,去的早的都發財了,茂峰海運就是例子。”
“不知諸位聽說沒有,北雁商行已經退出瀛洲的開發,準備去南洋發展了!”
“此事已非秘聞……”
“內幕令人生疑!”
“我聽說北雁商行占據的銀礦已經被一位神秘人物出手拿下開發權。”
“嗬嗬,拿下如何,還要有足夠的實力鎮得住才行,聽聞瀛洲這一年多亂的如同一鍋粥一般!”有人冷笑。
“不管我等的事,乾活去吧,都散了!”
一群官吏針對此事討論一陣之後很快散去,融入到整個海港的各個工地上去了。
“嗚嗚~~”
伴隨著一聲接一聲的悠長號角聲,三艘大海船漸行漸近,很快就進入琅琊海灣往海事學院的專用碼頭而去,為首的海船甲板上,曹參和韓信兩人並排而立,迎著獵獵海風舉著望遠鏡在帆船雲集的海麵上來回搜索。
“一來一去不過二十餘日,琅琊似乎又熱鬨許多……”
曹參笑著,透過望遠鏡定格在了正停泊在琅琊灣中的十多艘等待靠岸的海船上麵,臉色略有詫異的說,“這不是公孫北雁的船隊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曹院長說的難倒是我大嫂的那位閨蜜,稱魏王妃的女人?”韓信好奇的調轉望遠鏡也順著看過去。
“嗬嗬,正是她,這個女人不簡單,當初被黃石公掠到荒島上,與水夫人和虞兄等人關押在一起,後麵的事你應該已經清楚,公孫北雁運氣非常好,被逃難的方士墨徒帶去了瀛洲,並且還得到墨徒首領韓錚的照顧,很快便在瀛洲站穩腳跟,配合虞大哥開發了一座大型銀礦,因為表現的好,侯爺決定放她一條生路,指點她放棄瀛洲去南海發展,看來這次她的確感受到了壓力……”
“恐怕她不走也不行,聽聞琅琊彙聚了許多與前六國貴族有勾結的不軌之徒,不少人已經打造和購買大海船去了瀛洲和朝鮮準備暗中複國,這些人如果都擠在瀛洲這個彈丸之地,隻怕幾年之後就互相傷害的差不多了,而一旦傳到始皇帝耳中順便關心一下,六國這些餘孽差不多也都該壽終正寢了!”韓信笑著放下望遠鏡說。
“二郎倒是看得透徹,侯爺就是對我們這般說過,當初我們還擔心這些人在琅琊鬨事,侯爺帶信來說讓他們去折騰,果然這一兩年下來琅琊便安靜多了,倒是聽聞瀛洲朝鮮漸漸亂了起來,所謂鼠目寸光,大概就是如此了!”曹參也放下望遠鏡,命令船隊降帆靠岸。
曹參這次急著趕回來隻有一個任務,那就是準備在寒冬到來之前征服三韓部落,將整個朝鮮半島納入管轄之中,即便是不正式劃分郡治安排官員,但至少要保證這個區域在大秦的掌控之中。
而三艘大船還沒完全靠岸,好幾撥身穿官服吏服的官吏急匆匆趕來,等到曹參一下船便一窩蜂的湧上來。
“曹院長你您可終於回來了,朝廷的使者已經等了半個月了!”
“這已經是半個月內的第二波使者了。”
“涼王也派來使者,有要事征求曹院長意見!”
“半個月前有名彭越者從廣陵來投靠,言說是侯爺舉薦而來……”
“三日前學員海上登島訓練一艘船觸礁破損,有五個學員墜海下落不明……”
“兵部調配的十門神威火炮和三百支太乙神火槍以及配套彈藥運到,需要曹院長親自清點簽署兵函……”
一群官吏圍著曹參七嘴八舌彙報,似乎每一件事都不是小事,曹參臉皮抽抽著無可奈何的擺手,“此處人多閒雜,回辦公室再說……”